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铭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拳头握紧，嘴里无意识的喃喃自语。
“闭嘴”
石磊的头又开始眩晕了，刚刚的动作太过剧烈，更重要的是来自精神上的刺激，这种刺激让石磊恨不得将脑子挖出来，石磊感觉自己的眼珠都在有节奏的抽搐。
路上的车不是很多，现在大概是一点左右，石磊没有看时间，但是正午过后并不是车辆行驶的高峰期，虽然石磊的驾驶技术并不算很好，也能勉强找出一条路来。
“磊哥，杂俩怎么办啊！”
冯铭禄绝望的哀嚎了一句，石磊的心也跟着收紧，牙根紧咬，石磊不得不看着窗外来开车，但是看到的画面却让城市变得更加险恶。
它们不是行动迟缓，它们也不是一身烂肉，它们不再是人类，它们是一群野兽，一群失去了怜悯和道德的野兽。
城市不再是城市，这是钢筋混凝土铸就的钢铁丛林，现在，这里迎来了新的统治者，石磊不知道该把这些东西称作什么。
“小心！”
冯铭禄喊了一句，石磊一愣，耳边传来了一声轰鸣，脸颊被无数玻璃碎片笼罩，石磊甚至觉得有一些碎片已经进入了自己的眼睛，本能的将方向盘向右转。
就在刚刚，两头一前一后奔跑的抽搐的人形野兽猛地用自己的身体撞在了石磊左面的车门上，力量之大让车窗直接碎裂，幸好石磊心里还有一点理智，他并没有让车停下，反而是在闭上眼向右调整方向之后猛地踩下了油门。
不到两秒，剧烈的碰撞让石磊一头撞在了方向盘上，石磊的眼角渗出血迹，鼻梁受到的撞击让石磊已经闭紧的双眼更加无法睁开，泪水不断地流淌，石磊的右手从手掌到肩膀都已经麻木，左手微微有点刺痛，石磊慌忙用左手衣袖擦拭了一把自己的脸。
当衣袖从脸颊上划过，残余的碎玻璃渣让石磊的脸上多出了两道血痕，石磊嚎叫了一声，尽力睁开眼，混合着鲜血的泪水让石磊只能看见一些猩红的模糊的画面，耳鸣，满脑子都是耳鸣带来的尖利的嗡鸣，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撞击自己的右手臂，原本没有知觉得右臂突然传来了不同于刚刚的剧痛，石磊痛的挺直了脊梁，抬头再一次惨嚎了一声。
石磊左手捂住右臂，身体蜷缩起来，整个上半身趴在了方向盘上，嘴里不断地哼哼。
冯铭禄的头部并没有受伤，在几秒钟的时间里适应了眩晕之后，冯铭禄听到了石磊的惨嚎，赶紧用胳膊撞了撞石磊的右臂，谁知石磊居然更加剧烈的惨叫，冯铭禄觉得石磊的右臂恐怕已经脱臼了，当然，还有另外的情况，但是冯铭禄不敢去想，如果石磊的右臂已经断了，那么接下来两人的生存将变得更加艰巨。
剧烈的撞击声虽然在充斥着惨叫与嘶号的城市中并不显眼，但是附近在没有比两人的出租车更加响亮的声源了，附近那些无论是在进食还是在捕猎的野兽都暂停了自己的动作，他们有了新的目标！
石磊捂着右臂趴在方向盘上，头是冲着左边的，冯铭禄看不见石磊的脸，但是冯铭禄看见了窗外那些疯狂的歇斯底里的捕猎者三三两两的朝着自己奔跑。
石磊的精神有些恍惚了，身体猛地缩紧，有谁在移动自己的身体。
“啊..”
