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较量很激烈。航空兵师罗明师长当晚和第二天一直在找关系，施加压力，但到了陟辉这里都给顶回去。即使是军区和省军区方面很重要的领导，听到陟辉口气那么硬，也就都不再替罗明说什么了。直到下午下班前最后一刻，罗明师长仍然没有打电话给老母亲签协议。申虎和郭鹏向陟辉和王元报告了情况。陟辉很瞧不起地笑道：“罗明这个师长也真够黏的，这样的人怎么能当了师长？”王元也笑了：“可能业务上有优势，但威信也高不了！”陟辉又跟王政委研究了一下，对申虎和郭鹏说：“我们可以再给罗师长留一天时间，你们通过正式渠道转告他，我们再给他个面子，先不发信，但截止到明天晚饭前，如果再这么黏糊，我们就不再跟他通气了，三封信立刻通过组织程序发走！”“是！”申虎和郭鹏办去了。同时武装部潘部长、孙政委那边，组织民兵包村干部王留根等人，对受赵广要挟的六户群众轮番做工作。
大学生网络分队的戚然、小黑等人也主动要求一起去，跟着潘部长和孙政委学习做群众工作。经过这段日子的锻炼，戚然已经很会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去说服群众，特别是对妇女、老人。但这六家人无非都在看着赵广一家的眼色，赵广家那边一出点动静，这些人家的工作就又出现难度。
早晨赵广一看武装部的领导和民兵把他家撇开，专攻那些人家，就让老婆出来找事。他老婆母马虎已经认识戚然了，知道她是个大学生，所以看戚然穿着迷彩服也没觉得害怕，找了个机会在街上突然截住戚然他们，撒着泼骂起来：“看你就像个没人要的野妮儿，穿那身绿皮还跟个人样儿似的，像啥？街上的小姐也比你强！你家是哪的我都知道，想扒俺的房？等你不干这个了，找人当街扒你衣裳！”
王留根和王清海他们赶过来，要动手揍她。戚然挡住了，还是耐心跟她讲理。小黑和雪小禅都以为戚然虽不能跟母马虎旗鼓相当，但也能招架一番。小黑悄悄说：“姊妹儿，平时咱那些粗口也挺猛，袭击她一下，给她个出人意料……”雪小禅也说：“气死我了……我操……戚然你怎么那么有忍耐力！”戚然确实在以从没有过的忍耐力坚持着，脸都气紫了，却只是对他们几个开个玩笑：“完了……这个僵尸婆真没见过……布什么菜都挡不住啊！我真想有个新武器一下开掉她的头！这下我真服了……”
戚然真的忍耐得很好，一直以来偶然还会爆一个的粗口，这时候竟然一丝丝儿也吐不出来了，紫着脸忍耐着，想继续跟她讲理。却没想到那母马虎的骂人话随即却已经赤裸到根本没有底线，把城乡交界婆娘恶战的本事都拿出来了。戚然虽是农村孩子，毕竟一直在外上学，哪里经历过这种正面交锋，被骂得实在忍受不了，突然晕厥过去，一头就摔到地上。
“天哪！好恶的僵尸婆……”小黑他们叫起来，这些大学生们也真没遇到过这种事，手忙脚乱，不知道怎么帮戚然。
王留根上去一把揪住母马虎衣领，要带走她。她却脚踢手抓，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哭闹。小黑和雪小禅把戚然背到医疗救护分队的帐篷里，嘴里对医生们直喊：“完了……失败了……太失败了……”
陟辉和王元听到报告，立刻赶到医疗帐篷，看了一下戚然的情况，医生说心律、血压都还好，没什么大问题。王元政委说：“马上用我的车，送医院，全面检查一下，保证别出大问题！”
看到小黑他们沮丧的样子，陟辉也鼓励了一下：“刚才谁叫喊失败了？我看你们表现得还是很棒嘛，从火线上把战友背回来！”
小黑和雪小禅都掉泪了，小黑说：“司令……我都快受不了了，想回学校！”
陟辉笑道：“马上就胜利了，可不要功亏一篑啊，一定要坚持下去，这就是打仗！擦掉眼泪，到医院照顾好战友！”
