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深夜,无星无月,暴雨如注,偶有闪电撕裂苍穹,给黑暗的世间带来短暂的光明。
电光中,一座破庙在风雨中飘摇,仿佛下一刻便会在雨中倾颓。带着暖意的微黄光亮自庙内透入雨幕,隔着重重雨幕远远望去,仿佛海上将息的灯塔,在为黑暗中的眼睛指明前路。
庙内没有躲雨的书生,也没有多情的艳鬼,有的只是一名挺着肚子将产的美丽女子,以及一名面目凝重的男人。
“要生了?”男人边用衣袖拭去女子额前冷汗边温言问道。
女子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告诉男人,确实如他所想。
两人朝夕相处多年,一颦一笑间便能懂得彼此心意,男人自然明白,分娩在即,不能再拖了。
“辛苦了。”男人说完长身而立,向着庙外走去。
他们本是夫妻,即便是妻子分娩,也不存在丈夫回避的问题,更何况在这荒郊野外,没有热水,更没有产婆,他本该站在妻子身侧,给她鼓励,帮她接生。可是他不能,因为,在庙外雨幕中看不到的阴暗角落处,那些潜在的危险正蠢蠢欲动。
妻子将分娩之际,正是分神的绝佳时机,男人自觉此时是自己最孱弱的时候,那些隐藏在雨幕后的危险又岂会放弃这绝佳的机会。
他要做、也只能做的便是抽出隐于鞘中的长剑,直面雨幕,给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留一个坚实的后背。
男人缓步迈过庙门,回身将门带上,他可不愿那些黑暗中的眼睛污了妻子。
随后男人探手握住剑柄,将剑身缓缓抽离剑鞘。
便在长剑即将离鞘之际,远空中突兀的劈出一道闪电,短暂的强光未能让男人的眼睑有丝毫颤动,只是映出了男人瞳孔深处两点星火正以燎原之势疯狂蔓延,瞬间便填满男人双目。
电光过后,原本黑暗的世界变得更加黑暗,哗哗作响的风雨声非但不显吵闹,反而将天地渲染的极其静谧。
违反常理的静谧!
然后便是迟来的滚滚雷鸣。
雷声乍起时,男人双目中仿佛生出两道电光,趁着雨幕雷鸣掩杀而至的飞刀顿时无所遁形。
三柄飞刀撞破重重雨幕,被撞碎的雨珠还未及四散便被飞刀带出的气流卷住,形成一条条被拉直的雨线,直奔男人要害而去。
同一时间,破庙四面八方,无数飞刀破开雨幕,向着庙中女子激射而去。庙墙虽厚,却绝无可能抵挡这些掩杀而至的飞刀。
是顾身前的飞刀,还是身后的妻子,这是这些飞刀给他出的难题,他必要有所选择。
然长剑出鞘,若不饱饮鲜血,怎能甘心归鞘!
男人一声清叱,气势陡然暴涨,手中长剑轻震,并未去斩将至的飞刀,只是斜斜一画成圆。
异变顿生!
原本砸向地面的暴雨仿佛被某种狂暴的力量拉扯着,统统被吸入男人那一剑画成的圆中。
万雨齐汇,终成一河。
以河为线,自圈一界,是为画地为牢。
我出不去,你进不来。
最重要的是,牢内我可生。
无数柄狂暴的飞刀一朝与大河相遇,顿失威力,仿佛凄惨的小船,挣扎不了几下便被汹涌的河水吞没。
重重雨幕后不见人影,只听一声娇哼幽幽飘来:“哟,画地为牢果然厉害,苏天南,不错嘛!”听声音竟是个女子。
苏天南并不答话,只是瞳孔中的离火燃的更盛了些,随即信手一剑,斩向黑暗某处。
一道极细的剑气斩断沿途遇到的一柄刺剑,一口弯刀,毫无迟滞的斩中目标。
一抹凄艳的鲜血自虚无处飚射而出,随即一具无头尸体砰然砸在地上。
“斩不到你,先杀一个祭剑也无妨。”苏天南平静的说道。
“用他们的命换你们一家三口的命,划算。”隐于暗处的女子再次说道:“画地为牢用以防守虽精妙无双,但也并非破不得!”