惨叫声中，石磊被冯铭禄搬起来推在了后座上，出租车慌张的倒车，从门市房的玻璃门中倒了出来，石磊恢复了一点点意识。
忍着左臂的疼痛，石磊本来已经向左躺在后座上的身体慢慢撑了起来，剧烈的喘息，呼，哈，呼，哈，喘息声中石磊用力的闭上眼，用左手衣袖将溢出的泪水擦去。
冯铭禄开车的速度比石磊要快了很多，车子挣扎着带着两个没有目的地的人在街道上逃窜。
“先去你家”
石磊说了一声。
“什么？”
冯铭禄问了一句，他听见石磊说话了，心里有了一丝欢喜，只要还有意识就代表石磊还没有失去活着的希望。
“去你家，你家近，准备好钥匙，用最快的速度上楼！”
石磊突然很害怕回家，刚刚好像在生死之间打了个转，从眩晕中回来的石磊脑子里多了很多的想法，虽然现在想这些并不适合，但是石磊清楚自己必须要面对。
他的家人，石磊的家人现在该是什么情况。
想起自己的爷爷奶奶，想起自己还在工作的父母，最可怕的是想起了自己那个还在上小学的亲生弟弟，石磊不敢想。
冯铭禄没说话，两人都没有理会车子外面的一幕幕人间惨剧，石磊说到了冯铭禄的心坎上，真的，冯铭禄相信自己真的在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想要回家看看！
勉强辨别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石磊清楚自己的家离这里已经很远了，开车至少要十分钟，但是石磊发现这里距离冯铭禄的父母家只有两到三分钟的车程，按捺住心里的焦急，石磊清楚自己家里并没有什么能用来防身的东西，石磊选择把机会交给冯铭禄。
其实还有一点，石磊真的害怕，他害怕自己回到家看见已经疯狂的亲人朝着自己扑过来，更不甘心自己的挣扎最后得到让自己心碎的消息，两人都没有在说话，车子不断接近冯铭禄的家。
小区里很安静，不同于街道宛若捕猎的场景，这里真的十分安静，冯铭禄将车停在了自己家楼道不远的位置，打开车门，跑了两步又想起来回头看看石磊。
石磊来过冯铭禄家里不知一次，自然清楚周围的环境，挪动了两下屁股，左手将车门打开，迎面就是跑回来的冯铭禄，冯铭禄将手臂放在石磊的腋下，搀扶着石磊向楼道里跑去。
刚刚上到二楼，两人吓了一跳，剧烈的撞门声，二楼住户这道门正在被从里面向外猛力的撞击，不好，从里向外还需要撞门的一定不是正常人，两人加快了脚步，尽管蹒跚，却心急如焚。
四楼转眼就到了，冯铭禄拿出钥匙想要开门，石磊努力的拉住他，在冯铭禄惊愕的眼神中按响了门铃。
冯铭禄的心脏仿佛纠结成一团，真的，他真的不想听到那种犹如野兽的一丁点声音。
又是那种撞击，冯铭禄的心一颤，险些跪坐在地上，石磊猛地吸了一口气，冯铭禄和石磊互相挂在一起，冯铭禄这一屈身带动了石磊的受伤处。
石磊的左手拍了拍冯铭禄的后背，这种撞击是从另一扇门里传来的，显然是冯铭禄的邻居，石磊指了指钥匙孔，示意冯铭禄可以开门了。
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两人伸头向门里探去，没有声响，冯铭禄穿着鞋子走进了房屋，家里没人。
“没有人，我爸妈不在家。”
冯铭禄一下子瘫在沙发上。
石磊轻轻将门关上，顺手锁死，踉跄的走进了房屋，坐在冯铭禄旁边。
两人呆愣着，失了魂魄，窗外的惨叫声断断续续，提醒着两人眼前的故事并不是一场梦。
“是不是世界末日了！”
许久，冯铭禄问了一句，石磊安静着，没有回答。
“咱们俩怎么办。”
冯铭禄甚至带上了哭腔，一个二十二的汉子险些落下泪。
“嘿嘿”
石磊突然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说话啊，说点什么啊。”
看着石磊的笑，冯铭禄突然有点心悸，肌肉缩紧，像头野牛一样注视着石磊。
“咱们还活着。”
石磊说完后将上半身贴在了沙发背上，左手抚了抚额头，长长的吐了口气。
冯铭禄安静了，激动了，庆幸了，或许应该感谢那位神灵，让两人活在这一场浩劫之中，没有同那些不再是人类的野兽一样。
“我去洗把脸，禄啊，你家里有没有棒球棒，擀面杖之类的东西，找一找，咱们不能一直呆在这。”
