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年，我开始慢慢觉醒。一切又重新回到了最初的位置。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会有这样的经历。
[枭雄智慧10]
输也要输得漂亮，不然就真的输了。
以信息为本，不打无准备的仗
1997年7月11日，我给投资者写了第一封月度报告：“7月24日开始正式交易。我们的耐心已经够多了。秋冬季交易的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我的经营之道是什么？其实很简单。
首先，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影响到石油和天然气的价格。信息是根本。我们在每个领域都聘请了专家作分析，天气变化、战事发展、政治形势、经济走向都在分析的范围之内。BP资本能源基金以能源起家，所以我们只做能源交易。交易种类包括长期期货和短期期货。前者押价格走高，后者押价格走低。有时石油和天然气都押长期，有时都押短期，有时则一长一短。
我从不凭感觉出手。一方面是因为我们不是当日交易，另一方面我们做事的原则是一切以事实为准，也就是以对供求关系的分析为基准。没有很多人想得那么复杂，而且也不像“技术型”交易者和搞“暗箱操作”的那些人依据大盘走势判断买进还是卖出，这一点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想到。
多数人都是电脑上显示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完全不是依照分析价格变动，作出客观分析，这让我非常不解。这些纯粹依靠技术分析的人都是“团体性思维”，也就是一切行动都是电脑和图表驱动的，与知识和经验一点关系也没有。
举个例子：当石油价格下降到每桶80美元，电脑的分析结果是买进；而价格上涨到每桶120美元的结果是卖出。这么说你别以为我是不看技术数据的。我当然看。但是也要考虑到其他因素，比如经济将要陷入衰退阶段、房地产委靡、中东爆发了战争、冬季冰冻严重、美国人的石油消费跃居全球第一，等等。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会把所有赌注全部押在当日交易上，技术交易明明就可以赚大钱嘛！我与好朋友塞伦·亚拉伯罕合作的原因，也是出于他本身就是名出色的技术交易员。
想要赚大钱就要把眼光放长远一点，聚精会神，不要因为市场上有什么变动就心惊胆战。形势好的时候把钱投进去，坚持到最后。输了就撤。
打个比方。比如5月份原油的价格是每桶93美元，我们手头有1000桶的合约。一个月很快过去了，油价要是涨到了每桶100美元，那我们每桶就赚7美元，总利润就是700万美元。就像我之前说的，坚持你自己的想法，不要市场上有点变动你就慌了，这一点是最为重要的。还有很多人只要油价上涨1美元，他们就立即收手，觉得没必要再去冒风险。换成是我，如果条件成熟，我一定放长线钓大鱼。越是自信，越有机会得到更多合约。
工作的时间长了，你就会有种感觉，一害怕就可能要倒霉了。有个员工把这种现象叫做“抱紧脸盆”。遇到这种情况就要集中精神、保持镇静，这是非常关键的。
1997年我就没有做到这一点，于是开始一路亏损。公司的表现就像我的精神状态一样，处于消极的深渊。麦克肖恩常说，如果把我的情绪状态和公司的业绩表现用曲线画出来，两个图表走势相同。
给投资者的业绩报告恰好也反映了这一点：
1997年8月12日：7月1日~31日公司净亏损1403521.14美元。
1997年9月12日：8月净亏损5058546.14美元。
1997年10月14日：9月净利润1705095.50美元。
1997年11月14日：10月净亏损1097769.42美元。
1997年12月18日：11月净亏损13311080.56美元。
在期货市场摸爬滚打了10年，我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如果是在梅沙，我的感受会比单打独斗好得多。我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乐观自信，认为一切困难和失败都是可以克服的。如今一切都在走下坡路。公司业绩不好，我的精神也不好。晚上的时候我常常整夜睡不着，心里就想着一句话：前方的路在哪里？