声落,一双白生生的手掌自虚无中探出,如玉般晶莹白嫩的十根手指撩拨出繁复无比的轨迹。
一朵娇艳的红玫瑰于十指间缓缓浮现,随即十朵百朵千朵万朵红玫瑰浮现,随着玉手一挥,齐齐散入大河。
红玫瑰一旦沾染到以做牢墙之用的河水,便如嗜血的虫蚊般疯狂吸吮河水,河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窄变浅,不消多时,牢笼便可破。
在第一朵红玫瑰出现时,苏天南便知晓了对手的身份,暗影盟的王牌杀手,素有“红玫瑰”之称的姬红叶,画地为牢挡不住她的“繁花”。
画地为牢最终会被破掉,但是已给自己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苏天南震衣翻腕,长剑竖于眉前,剑尖直指天穹。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清风以他为中心吹拂四方,无穷剑气隐于清风之中,巧妙的绕过他身后的破庙四散入雨幕中。
庙内春暖花开,庙外却仿佛骤入深秋,而那些剑气则化作秋后的黄叶随风而舞,无处不在,锋利无比。
那些剑气所化的秋叶,仿佛是绞轮上最锋利的铁刃,将这片天地化为断肢纷飞的修罗场。
无数隐于黑暗中的身影来不及退走,便被数片秋叶逼出,然后被更多秋叶围攻肢解,血水混着断肢四散开来,血腥味浓郁得哪怕暴雨如注也无法冲淡分毫。
姬红叶似是见惯这等场面,又似早就料到,她并未出手救那些手下,只是所立之处生出一道狂风将飘来的秋叶吹走,而后自顾自的继续侵蚀着牢笼。
暗影盟有红白双玫瑰,这两朵玫瑰仿佛并蒂的双生花一般,素来形影不离,红玫瑰当下的任务,只是破坏牢笼,至于索命的一击,自然有人帮她完成。
转眼间牢笼破,而剑势亦颓。
便在此时,一道隐晦却锋锐无比的气息一路破风斩雨,由远及近,瞬息便至苏天南身前,一把仿佛来自幽狱的细剑突兀出现,直刺苏天南胸腹。
随剑而来的,还有一只白生生的拳头,以及拳头后面眉目如画的白衣女子。
待剑锋入肉,细剑刺破夜空的尖锐啸声方才响起。
细剑如炙铁入雪,轻而易举的贯穿苏天南的腹部。
粉嫩的拳头夹带风雷之势,落在苏天南的胸口,如擂重鼓的撞击声响彻四方。
一击得手,本该乘胜追击,白衣女子却一脸骇然的向后暴退,同时手中细剑横在身前。
“叮”的一声轻响,苏天南手中长剑挥出,却被白衣女子手中细剑堪堪挡住,只是这一剑威力奇大,白衣女子浑身巨震,在空中连续数次翻腾依旧止不住退势,最终在地面上犁出两道沟壑才算止住身形。
苏天南张口吐出一口血水,也不管腹部伤口,只惋惜说道:“可惜了。”
既然知晓了对手是红玫瑰姬红叶,他便确信白玫瑰姬如雪一定就在暗处,索性冒险以身为饵,将白玫瑰引诱出来,虽然达到目的,却未能立斩了她,终归在这一次较量中输了一分。
姬如雪擦掉嘴角的鲜血,冷冷的看着苏天南,凝立不语。
“妹妹,你总是不听姐姐的话,若如我这般周身清爽,不去穿戴那些无谓的衣物,恐怕方才速度会更快一些,这一剑已要了他的命。”姬红叶说话间,终于不再隐匿身形,缓缓自虚无中走出。
黑暗的世界因她的出现为之一亮。
不是为夸赞女子样貌所说的那种为之一亮,而是世界真的为之一亮。
因为她只怕要比世间其他所有女子都要独特。
因为她不着寸缕。
再深沉的夜色也掩饰不住她身上的光芒。
长发及腰,肤白貌美,身段极品,若在闺中,恐怕所有男人都将寤寐求之,可若是放在雨夜庙前,就另当别论了。
“姐姐的无耻,妹妹做不到。”白玫瑰冷冷说道。
红玫瑰娇笑着说道:“除了你我,能看到的反正马上就要死去,又何必在意这些,妹妹,你真是虚伪。”
没有一丝扭捏,没有一丝尴尬,红玫瑰扭动着纤细的腰肢,缓缓的朝着苏天南行去。仿佛这对她已是轻车熟路。
当真是一步一生莲,滴雨不沾身。
随着莲步款款,胸前那两团丰硕之物仿佛不听话的白兔,肆意弹跳。红玫瑰微恼的伸手拖住胸前,恼怒道:“太大真是麻烦。”随即娇笑问道:“据说男人都喜此物,不知是真是假。”
苏天南冷眼看着她,沉默不语,只是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红玫瑰又向前迈出几步,双手也不再托扶胸前,任由她们肆意欢闹,伸手撩拨着散到额前的长发,吃吃问道:“喜欢吗?与你身后那女人比,你更喜欢哪个?”
