云轻染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面前三步之远的前面,一个娇小的,约莫六岁左右的女孩,正嘟着嘴调皮的对着自己的母亲撒娇,“娘亲娘亲,你就让我玩一会儿嘛,就一会儿!”
“不行!”那妇人一把推开了窝在自己怀里的女孩,冷声说道,“你下午要跟着林嬷嬷去学舞艺,不许去。”
“可是就一会儿嘛。”小女孩被狠狠的推开了,有点怕,但却仍然硬着头皮撒娇道。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烦不烦啊?”妇人一副不耐的模样,说着狠狠的朝女孩扇了一巴掌,“你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人,难道要去做一些浪费时间的事?你父亲,你哥哥的希望可全都在你的身上呢!”
说着妇人面无表情的转头,云轻染赫然一看,却不由得惊讶的捂住了嘴,眼眶通红。
是她!她的母亲,哦,不,是苏绾绾的母亲。
那些原来自己长大之后不断在梦中出现的事,在这一刻,用无比讽刺的语言告诉了云轻染,那一切自己以为是梦的事,居然全都是真的。
那些自己以为的,刻骨铭心的温暖,原来不过是利益堆积之下的肮脏!
呵呵……
可惜了,她早已不再是苏绾绾了。
那个可怜的苏绾绾,早已在命运的安排下,随风掩埋,再也看不见摸不着。
而她,是云轻染!
云轻染苦涩的笑着,她的脸像是一具苍白的尸体一般,僵硬却又没有任何的笑意,只是牵强的挂在那里而已。
“看够了么?”一声淡淡的话语从云轻染的耳边传来,轻微恍惚的像是另外一场梦境。
云轻染惊讶的转身,看见的却正是许久不见的童曳,正满脸含笑,一双如同常年不散的,带着浓雾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似乎根本没有看向她,却又似乎就是在看向她。
云轻染低了低头,紧紧的揪住了自己的衣袖,却没有回答。
“那就是你的过去……多么的遥远啊……”童曳依旧看着她,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他偏过头,看着云轻染,一脸的若有所思,纯白色的衣襟在雾气中飘扬若花,“就连你自己也都快忘记了,不是吗?”
“既然都已经快要忘记了,那么又何必再记得了呢?与其记的那么痛苦,不如一次性痛快的忘记。你,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在。”说着,童曳的手轻轻的抬起,挥了挥。
就像是莫名其妙的进了梦境一般,云轻染在童曳的抬手中不受控制的离开了梦境。
不是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在么?
恍惚间云轻染似乎看到婆婆站在童曳的身后,看着她,慈祥的微笑,和煦的脸,一如当初。
爱你的人……
云轻染脑海中闪过了一个人,灿烂妖娆,斜挑的眉眼似笑非笑。
被压在内心深处的人啊……
呵呵……
云轻染眼角挂着泪从自己的梦中醒来,睁眼,看见的却是宫女们平静的近乎冷漠的脸。
那些所有的美好,终于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了么?
耳边仍旧童曳那淡淡的却漫不经心得声音。
不是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在么?
不是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在么?
是啊,不是还有那么多爱你的人在么。但是他们却又都不在你的身边啊……
迎着炽热的阳光,云轻染近乎苍白的笑了。
一抹妖娆的脸,灿灿生辉的丹凤眼不由自主地从她的脑海中悄然滑过。
犹记得,他双手奉上国玺的那日,他微笑着看向自己。
他说,轻染,我宁负天下,也不愿负卿。
你若回头,我便在。
倾其一生,不离不弃。
阳光有些刺眼,云轻染闭了闭眸,淡笑着想起了那日。
那么,现在还算数么?
是时候该接我的凤君回来了吧?
云轻染微笑,这么久,始终没有办法忘记的人儿啊。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
浓浓的水汽不断地氤氲着,为本就阴冷的天牢更增了一些阴暗,搅得人心烦躁。
陆离歌安静地站在哪里,负手背立,衣襟仍旧一派看着满满一墙的云轻染三个大字,抬眸望了望有着些许微弱的光漏进来的细缝,表情淡然。
能够沐浴在同一片阳光下,和你一起,恐怕也是很好的吧。
然而,久久不曾开过的天牢,却咚的一声,开了。
进来的是一抹记忆中都不曾忘记过的身影,隔着浓浓的阴影,他看着自己笑颜如花,她看着他轻声的说道,“凤君,朕来接你回宫。”
那一刻,仿佛百花静静的开放,陆离歌,云轻染,他们都看见了所有的花儿安静的开放,如此美好。
我是风依依,是苗疆的圣女,同时也是宁国的太后。
我是宁国最为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崇高。
我拥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享有滔天的权势,是世人眼中的坏女人,老妖婆,不知廉耻。
为了权力我不择手段,费尽心机,只是为了拥有颠覆的权力。
瞧,在她们的眼里,我就是这么的不堪。
我勾心斗角,迫害忠良,残害无辜,丧心病狂。
是啊,我恶毒,我狠辣,没卑鄙,我无耻,我贱,我坏,我该死。所有的人都恨不得我死。
像我这种人,就应该拖出去,处以绞刑,受尽凌迟而死。
但谁又知道,我曾经,也是那么一个,那么明媚而又美好的女子呢?
很多很多年前,我也曾像她们那样,单纯无知过。
很多很多年前,我也曾像她们那样,纯真善良过。
但,那已经是在很多很多年前了,再也回不去的很多年前了。
时间过的真久啊!
久的连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所有的影像都模糊了,模糊的只剩下一张清纯的,明媚,肆意而又张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