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行去,说说笑笑,较适才更熟络些。叶回这才知原来小乞儿叫风铃,无父无母,在洛州城乞讨过活。叶回愈觉其亲近,问起她如何与那耿黎一伙结怨,风铃笑道:“赶往书院途中,我将那小孩练功用的一只蟾蜍给偷了去,不料今日广场上买包子吃就又撞见了。”叶回道:“这些人蛮横不讲理,是该偷。”风铃嘻嘻笑道:“英雄所见略同。我还将偷来的那只蟾蜍下酒吃了,极是解恨。”难寻听她吃了毒虫,一愣下,方知她玩笑。
两人瘦弱矮小,一路给涌动的人潮挤得跌跌撞撞,好几次差点走散,好在磕磕绊绊,总算到了道选较场。可怜偌大一个较场,一十六座檑木较台,各个早给人墙围得里外三成,水泄不通。风铃叶回处在外围,只是干着急。一时,两人选定一个较台,台下的人比其它较台竟少了许多,风铃眼珠一转道:“就这个吧,你看这里聚集的都是些不入流的门派,咱俩选入的机会可是就大得多。”
叶回四下瞅了瞅,怀疑道:“不大会吧,你看这些人无论大小,一个个眼眸里射出光一般的亮,看着都很厉害。”叶回自小时便听爷爷讲说,修道成仙的仙人们可是眼睛会发出光,星星一般儿亮,眼睛眨一眨,射出的神光都能把妖魔杀死。
风铃嘻嘻一笑道:“这可是你有所不知了。这一十六座较台,靠书院大殿的前八台称为前八卦台,这里八座较台是后八卦台。这前八卦台是天下各名门大派比武竞技之地,高手之争;这后八卦台嘛,便是些二三流的、不入流的门派之间的斗争之地。”叶回打断道:“怎会这样?那这些所谓名门大派岂不是太傻。假使他们分开来,其他人自然斗他们不过,他们不就可都进入书院。”风铃道:“这其中缘由众多,究其根源终是各大门派间争强斗气,互不相让,以致瑕隙日深。你想呀,两者本是并立天下,共享盛名,武场既遇,有哪一方若是躲避,必遭人畏战诟病,说成徒有虚名,声势名声日后亦为人压制一头。再则即便有不畏人言者,去了旁的较台跟一些不入流的大小门派较量,就是胜了又有何光彩,更是予人话柄,岂不如争它一争,败了大不了技不如人,本派功夫还未修炼到家,不使门户受辱;赢了稳固门户地位不说,这收摄人心才是关键。”说时猛叹一口气,继续道:“还有你不要小看这前后八卦一十六座道选较台,可知自洛迦书院设立道选应试,凡应试入选者,不计门户之隔,亦不计授习弟子之去留,尽以青灵、天台两派功法倾囊相授;这天下各门派哪个不要一窥佛道两脉的奇法秘术,蜂拥而前,一个个在道选较台上拼勇斗狠,碰着两门派积怨深的,下手时更是毫不留情,绣里藏针,花样百出。众强者前八卦台较量,本来处于后八卦台的一些权欲熏熏之辈,自己门户尚未立稳呢,又拼了命的往前挤,试问天下各门派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妄想一朝成仙道界的擎天巨擘,统帅普天正道,是以这一十六座八卦较台已成了除佛道两脉外天下各门派的必争之地,不仅关乎声势名声,更是宏图野心,熙熙攘攘,十年总要热闹一次。分化人心,莫至甚也。”道选时辰又近,较场上人声愈加喧沸,风铃这般长篇大论,叶回捡着听了一耳朵,吵杂时又丢一耳朵,好几次差点想凑到风铃嘴边去听,七七八八,心下倒也懂了一些,凝想一会儿,终于疑虑道:“那咱们不管那些大门大派,咱俩是要怎么办,这边较台的人固然弱些,可咱俩终究也不是人家对手,要怎样办才好?”
风铃面露难色道:“我倒是可以一试,倒是你……你到时可是要如何应对?”
