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当然知道那碗是谁摔破的,是她那好堂姐李竹啊,一早就摔破了,没扔出去,她也没当回事,没想到让妈妈背了黑锅。
不过也好,白芷也不喜欢妈妈,她总是板着一副面孔,不笑,一点也不和蔼可亲,还是奶奶好,想着,白芷渐渐地陷入了睡眠。
寒假接近尾声的时候,就开始了一年里最虚伪却又最少不了的团年。
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鬼习俗,每年过年的时候,大家庭里面挨个请客,按照白芷不喜欢的李竹的话来说,“每年过年都要跟相同的人在相同的地方,吃相同的饭,说相同的话。”
真的是非常浪费啊!
说来说去,大家都本意是好的,都是为了让亲戚更亲,可是从大年初一到十五,每家都这么来一遭,你请了我,我又要请回去还这个情,最后还不是那些餐馆赚得盆钵钵满。
从勒紧裤腰带、度过困难时期那个年代走过来的夏茹当然也跟反感这种浪费,可是她不会表现在脸上,她一向很注意所谓的面子。
“我们今年就不在外面请客了,自己在家里做点吃的,热闹热闹就行了。”像下达命令一样,夏茹安排了今年的任务。
白芷当然也随夏茹和白钦回到了柴桑,要是在家里宴请宾客,那安丰的家是坐不下那么多人的。
除了白钦夏茹,白几许洛笙笙,还有白如清李竹母女俩,至于白芷那便宜姑父李铮雄么,为人父为人夫却丝毫不尽父亲和丈夫的责任,早年的时候酗酒赌博,打骂妻女,后来跟白如清离了婚,自己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又腆着脸回来想和白如清复婚。
这都是后话了,现在的李铮雄只觉得,离开了让他压抑的家,快活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呢。
夏茹把时间定下来之后,一家人就开始忙着准备几天后的菜品,小到凉菜腊菜,大到届时需要现炒现炖的热菜汤菜,连小小的白芷也自认为懂事地为大人择菜。
每天一大早,洛笙笙就出门买菜,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之后,来不及喝一口水,就忙着去做早饭,等到家里的人都吃完早饭,开始忙活请客的饭菜时,洛笙笙把碗筷什么收拾好,也一同加入他们忙碌的队伍里。
等到宴请宾客那天,夏茹高兴得满脸褶子都咧开了不少,尤其是她最喜欢的两个侄儿夏思和夏远一直围着她,又是拜贺,又是夸赞菜品可口的时候,她满满的虚荣心几乎要溢出来了。
连夏茹在内,他们一共有五个兄弟姐妹。大哥夏茗的两个儿子是夏茹最喜欢的两个侄子;大姐夏芸有六个子女,对于大姐的子女,夏茹明显没有对夏思和夏远那么热情;小妹夏菲只有一个独生女,赵忻宁,也是让夏茹另眼相看的女孩;最小的弟弟夏荣,比大姐夏芸的大儿子容盛还小一岁多,他的独生子夏辰御也是夏茹过去疼在心尖尖上的小侄儿。
总的来说,除了自家的两个不成器的子女,夏茹对侄儿侄女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大哥和小弟家的三个侄儿。
“二姑母辛苦了,您的手艺真好,我都舍不得走了。”说话的是夏思的妻子邓琼,整天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任谁看到她都会被她的笑容感染的,夏茹也喜欢这个随时洋溢着开心的侄儿媳妇,或许是爱屋及乌,或许是她不喜欢家里那个整天板着一副脸的儿媳妇,因此有了对比,越加看不下去了。
“这有什么辛苦的,你们喜欢就好啊,”夏茹紧紧地握着邓琼的手,不止一次在想为什么这么好的女人不是她的儿媳妇,却让那个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做了儿媳妇,“走的时候带点香肠腊肉走吧,你们在德阳那边就不用自己弄了,脏。”
夏茗一家人住在德阳,两个儿子都是当地一所二本大学的老师,这一点,比起夏茹那没工作的儿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这一顿饭上的腊菜都是洛笙笙亲手做的香肠腊肉,一块一块腌制,一串一串地熏烤,细致地清洗,一锅又一锅地煮,一片一片地切好,摆盘到碗里。
虽然这一切获得了众人的赞赏之语,但是洛笙笙累得快站不稳了,她只想快点结束这几天忙活的日子,好好歇息一下。
夏茹只觉得大家的夸奖都是给她的,根本不关洛笙笙一点事情,就算她洛笙笙为这顿饭忙活了好几天,那也是应该的,身为儿媳妇不正应该做这些事吗?至于别人的夸赞,那都是场面话,这些饭菜做起来又不难,给了她一个展示的机会,还奢望想要落得一个好名声?
洛笙笙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她觉得过年,和家里人安安稳稳地吃顿饭就够了,没有必要非要弄得这么轰轰烈烈,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贤惠一样吗?不过这种虚名她倒是不稀罕。
压倒洛笙笙的最后一根稻草是这次饭局结束的时候,她脸上一边堆着笑,一边收着那些碗筷,在回厨房的时候,实在累得不行了,眼看着人快晕倒了,一盆碗筷从手里滑了出去,洛笙笙认命地闭上了眼,失去意识前她还在想,本来想通过这次请客吃饭,让夏茹对自己的厌恶少一点哪怕是一点点也好,现在好了,摔碎了一整盆的碗,夏茹说的“正月忌头腊月忌尾”的话犹在耳边,忌头忌尾的意思就是注意不要打碎杯子啊碗啊这些东西,现在只会让夏茹更加厌恶自己了吧。
果然,一盆碗摔碎的声音像是抄家一样,碗与碗、碗与地面的碰撞,乒乒乓乓,噼里啪啦,好不热闹。不过这些,洛笙笙都听不到了,她是被白几许抱回卧室的。
等到她再次醒过来,听到客厅里夏茹中气十足的抱怨声,明明盖着厚厚的棉被,心里却止不住的涌起一股悲凉。
“哎哟喂,我们家是造了什么孽哦,找了个这么晦气的儿媳妇。”
“活不起了,这话穿出去别人怎么想哦,都说我恶婆婆苛待媳妇儿哦。”
“正月忌头腊月忌尾哦,这才大年初三就摔碎了一盆碗,今年这一年可怎么过哟。”
“这么娇气的儿媳妇,我们家可养不起哦。”
……
客厅里自然拥满了夏茹的兄弟姐妹还有侄儿侄女们,挨个劝着。
洛笙笙强撑着虚软的身子,走出卧室,“我自问这几天一直忙里忙外,没什么对不起你家的,除了准备请客要用的,还要给你们一家人煮饭洗衣,今天实在是撑不下去了……”
洛笙笙的话还没说完,当然轮不到她说完,夏芸的几个女儿,算起来应该是白芷的堂姑母们都来拉洛笙笙,“好了好了,我们当然知道你辛苦,可是二姑母她是老人,你就跟她认个错儿呗,大过年的……”
“我没错,凭什么要我认错?!”洛笙笙一下子就火了,也不顾刚刚才醒过来的身子受不受得住。
“你们是她的晚辈,当然要帮着她说话了。我自认嫁给白几许之后孝敬公婆,用心抚养白芷,没什么对不起他们家的,这次就因为我打碎了几个碗,我这么大一个活人说晕就晕过去了,都没人关心关心我。”说完,洛笙笙看了看坐在一旁闷着声吸烟的白几许,这个男人,做的没有他当年说的一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