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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生存(一)

这是一片深邃的黑暗,既不是平常所谓的“黑”,也不是平常所谓的“暗”,而是一种与纯粹光明对立的,仿佛直达本源的“黑”“暗”,如果说世上有什么绝对的事物的话,那么这就是“绝对的黑暗”了。奇妙的是,在黑暗中并不是寻常意义上的“不能视物”,也不是寻常意义上的“能视物”,仿佛能够感知到一样,这是一片辽阔空旷的空间,散发着寂灭的气息。这里当真是“空”间了,不存在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不存在时间的概念,有一种“洞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感觉。

如果说在这寂灭中还有什么能够存在的话,那么就只剩下思想的波动了。

当这道思想清楚地认识到它所处的情况后,无限的恐惧笼罩了它,不知从哪里来的恐惧,也不知道为什么而来的恐惧,就这样毫无征兆的突兀的笼罩了它。这道思想开始急促起来,只产生了一道意识:逃!

更加奇妙的事情出现了,这道思想真的逃了起来,并且是跑着逃,一种莫名奇妙的逃跑状态!

不知道逃了多久,是一瞬,还是千万年,这里本就没什么时间的概念,就在这道思想也都快绝望的时候,寂灭的空间内陡然出现光明!那是极遥远的光亮的一个点,仿佛是打破黑暗牢笼的光明的救赎的使者,向着思想传递希望。光明像是被黑暗禁锢住,不能动弹,只能给深渊中的存在带来主的福音。

思想恢复了斗志,拼着它所能的向着光明处逃去。可是望山跑死马,不论它逃了多久——事实上它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光点永远还是这么大,像星星之火一般。

忽然之间,思想感到了一股冻彻灵魂的寒冷——连灵魂都能给冷固成万年不化的寒冰。思想跑得更卖力了,因为它感觉到这股寒冷就在自己身后向着自己袭来,如果自己慢一步,自己将会和这个空间一起成为永恒——永恒不动、永恒不想、永恒不变、永恒存在!这种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下意识,思想知道,只有这个光点能够救赎自己!

还真别说,这个光点倒真是逐渐在思想的视野里扩大了,思想能够感觉到自己与光点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它心中充满了欣喜,可随即这种欣喜就冷了下去,是真正冷了下去——身后那股寒冷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如果能发出声音的话,思想一定会发出惨绝人寰的声音来发泄自己的恐惧,但是它不能,它只能默默承受着,除了无限的恐惧外,一股叫做“孤独”的情感开始浮现。

很难描述思想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一种什么样的形状,在这超出现代科学解释范围的情境中,寒冷越跑越快,思想也是越跑越快,光点离思想越来越近,但是可惜的是,寒冷终究是要跑得快一点,它已经咬住了思想的一丝尾巴!

如果你一丝不挂站在南极点,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全身温度在急剧下降,血液开始凝固,皮肤因为寒冷而变得苍白,以至于裂开,人压根不能想些什么,肢体开始冻裂,甚至掉落!可你什么都感受不到,寒冷已经驱除了你的痛苦!鲜活的心脏因为低温慢慢停止搏动,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一过程。你不能移动一步,因为你的脚已经与冰层死死地黏在一起!

光点就在面前,已经从星星之火扩大成可以撑起整个世界的光门!无限的温暖从其中散发出,却又好像被未知明的东西束缚住。这一切有什么用呢?思想已经被寒冷咬住了,无法接触光门了,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徒劳了,都化为泡沫了。如果说之前思想只感受到了无限的恐惧的话,现在只剩下绝望了!

思想毅然舍去被寒冷咬住的尾巴——这就好比一个人在极度兴奋的情况下,被从脚底板抽出了筋!痛苦是不能言明的,但是这算得了什么?与那可怕的永恒相比,这温暖才是彼岸!

这是一丝机会,寒冷没能留住思想。思想抓住机会,沐浴着光辉穿过了光门!

——这是光明!

海伦凯勒的《假如给我三天光明》感动无数人,那是一个从未见过光明的盲人对色彩、光线的追求,一生的执念,宁愿舍弃生命也要看到的啊。一直活在光亮下的我们是无法体会到这种感觉的……

光明之后该是温暖,该是美好吧?应该凝聚着这时间一切不能用言语来描述的美妙吧?思想心想。

那是什么?尖尖的、长长的、弯弯的?环境的改变让思想有些不适应,无法第一时间看清楚它想要看到的。

那、那是!思想睁大了眼,瞳孔猛然扩大十倍!——如果它有眼睛的话。

那是一对巨大的滴着涎液的蜘蛛的螯牙!

“啊!——”一声惨叫在密林中响起。方羽从平躺着猛然做起,脸上冷汗密布,瞳孔扩大十倍,面色极为苍白和狰狞。

“呼——是梦吗?”方羽环顾四周的环境,依旧是葱郁的树木密布。他所处的地方明显是个下坡,向上看还有人滚下来的痕迹,“真是幸运啊,竟然在树木比较疏松的地方滚下来……咦?那是?小溪?”方羽眼睛一亮,向着他下方百十米的地方,有一条晶莹流淌的水带,从这个方位看去,宽倒是不宽,不过长却是绵延不知尽头。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看来自己这被蜘蛛咬了一口还真挺值——不过,我明明是中毒了,为什么会没事呢?”方羽起身向着水带走去,边想着,“信息太少了——呕——”想到蜘蛛就无可避免地会想到那个果子,那个虫子,他的脸色猛然变得很苍白,伴随的是一阵干呕。身体上或许已经没有什么异样,但是心理上的不适应是怎么样都无法完全克服的。

想着间,来到水带旁。该用怎样的语言描述这条水带的美丽。是的,是美丽!通常我们见到溪水、河水,会想着怎样去描述它们的清澈或汹涌或壮观,但是没有一条会让人联想到“美丽”这个词。

可这条水带会!

因为你无法将描述它的形容词归结到其他的分类中。

方羽在上高中第一节美术课的时候,美术老师就问了全班同学一个问题:什么是美?

美是什么?这是一个千古流传的哲学问题,至今没有人能给它一个完美的诠释,回答的难度比于数学中用尺规作图画三等分角,有过之无不及。

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受到的震撼人心的事物就是美。

这是方羽当时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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