叶回听得心里一凉,自不眠死后他奔向洛迦书院,先是遇见巧心,才免了行程寂寞,想到道选较试时,好歹有人陪伴,也不至孤零零一个。岂料刚到山前,却与巧心走散。倒认识了风铃,风铃亦是可以与道选场上一搏,到时她选入书院,最终还是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个。有心要找到胖鹤及村里人,要杨清安带他入书院,净月仙台人山人海,却是哪里找得?一时又想去山门大殿前问书院中人可知胖鹤等人的消息,待见到大殿棣棣辉煌,连其下守门之人都显得铁脸威严,傲气凛人起来,心下立时怯了,难道我要一人独返屋牛村……叶回思想着,已不由得心灰,脸也冷了大半,甚是难看。
风铃笑道:“你怎地这般做派,倒是想些什么呢?”叶回嗫嚅着,一会儿没说出话。原来适才他想到不眠曾言说以他现下身上功力已足可应付道选,他虽没修习过道法,但只要向风铃讨教两招施行之法,依法施为,便应可对付道选。运气好再遇见一个与己相当的人,足以一拼了。旋即一转念,又想到不眠传功力于其时可是叮嘱,万不可向人泄露传功之事,自己这般要风铃帮忙,风铃要是追问,可怎样搪塞,岂不漏了马脚。一时脸上忽晴忽暗,难以决定。
风铃见叶回脸色扭曲滑稽,再忍耐不住,大声笑道:“不捉弄你了,早就看出你就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子了。我有办法。”
叶回激动道:“什么办法?”风铃咳嗽一声,一脸严肃道:“我家传的有一门茅家秘术,可如鬼神般上得你身,到时等我场上较量完毕,你上台与人比试之时,我便悄悄施法上你身,潜移运功,只要对手不是太强,我定打得他屁滚尿流,助你拜入书院。”一席话听得叶回目瞪口呆,神色古怪地望着风铃,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小乞儿竟有这般本领,半天才道:“你怎可以上我身?这种法术不是神仙才会的,你怎可能会?”
风铃怒道:“你怎地这般瞧人不起!”
叶回连忙道:“我相信你,到时一定全听你的!”他打定主意,风铃究竟有没有如此本领根本不重要,都已然到了书院山门,即便无任何希望,又岂可轻易地就放弃,好歹也要一试。
风铃仍未平息怒气,气鼓鼓道:“这还差不多,管你真心还是假意,到时也得看我心情帮你不帮。”
叶回急道:“帮我,还请你务必要帮我,你知道我跟你们比无异废物,假若你能帮我拜入书院,要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也可以呀。”
风铃见叶回突然如此激动,心下倒觉歉意,忙道:“不用如此,我帮你就是了!”突地嘻嘻一笑,道:“那你可要答应我几个条件。”叶回心头忽地有种的玄奇感觉,风铃似乎是他命中相助之人,她真的可以助自己赢得道选,拜入书院,慌道:“几百个也答应。”风铃笑道:“第一呢,若是赢得道选,进入书院后,不得向任何人提起今日我施法上身,助你赢得道选之事。”
叶回应道:“我答应。还有呢?”风铃笑道:“二呢,进了书院,我可能缺个人来伺候,你呢就多多负责我的茶水饮居,我有何差遣,你可不能推辞。三嘛……三呢我还没想起,等想起再告诉你。”叶回泰然道:“都依你。”
风铃道:“你就不怕日后我以此要挟辖制你?”叶回笑道:“我蛇虫鼠蚁的倒是害怕,就是不怕小叫花,小叫花,脸儿脏,拄小棍,钻街巷,人打骂,我不忙,他家门前有粗粮,狗儿咬,跑得慌,怕狗儿咬着我裤裆……”叶回说着唱了起来,惹得风铃哈哈大笑。
两人正嬉嬉闹闹,耳边只听“噔”的一下鼓声,巨响入云。
叶回吓得呆了一呆,远远望去,只见山门大殿上一群飞雁正吓得扑棱棱飞遁。风铃亦是一惊,回过神来,脸色也恢复正常,道:“通天鼓。”叶回想起山门大殿殿门左边似乎立着一面巨大石鼓,道:“是山门大殿前的那面石鼓?”风铃应声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