苏天南眼中的冷意慢慢融化,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烈火,手臂脖颈处更是青筋暴涨,随即箭步前冲,伸出左手便向红玫瑰胸前抓去。
“真是猴儿急!”红玫瑰眼底闪过一丝得色,同时将手臂置于臀后,好让本就高耸的胸脯显得更加高耸些,看着就像是在迎合冲来的身影。
两朵娇艳的血玫瑰悄然出现在双手手心,伺机而动。
一直冷眼旁观的白玫瑰突然脸色大变,双腿微曲,骤然弹离地面,细剑脱手激射而出,直取苏天南,而她本人亦人随剑走,急速掠来,在极短暂的过程中,无数白色花瓣在她身前形成一片仿佛锦缎的花墙,这片花墙如移形换位般离开她身前,瞬间出现在红玫瑰胸前,将其与苏天南隔开。
苏天南化爪成拳,仿佛自天而落的陨星,结结实实砸在花墙之上,狂暴的力量直接将花墙震碎,而后拳头透过花墙,继续前行,同时右手长剑斩落激射而至的细剑,长剑余势未止,如龙蛇点首般直刺白玫瑰。
可惜受花墙所阻,终究为红玫瑰换来喘息的机会,千钧一发之际方才挡下必杀的一拳。而刺向白玫瑰的那一剑也未奏效,只挑下一片白衣。
一击不得,苏天南并不恋战,暴退至庙门处,心中满是苦涩。
两次诱敌,全以失败告终,接下来除了硬拼,再无选择。
姬红叶被将计就计的打了一拳,却并不恼怒,用手轻按微闷的胸口,笑靥如花的说道:“真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家伙。”
姬如雪嘲讽说道:“原来还是有男人不吃姐姐这一套。”
姬红叶敛去笑容,冷冷说道:“软的既然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早该如此!”姬如雪说完,开始以恒定频率向前迈步。
姬红叶以同样的频率向前迈步。
每迈一步,气势便升一分,两人宛若合为一体,,无数风涡围绕两女激荡不休,风雨退避。
姬红叶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开始渐渐变色,由白入粉,最终通体殷红如血,充满致命的魅力,一如她手中的血玫瑰。
姬如雪满头青丝渐渐变成白发。
当白发如雪时,无数雪白花瓣如舞蝶一般围绕着她翩翩而舞,一只只首尾相连,最终组成一片雪白的花幕。
花幕似锦。
姬红叶手施“繁花”,万千玫瑰自她手中涌出,纷纷落在花幕上。
落幕生根。
似锦繁花如布如画,朝着苏天南裹卷而来,若被裹卷,只消片刻便会被满幕红花吸尽精血而亡。
看着急速逼近的白幕红花,他有能力暂避锋芒,可如果这么做了,便是将身后的妻子置于险境,所以,他不能退,只能向前顶去。
“好一个繁花似锦!”苏天南一声暴喝,长剑在身前画出一条直线,线中蕴着无穷剑气,剑气中藏着无穷剑意。
这一划,看似简单,实则犹如天堑一般横亘在苏天南身前,那些剑意剑气不断自线中翻涌而出,氤氲成雾、成云,仿佛真如天幕一般。
似是估计前面云翻雾涌的天堑,白幕红花急停在剑气所化的天堑边缘,裹足不前,龟缩起来。
苏天南知道,白幕红花只是在寻找缝隙浸入。
或许,不是寻找,只是等待那迟迟未到但必然会来的时机。
忽然,清亮的婴儿啼哭声自庙内传出。
苏天南仿佛被电流击中,心脏骤然一顿,心中有个强烈的声音在喊他回头,看看母子或者母女是否平安,或者只是想看看妻子是否平安。
即便知道在这危急关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分心,可他终究是分了。
随着他分心,他身前剑气所化的天堑失去了那份坚韧绵密。
白幕红花等的便是这一刻,先前龟缩时所积攒的能量瞬间爆发,化作锥状钻入天堑,如鱼破水,瞬息间便冲出天堑,花幕重又展开,一下便将苏天南裹入其中。
红花上的花瓣化作尖利的锋刃,透过衣衫,刺入苏天南体内,强韧绵绵的吸力从红花中传出,将其体内的血液快速带离。
看着连白幕也渐渐染上了粉意,姬红叶笑靥如花的说道:“成了。”
即便是一直冷若冰霜的姬如雪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颜。
既然被“繁花”沾身,哪里还有活命的可能。
便在此时,一声嘹亮凤鸣自庙内响起,一只由剑势所凝的火凤自庙内冲出,张口便是一道凤炎喷在花幕上。
仿佛是在回应凤鸣,一声龙吟自花幕内传出,随后一道龙息冲天而起。
龙息凤炎一朝相遇,便如双股线般缠绕在一起,直冲天穹,神圣至伟的气息逆着缠绕飞天的龙息凤炎铺天盖地的逆冲下压,触着花幕的瞬间便将其焚成灰烬。
姬红叶与姬如雪亦被这股气息击中,凄惨的向后抛飞而去,在空中留下两道飘洒的血雨。
她们以为自己的合击已是极强,哪里想到对面这对夫妇竟是也有合击之术,甚至是传说中的“龙凤呈祥”!