石磊想起了自己的脸上全是鲜血，决定到卫生间看看，丧尸类的文艺和影视作品石磊看过很多，想起自己脸上有伤口，万一同之前溅在自己脸上的野兽鲜血混合。
石磊不敢想那种后果。
冯铭禄接受了石磊的说法，不管命运如何惨淡，无论生存如何艰险，活着就代表还有机会。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深陷，眼珠一片赤红，瞳孔显得分外有神，额头上弥漫着一层黑气，脸蛋尽是鲜血，一些较小的伤口已经结疤了，只是一处从右边嘴角到耳根的伤痕还在流血。
打开水龙头，调整到温水，试了试水温，感觉温度差不多了，石磊将水池蓄满，将脑袋埋进了水池里。
疼痛，不算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石磊的心脏，石磊清醒了不少。
许久，石磊走出卫生间，看见冯铭禄还在那里不断地翻找着，可惜并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行了，别找了，你看看有什么吃的，杂俩再找个包装上，然后去我家。”
冯铭禄静了下来，他也清楚自己已经变得烦躁了。
“我爸可能在单位了，我妈有可能在饭店，我打电话了，没接，我不敢再打了。”
石磊明白了冯铭禄的意思，倘若他的父母正在躲藏无法接电话，那么不断地拨打显然会带来麻烦。
石磊清楚这只是一种奢望，但是石磊希望这种奢望会一直存在下去。如果他和冯铭禄的家人真的出了事，那么石磊宁愿没有亲眼见到那一切。
从右边裤子口袋里掏出了电话，石磊也给自己的妈妈打了一个电话。三十秒都没有人接，石磊换了爸爸，爷爷，奶奶，叔叔大爷小妹和亲弟弟，都没有消息。
“可能是信号不好吧。”
冯铭禄勉强为这种情况找了一个理由。
正说着，电话竟然打通了！
石磊看了一眼，竟然是唐萌的电话，唐萌是自己喜欢的一个女孩，也是自己曾经的初中同学，虽然现在这个人已经被遗忘在角落里了，但是提起她的时候石磊的心都是甜丝丝的。
“喂？”
电话对面问了一句。
“是唐萌么，我是石磊！”
石磊语气有点急促，冯铭禄眼见电话还可以接通，想起自己的家人还没有消息，颓然坐上沙发，听着两人的对话。
“奥，石磊啊，怎么想起来我了！”
“你听我说，赶紧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一个结实的密封的地方躲好，找些吃的喝的藏的越严实越好，你能听清么！”
石磊的语气有些急促。
“你有病吧，石磊你怎么了！”
石磊愣住了，他明白了。
“你现在在哪呢！”
“我在学校啊，没事我挂了啊，睡觉呢！”
“别”
石磊赶紧喊了一声。
“别挂，你是在沈阳师范么，如果你能活下来就给我打电话，只要我不死我就去救你。”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唐萌说了一句“有病吧”，顺手将电话挂了。
房间陷入了一片安静，冯铭禄两只手臂拄着大腿，抱着脑袋流着泪。
石磊的内心也是一片嘈杂。
这个末日，竟然只是在盘锦发生的！
真的好像一场梦境，石磊的心在痛，他十分羡慕，十分羡慕，他就好像来到梦里，而唐萌在沈阳还活在现实。
石磊呵呵的笑了笑。
“我被人当成傻子了，哈哈。”
嘴上说着，石磊有点心痛，凭什么人家在享受着休闲的午睡，先收着恬静的生活，而自己即将坠入地狱。石磊不甘心。
“禄啊，咱们把你家人和我家人找到之后，咱们就去沈阳吧，盘锦离沈阳很近，希望这场灾难晚一点到达那里！”
冯铭禄有点不屑。
“磊哥你可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想想眼跟前把，杂俩下一步去哪啊，上你家行么！”
石磊没说话。
“要我说杂俩就在家闲呆着，反正家里也有吃的，等东西吃了了咱俩再换地方，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
冯铭禄在不舍，不舍离开自己住了多少年的家，又不舍离开眼前的安全去外面冒险，因为有极大地可能会死在外面。
石磊，如在梦里，举棋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