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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底线

林允儿木然地站在那里,耳边回响着方易寒那句“林允儿,我等着你的报复”,她嘴角上翘,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随即那抹笑意在脸上如涟漪般一圈一圈打开,她蓦然纵声大笑起来,那笑声在黑夜显得格外凄凉,也格外歇斯底里。

“报复?我能怎么报复?是把我碎了的心捧到你面前,让你看着我再也无法复原吗?你会在意吗?你还会在乎吗?”林允儿喃喃自语,旋即又是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笑得直到眼角迸出了泪水。

夜,如斯寂静。

林允儿只能听见在医院的场所里回荡着她鬼魅一般凄冷的笑声。

林允儿终于不再笑了,也不再落泪,她抹了一下眼角,握紧了拳头对自己说道:“林允儿,你不能倒下,你还有父母……”

林允儿想起了尚在监狱里的父亲和躺在病床上的母亲,她骤然就多了无数的勇气,年轻不谙世事的脸庞上多了几分担当和沉静。

林允儿心里有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方易寒和郑妙璇想毁了你的生活,可是恰恰不能让他们毁灭。你要比以前更努力活着,让他们为曾经做过的事感到后悔。

林允儿将脸上的泪水彻底抹去,脸上甚至还带了一丝笑容,她走回到父亲的病房,握住了父亲的手,将他的手背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她望着父亲的面庞,声音格外温柔却又坚定:“爸爸,不论你做过什么,可是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爸爸。你不可以再轻易去寻短见了,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你和妈妈,我就是个没有家的孤魂罢了。哪怕是为了我,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一滴泪水自林建民的眼褶滑落。

“爸爸,爸爸——”林允儿激动地唤道。

林建民缓缓睁开了眼,他看着那个激动呼唤着自己的女儿,她的面容依旧是那么稚嫩,可不过几天时间,眉宇间却已经萦绕了往日从不曾有的成熟和忧伤,想到自己用了那么多心血去呵护的女儿却要被方易寒这般折辱,他只觉得一颗心都要碎了。

“允儿,”林建民沙哑着声音说道,“你走吧!”

“什么?”林允儿以为自己听错。

林建民干涸的嘴唇微张,“允儿,不要管我,快离开这里吧。爸爸……爸爸还有些钱存在瑞士,你到国外去,不要再回来了。”

林允儿脸上带着一抹温柔的苦笑,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如果走了,你怎么办,妈妈怎么办?”

林建民念及妻子,不由沉默了,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妈妈她还好吗?”

林允儿摇摇头,“爸,从你进去之后,妈妈整个人都不行了,现在又查出肾病,在医院靠透析度日。我已经向医院申请了换肾手术,可是我的肾脏不合格,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合适的****……”

林建民只觉得心里一阵苦涩。他这一生也算得上顺风顺水,原本以为马上可以退休回家享受天伦之乐,却哪里知道会陷入这样的窘境。他在瑞士存的那笔钱虽然不多,只要不必太过奢靡,也够林允儿和她母亲一辈子吃喝不愁了。只是他现在这样的状况,更不可能有办法把这笔钱弄回国内,只怕这钱刚到国内的账上,马上就要被查封了。

“爸,易寒……方易寒他说的事是真的吗?”

林建民被林允儿的这句话拉回了现实,他望着女儿彻亮的双眸,只觉得一阵心虚,他在女儿扮演的一直是个英雄和慈父的角色,他实在不愿意让女儿看到自己阴暗的自己,他更害怕女儿了解了真实的自己后,将再也不会理他。

“我……我……”林建民的声音在颤抖,视线也已经模糊。

林允儿看到林建民这副情状,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她知晓方易寒所说的怕都是真的了,自己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现在他反过来报复自己,恐怕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了,她原本憎恨方易寒的背叛,可是在知晓了真相后,她反而有些释然了,她只觉得自己既然是林建民的女儿,那么理当就该为父亲承受这一切。

林建民在女儿的眼神中既没看到嫌恶,也没有看到痛恨,相反仍是一派小儿女的温存,他不由诧异,沙哑着声音问道:“允儿,你……你会看不起爸爸吗?”

“不会,”林允儿仍握着他的手,声音虽轻,却透着执拗的坚定,“不论你对别人做过什么,这二十年来,你对我、对这个家是很好的,你永远是我的爸爸。”

林建民将头扭到一边,眼泪水将枕头几乎都要打湿了,他不想在女儿面前落泪,可是这泪水偏偏怎么都止不住。

“爸爸,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林允儿温柔地为父亲掖好背角。

林建民听着女儿要离去,连忙转过头说道:“允儿,家里现在这样……你、你和你妈妈可怎么生活啊……”

林允儿缓缓地笑了,她的笑容是雨后的一抹斜阳,即使风吹雨打,却无法改变这阳光的灿烂,她说道:“爸,你放心,你忘记你女儿还是个演员吗?”

“可是……”

林允儿见林建民忧凝于眉,而他生生噙住了这句话,她知晓父亲担心什么,故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说道:“爸,我有自己的原则,我一定会守住自己的底线的。”

林建民一声重重地叹息。他纵然担忧女儿,却也知道自己身陷囹圄,现下除了拖累,怕什么也不能为她做了。

“爸,”林允儿仿若洞悉了他的心事,握住了他的手,一字一顿地说道:“爸,只要你好好活着,就是我全部的念想。”

林建民凝视着女儿,目色凄凉,却也带着几分宽慰:原来在他的庇护下,允儿不过是颗柔弱的小草,他生怕她承受不住这样的巨变,但看着她现在这样坚强,他的一颗心倒是微微放下了。

林允儿一直守着父亲,直到他再次睡下,她才从病房里走了出来。

夜寂静,而愈见她的形单影只。

林允儿知道若要生存下去,她只有去求丁超再给她工作,纵然她想起杜泽的事,仍不免泛着恶心,但事到如今,她却也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底线?

林允儿噙着泪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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