“是！司令员……”小黑和雪小禅都立正应着。然后他们又和医生一块儿，把戚然背上车，送走了。陟辉命令潘文斌：“你们联合政法部门工作人员，今天要一天几次上门找赵广谈话，说明法律政策，进行重点打压，削弱他的威风！”“是！”潘文斌也去办理了。
深夜两点钟，民兵连长王留根和班长王清海等人突然跑到指挥部帐篷来报告，说赵广家突然来了不少人，可能要半夜搞什么动作，要陟辉他们提高警惕。陟辉带着大家来到帐篷外边，看到赵广家那边果然吵吵嚷嚷，还有恶狗的低声吠咬。王清海说：“司令，好像那帮人牵着几只藏獒！”陟辉坦然笑道：“是吗？还敢人仗狗势，狗急跳墙啊？他能跳得过去吗？”大家都笑了。
民兵应急分队的二十多人已经应声集合到帐篷外边。陟辉对王留根说：“你们集合在这里不要动，造成威慑就行了！”陟辉拿出手机，拨通公安局杨局长的电话：“老杨，睡了没有？”杨局长确实已经睡了，但职业习惯让他始终保持着状态，回答说：“司令，您有啥指示？”陟辉说：“你五分钟之内能不能赶到？”杨局回答：“没问题！”
杨局长带着警车，果然马上就赶到了。下车后，杨局长精神抖擞地问：“司令，有什么情况吗？”
陟辉说：“没什么情况，有个公务问题请教你，要是有人放藏獒出来咬人，应该怎么处理？”
杨局长其实也很疲倦，这时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很干脆地说：“司令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打！”
陟辉说：“我不是要你打，是了解法律政策！”
杨局长这才明白，笑道：“几只癞狗还不好说，不用打狗队，我一会儿过去一下，叫人和狗一块儿跟着我走不就中了吗？”
王留根说：“杨局你不怕藏獒凶哩？”
杨局长说：“侍王有几只藏獒我还不知道？它们都认得我……见了你们凶，见了我就老实得很！”
陟辉笑道：“好，我明白了，那你就在这儿跟我们聊会儿天，深更半夜的，还是不要搞那么大动静，吓坏了群众！”
而赵广那边也听到了警车声，看到公安局长的车这么快就赶到，他们很快就没动静了。第二天，六户受要挟的人家当天一个跟一个同意签协议了，都说：“母马虎把人家女孩子都骂晕了，真过意不去……我们本来就打算拖到差不多就中了，谁想拖到最后哩！”六户人家其实也早就做好了搬家准备，协议一签，有民兵、预备役各种分队帮忙，六家房子当天就搬完推平。这一片就剩孤零零的赵广和他儿子的几个院落。赵广家夜间招来的那帮人，不知在什么时间溜走了。只有赵广带着三个儿子，一整天都把扁担、菜刀准备在院门前，气势仍然很盛，看来还是要坚决抗拒到底。
陟辉带着沈兵、申虎等人，再次亲自到他家附近查看。瓦砾堆上有些收集砖瓦木料的老百姓，其中也有平时受赵广欺负的，都对陟辉说：“司令员，这就是刁民，他打人打惯了，就信武力，叫几个民兵围上去咣唧咣唧一顿电光，准服！不下家伙不中！”有的村民还提醒说：“司令你们不是怕他哩？我给你说，有一年他家哥仨一块儿在饭店打一个外地老板，没想到人家那老板挺硬，硬是一个把他仨打得没牙啃，哥仨乖乖让人家走了！”“是啊，真要多给村霸找了钱可不中哩！一样的拆迁，群众能干，他就不能干哩，那不就是承认他的霸权主义？解放军可不能干这个！”
陟辉却始终微笑着回答：“老乡们，和谐搬迁，对于村霸刁民我们也不能使用暴力啊！”没想到赵广却听到动静，一声不吭地突然迎出来了，笑嘻嘻来到陟辉跟前，耍起二球：“司令员，反正你们军分区已经宣传出去，一个强制拆迁都没有，我就是不搬，看你强制不强制！”
陟辉见他这样，态度上也不客气：“老赵，你还真以为政府不敢给你这样的人动硬的？”
“你司令员带十万军队来也不中，踩不着我这个蚂蚁！”