离婚的事已经拖了两年了，我和麦克肖恩身心俱疲。我们俩就像是困在散兵坑里的士兵，腹背受敌。麦克肖恩不仅仅是我的律师，更是我的朋友和知己。他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和我的案子。他是那种典型的爱尔兰人，为人感性、感情丰富，总是愿意敞开胸怀去拥抱每一个人，并且会说爱他。但是那时他的心脏不太好，所以不得不严格控制饮食，让情绪保持稳定，不过这真的太难了。
离婚的事还拖累了罗恩·巴萨特。他那时因为腿部应力性骨折一直打着石膏，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憔悴。我们两个很像，都受伤了，只不过一个是身体上，一个是精神上。
有一次，我们两个一瘸一拐地出庭。我对他说：“我们不是去打仗的，而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麦克肖恩说我：“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他可以看到，我却看不到。我已经69岁了，大半辈子都是在成功中度过的。如今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又一个打击。除了离婚，公司也遇到很多问题，我现在是四面受敌。
[枭雄智慧11]
我对一个朋友说：
“这是一个能够塑造人格的地方。”
他看着我说：“如果情况不好，
那么你就会比林肯的人格更伟大。”
天然气石油市场多层作战
格雷格·沙特斯沃斯来看我了。他在著名咨询机构石油天然气行业研究与能源集团任执行官，是天然气方面的专家。此前他曾在摩根大通银行的能源集团为戴维·洛克菲勒做事。26岁的时候就编写了摩根大通银行的《石油形势》报告。后来离开摩根大通进入PIRA，并在盖里·罗丝手下工作。
格雷格为人开朗热情，不过有的时候也非常固执。他一直认为怀疑和犹豫的唯一结果就是灾难。人们花大把的钞票聘用他收集数据，制作图表，最后听他利用幻灯片的方式作激情演讲。没有什么问题能难倒他，他也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比如，那个时候他就肯定地说熊市已经来了。这个悲观的预期曾经让很多客户大为恼火，有的甚至威胁要与他们解除合约，但格雷格还是坚持己见。
他说：“哪里都是熊市，为什么要费劲地去挖越来越不值钱的东西呢？我感觉现在就处于熊市。价格高的时候，鞋厂、汽车厂、石油天然气厂都加大产量，结果造成产品过剩、价格下降。人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看价格合适，就一窝蜂似的增加产量，价格一定会压下来。”
他这种悲观的预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第一次见到格雷格和盖里是在1986年的夏天，他们俩一起来梅沙找我。那时我非常看好天然气市场，但是格雷格偏偏认为天然气的价格不会再继续往上涨，而且可能永远不会。我问他：“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1998年春天他再来找我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从事长期天然气期货交易了。他来的目的就是说服我们天然气市场马上就会出现供应过剩的局面，我们应该及时调整策略。他往返于休斯敦、达拉斯、塔尔萨几座城市，游说了三四家石油公司，一路宣传他的想法。他有时甚至一个礼拜就进行18场演讲，把一个报告翻来覆去地讲。
有的人当面反对他，认为这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我只相信一点：收集尽可能多的信息。无论是好的、坏的还是不好不坏的，总之把一切隐藏的东西都挖出来。因为我们知道得越多，作出的决策就越明智，至少也应该是行之有效的。
美国22%的电力和60%的家庭供暖都来自天然气。此外，天然气还是生产肥料的重要资源。天然气和石油一样，都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天然气重要性仅次于石油，是美国第二大化石燃料。格雷格的悲观态度正源于此。他认为市场上天然气越多，价格就会越低。他说：“我不想看到熊市的到来。”