繁花似锦虽强,又怎敌龙凤天威。
胜负已分,接下来便是分生死。
苏天南与妻子携手而立,长剑摇指伏地的两女,作势欲斩。
姬红叶、姬如雪在“龙凤呈祥”出现时便已知远非敌手,早存了逃命之心,此时见苏天南作势欲斩,于是连吐数口鲜血,启动暗影盟隐匿秘法,隐于虚无之中,快速遁走。
苏天南挽着妻子的手,凝剑而立,不言不语。
过了许久,待确认两女已离开,哇的突出一口鲜血,再加之前失血过多,脸色惨白之极,便是身体也渐渐冰冷麻木。
“龙凤呈祥”即便是两人在全盛时期施展出来也极为费力,此时在虚弱状态下强行施展,反噬给他们夫妻的伤害,更甚对姬红叶、姬如雪的伤害。他们之所以强撑着不露疲态,只是为了惊走敌人,等敌人走后,伤痛便如潮水一般涌来,瞬间将他们淹没。
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温润手掌变得松软无力,并向下扯着自己,苏天南顾不得自身伤痛,挽住将倒的妻子,颤声道:“桐儿。”
怀中丽人只闭着双目,一道血水顺着嘴角蜿蜒而下,没有丝毫要理会他的呼唤的意思。
“桐儿?桐儿?”苏天南压抑着嗓子轻声唤着爱妻,仿佛妻子正在小睡。
可是无人回应。
苏天南终于知晓了某件事情已经发生,可是他无法接受。他用颤抖的双臂将妻子抱在怀里,仰天吼了起来,吼的声嘶力竭,痛不欲生。
刚生下孩子,便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她甚至来不及检查孩子是男是女,便毅然决然的弃了孩子。
只是为了杀己救夫。
他太知道妻子的想法,可越是知道,便越是悲痛。
庙内婴儿哭声依旧嘹亮,却再也无法传进他的耳朵。
苏天南只呆呆的抱着妻子,自己的身体与怀中的身体一起变得越来越冷。
就仿佛生死相拥的恋人。
待风停雨止,黎明将至,庙内婴儿啼哭声亦竭。
苏天南依旧死死拥抱着妻子,体内渐渐枯萎的生机却在慢慢复苏,他想到了自己的孩子。
将妻子抱入庙内,放在孩子的身旁。看了一眼躺在布上睡着的婴儿,俯身在妻子耳旁轻语:“桐儿,是个男孩儿。我们这就来陪你。”
“若不是要生你,你娘又怎会死!”
“父亲带你去见娘亲,免得你再受这世间诸般苦难!”
苏天南痴痴呆呆的呢喃着,长剑慢慢探至男婴颈前,握剑的手掌却不再如杀敌时那般稳定,颤抖不止。
酣睡中的男婴,手脚还那么小,连眼睛还未睁开,这世界他还没能看上一眼。
他是桐儿留下的唯一血肉至亲!
他是自己这世上唯一的血肉至亲!
苏天南猛然惊醒,连连倒退,砰的一声撞在庙墙之上。
他下不了手,可是他也确定,自己不会像天下那些慈父一样全心全意的爱着自己的孩子。
爱恨交织,只是,到底是哪个更多一些,他不确定。
庙外朝阳初生,一如新生的婴儿,充满纯净而强盛的生命气息。
苏天南抱妻背儿,走出庙门,消融在晨光中。
两日后,黑石城外某处山林中多出一座新坟。
五年后,终日酗酒昏睡的苏天南最终丢下只有五岁的儿子,掘了当年自己亲手堆起的坟后便不知所踪。
年幼的儿子日日站在院门期盼父亲归来,如此春去秋来,便是一年。直到这年冬天,一个衣衫褴褛、羸弱不堪的小女孩儿昏倒在他家附近。或许是因为小女孩儿浑身冻疮,枯瘦的已不成人样,又或者是因为怕这小女孩儿身上带有某种瘟疫,总之无人问津,只让这枯瘦的孩子躺在寒风中静静等死。
小男孩儿同样瘦弱,哪怕这小女孩儿枯瘦如柴,他也抱不起她,只能把她拖在地上,慢慢拖入家中。
小男孩儿全然忘了自己才六岁,只是正需父母照看的孩子,他开始一心照料将死的小女孩儿,抱着她温暖她冰冷的身体,劈柴熬粥暖饱她干瘪的小肚子,渐渐的淡忘了抛弃自己的父亲。
小男孩儿和小女孩儿开始相依为命,并在相依为命中慢慢长大,平静且温馨的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