“你见过我们的正规部队吗？我真带着来，你早吓跑了！”陟辉笑道，“告诉你，我现在代表的不是部队，是地方政府，是国家重点工程征迁，我们军分区和民兵、预备役征迁工作人员讲道理吧？我们还是保护着你哩，老赵，政策道理都给你讲这么透了，再折腾下去，不光不好看，吃亏的还是自己啊！”
赵广说：“俺就在这里过年了，有本事你引过大水来冲了我们！”
申虎也对赵广身边他的几个儿女说：“咱们陟司令员这时候还亲自来你家做工作，很想给你个面子，该下台阶就下个台阶吧，这时候下来，不丢人！”但是那几个儿女可能也都跟着赵广蛮横惯了，不讲理，儿媳还站在院子里骂街。
周围的群众都小声起哄：“赵广真想挨揍了，连他媳妇都该揍一顿！母马虎吃惯霸道饭了……”
陟辉却还是态度坦然，临走时说：“老赵，说实话，政府和政法部门不是不能按法律政策对你们采取强制措施，但我希望你和家人通情达理，向咱们东王褚广大干部群众学习，普通公民也是社会主义公民嘛，什么道理都懂！”
晚饭前，戚然也从医院回来了，小脸儿有点苍白，精神却还好，穿着那身被医护人员洗得特别干净的迷彩服，走进帐篷，向领导们一个敬礼：“司令员、政委，我又来报到了！”
陟辉很兴奋，高兴地赞扬她：“英雄回来了！戚然冲上去的行为堪称英雄，但我想，使英雄倒下的一击，不能是泼妇的咒骂！”
王政委看看她笑道：“戚然这次是经受了重大考验，泼妇骂街虽然不如巡航导弹那么厉害，但也是战斗啊，征迁任务告一段落，我们得给你记一功！”
戚然红着脸说：“谢谢司令、政委夸奖，确实我也脆弱了一点……”雪小禅说：“我们也都是农村来的，村里也有撒泼的妇女，但真没见过这么拉风的……”“这还叫拉风？少侮辱我们网络名词儿！”青青子衿说。“不能算拉风，也够牛×吧……以后我们网战队要是能造导弹，就把它命名为母马虎算了！”小黑也说。
陟辉却说：“我们民兵研究出的巡航导弹，绝不能用这种低俗的名字！要命名，就让戚然想一个非常漂亮的名字！”
晚上八点三十分，按照预定方案，陟辉和王元亲自带领指挥部所有人员在指挥部坐镇指挥，潘部长、孙政委带领政府、政法部门工作人员和民兵应急、机械、医疗保障分队，做好出发前准备。陟辉对大家提出要求：“镜子不擦不亮，对赵广这样的人不硬不行，但是我们强攻硬打，同样是在法律政策底线上的，对这样蛮不讲理的村霸刁民起到威慑作用！准备充分一点，主要是防范，大家一定要注意控制行动底线，不能有恶性事件发生！”
王留根、丁长峰、王清海他们保护着政法部门的人和潘部长、孙政委，一起来到赵广家院子前。王留根先敲门，态度很好：“赵叔，吃了没？部长、政委来看看你们！还有……”王留根那个“还有”还没说完，就听见院子里一阵吆喝，一阵劈里扑哧乱响之后，大门咣当扯开，已经喝了很多酒的赵广，光着膀子就带着三个儿子拿着扁担、锄头、菜刀冲出来：“王留根我日你个奶奶……”
几个人拿着家什，真朝王留根他们身上砍。但王留根经验丰富得很，早有准备了，一闪身就躲开他们的进攻。丁长峰、王清海这些正规部队出身的退伍兵，关键时刻当然都是智勇双全，有部长、政委和政法部门的人撑腰，胆气更足，一下围上去，抱腰的抱腰，扯腿的扯腿，扭胳膊的扭胳膊，群狼伏虎一样把他们爷儿四个全部缴械制伏，什么恶性事件也没有发生。老百姓起来看热闹的很多，夜色之中很难看清究竟，只听见赵广家院子那儿一阵叫骂折腾，知道赵广也沾不了什么光，就纷纷发出欢呼：“赵广挨揍了，挨揍了！”
陟辉接到报告，立刻带人赶到现场，看到群众越围越多，赵广和三个儿子都被民兵和政法部门的人控制着，家里老婆哭媳妇叫，申虎带着几个男女民兵干部控制着，母马虎也冲不出来，只有躺在地上打滚。看热闹的群众都喊：“跟怀梆戏似的唱拉魂腔哩！”陟辉走上前，看了一下情况，立刻命令：“王留根，打架工具没收，把人放了！”