但是我们的看法则正好相反。根据数据分析，天然气的需求量很快就会超过供应量。预计1998年冬季，天然气价格上涨的趋势就会开始。
格雷格还是不死心，想给我们再洗一次脑。讲台上的他??然慷慨激昂、表情严肃，他的话的确非常有说服力。他谈到了政府最近放宽天然气市场的影响，说政策变动一定会导致供应过剩，从而降低市场需求。后来连墨西哥湾的深海钻探也被扯了进来，他表示深海的油气资源会极大地增加市场供应。
放弃客观分析，遭遇惨败
在墨西哥湾进行深海钻探的消息已经被炒作了相当长的时间，始作俑者就是格雷格。我一直不看好深海钻探。因为这一项目真正步入正轨所需要的时间比他们说的长得多，而且产量也不见得那么多。我的态度还是很坚定，最后需求量一定会超过供应量，天然气的价格一定会升上去。
1997年年底，大多数石油公司开始将深海钻探作为重点工程。这是他们最后的一次机会。深海钻探要想赚钱，石油等价物的储备至少要达到1亿桶才行。不过新技术的发展大大节省了开采成本，为深海开采提供了更多选择。之前被认为是不可思议的举动，现在逐渐被越来越多的石油企业所接受。
人们本来以为墨西哥湾的石油储备可以与北海甚至中东的储备相媲美。1997年年初，壳牌勘探与生产公司总裁杰克·李特尔曾经说过墨西哥湾的深海地区“将是下个世纪之前石油行业发展的主要推动力”。1997年5月，在休斯敦召开的第29届远洋技术会议上，壳牌深海开发公司总裁兼首席执行官理查德·帕特罗兹更是说：“深海的潜力是巨大的，不仅仅是墨西哥湾，全球都是这样的。”
他们的说法我不能苟同。我认为，这些鼓吹深海勘探的狂热分子有“大眼综合症”。他们说鸟群里有100只鸟，其实充其量也就20只。真正有的只是他们以为的一小部分而已。
格雷格就有“大眼综合症”。虽然我和他在深海勘探问题上意见相左，不过我们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大陆架沿线的浅海地区的油气产量会持续下降。当然，那个时候天然气的价格并不像石油的价格跌得那样快，但是价格双双下降的趋势的确影响了钻探工程的进行，其中受影响最大的是在墨西哥湾外海大陆架进行浅海作业的那些小公司。价格下降本身是次要的，关键是下降的速度有多快，幅度有多大？
格雷格还在不厌其烦地重复1998~1999年间深海天然气产量将大幅增加，这样就可以弥补浅海天然气产量下降的问题。石油巨头们也纷纷认同他的推断，认为深海产量将有力地支持市场的供应，到时价格就会应声下跌。
我在办公室里和代替鲍勃·库特真出席的罗恩、麦克·拉尔森一起倾听格雷格的计划。他把自己的标志画在黑板上，列出一串一串的事实和数据支持他的观点。总之一句话，价格一旦下降，那些押牛市的人一定不敢出来见人。我们的意见则相反，并且依据目前市场的供求状况以及对1998年冬季的预期，从长远来看，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
“你还跟哪些公司谈过这个想法？”我问格雷格。
“壳牌、瓦斯塔、道明尼、阿莫科。”他的意思是这些大公司都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墨西哥湾的深海会成为油气资源的主要产地。
《石油与天然气杂志》报道，1998年3月壳牌宣布在墨西哥湾新建3所深海勘探设施，用以扩大生产规模。预计该项目将“把壳牌在这一利益地区的深海开发设施增加到14个”。新设施的石油日产量将达到13.5万桶，天然气日产量将达到1.7亿立方英尺。
我们真有点着急了。格雷格过来劝我们，说深海产量增加加上储备充足，市场供应一定会过剩，价格也就随之下降，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减少天然气的产量。不过我们还是认为深海资源潜力其实并没有他所描述的那么大，这都是行业炒作的结果，所以我们还是决定坚持当初的想法。按照他们的说法，深海天然气的产量能达到80亿立方米甚至更多，我不相信！
不过格雷格游说的功力实在是太强了，我有点招架不住了。那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而且公司还一直亏损，最终我还是听了他的话，抛掉长期天然气期货，买进短期，赌产量过剩压低价格。我背弃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所作的一切客观分析，于是我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