王留根说：“司令，放了他还不摸石头？”旁边的老百姓也有人喊：“都拉派出所关一顿，要不就四蹄一捆，丢黄河边上去，叫他自己跑回来，群众看个热闹哩！”陟辉走到赵广面前说：“老赵啊，你看见没有？我感到你和你家里人通过这次征迁工作，也有些思想教训需要总结啊！在我们这个法制社会，靠拳头不能打天下，也终归吃不开的，群众的批评听到了吧？”
赵广被民兵们控制得死死的，挣扎着想跳脚骂，却被丁长峰硬按住脑袋，跳不起来，嘴里咕噜着，也不知骂的什么。陟辉对民兵们说：“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怕石头？菜刀、锄头不是也没用吗？放人，让他们回家吧！”
“司令，真放了？”王留根又问一遍。
“放！”陟辉很果断。旁边政法部门的人也说：“我们政法机关的人都在这里，他还真敢玩命？放开吧！”王留根命令民兵：“撒手吧！”丁长峰他们很有经验地先放开了赵广，还控制着他三个儿子。
赵广扑腾一下回过身来，似乎还想闹，但看到陟辉和那些军地领导们都没一点惧怕地站在他跟前，群众又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他虽然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基本清醒过来，也觉得丢了人，愣了片刻神，突然冲着控制他儿子的人喊了声：“说放咋还不放了他仨哩！”
群众轰一声笑起来，有人喊：“还当老赵头多硬哩！”民兵瞬间又放开他三个儿子，他立刻带着三个儿子溜进自己家门。母马虎和媳妇们还在院子里闹，申虎也不管她们了，让民兵们离开。这一夜，一切又都变平静了。
二、
第二天一早，申虎就接到罗明师长爱人打来的电话，通知他，已经做通老太太工作，同意在搬迁协议上签字。申虎马上报告陟辉和王元。陟辉和王元一商量，让申虎带着民兵、预备役工作人抓紧赶到罗师长家，签好协议。陟辉还专门叮嘱：“申虎，一定要照顾好老人的情绪和身体，最好建议她，除了签协议，搬迁的问题，有什么要求，交代给我们就行了，我们保证尽全力满足！”
协议一签完，老太太也很听从申虎的建议，自己先走了。民兵、预备役各个分队帮忙，当天就给搬完家，当天推平房子。王元政委看着那片平地，长出一口气：“罗师长终于在最后一分钟想通了！”陟辉说：“是嘛，我们完全是维护他的威信！即使他现在很恨，以后也会感激我们！”
而这一小片“钉子户”的解决，在群众中也引起了巨大反响。听说师长家老太太的房子也拆了，来看热闹的人很多，来打听底细的也不少。很多老百姓都问民兵拆迁人员：“师长家老太太真没再给小院哩？补偿款也和俺老百姓一样？噫！陟司令真是条硬汉子哩！”“老百姓这下服气！赵广家没戏了，没闹腾头儿了！”赵广和家人当然也看到了那片房子被推平的景象，他家院子里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戚然和小黑等几个大学生也很兴奋，在指挥部帐篷庆贺着：“就剩一个钉子户了……司令员拿出点新武器就能摆平了！”小黑对陟辉说：“司令员，我现在感觉最拉风的人生……就就就是当一个您这样的指挥官了！您过去在军区作战部指挥打仗，不服从命令的是否执行战场纪律？”
陟辉笑着说：“那当然，可以给你们讲，我还没见过这种师长，但我也从来没怕过这种硬茬儿！”
戚然小心地问：“司令，万一他将来当了军长啥的大官儿，回来治你咋办？”
陟辉说：“那怎么了？我也告诉你们，在部队做指挥员，必须有这种不怕才行，包括对上级首长也不能怕，该坚持的一定要坚持，否则就要造成成千上万指战员流血牺牲的代价，就是我们当作战部长、参谋的倒霉了，也值得！”
“哇，司令员……您太有人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