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然、菊花和文才三人听师父讲着这些事情,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石头村。
当江平领着他们走进石头村时,有好些鄂伦春人还记得他们,都向他们善意的微笑以示友好,并行屈膝礼问好。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飞跑着去给他们的塔坦达(族长)报信了。
很快这里的族长就爽朗大笑着迎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壮年的汉子和那几个孩子。
族长与身后的一行人走到江平他们跟前,将左脚向前迈一步,弯腰九十度,右手触地面,然后起立问候道:“尊贵的朋友,欢迎你们!阿雅阿恩古仁!”他们行的是鄂伦春人欢迎尊贵的客人时的礼节。阿雅阿恩古仁是鄂伦春语,意为问好,即汉语的请安礼。
江平伸出右手,掌心向上,还礼道:“阿雅!西阿巴嘎日!”阿雅是你好的意思,西阿巴嘎日是祝愿你平安的意思。
秦浩然、菊花和文才也有样学样的站在师父身后还礼。
鄂伦春人的请安礼有两种,如分别时间不长,就请蹲礼,也叫屈膝礼。男性为两脚并拢后,右脚后错半步,双手扶左膝关节,向下一蹲即起。女性则两脚并拢后,两手扶于膝上,下蹲一下。口说“阿雅”(你好)。如果较长时间未见,或是表示尊敬,无论男女都要请大安。这也是刚才族长他们一行人施的礼节。即左脚向前迈一步,弯腰九十度,右手触地面,然后起立问候。受礼者要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口说“阿雅”(好)。
而叩首参拜的大礼,则是主要在祭神敬祖、春节拜年、婚姻丧葬等隆重的场合下才行。
他们还有一种敬烟礼,这种礼节在老年人中多见。鄂伦春族老年人见面,除了互相问候外,还要彼此互敬烟袋。途中两人远远相遇,认出对方后,年小些的先下马,牵着马走到近处,年老些的翻身下马,小些的立刻请安。老的伸出右手接礼。然后岁数小或辈分低者伸出右手大拇指点一点,长者掏出烟袋递给他。敬烟者接过烟袋锅在自己的烟荷包里撮出烟装满,点燃后吸两口,就用手袖擦擦烟嘴递还。年长些的对方微笑着接过。连说“好烟,好烟!”然后他也用同样的方式敬烟回去。
江平还礼后,示意秦浩然他们将礼物奉上,口中说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站在他身后的秦浩然、菊花和文才三人走上前,将手中的礼物向族长双手递了过去。
这些自有族长身后的那几个汉子前来相接。族长笑着直呼江平太客气了。
文才冲那几个孩子微笑着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他们迟疑着上前,文才打开身上的荷包,从里面拿出了他常备的几样糖果和小零嘴递了过去。“喏!这些给你们吃,可好吃呢!”
那几个孩子开始忸怩着不好意思接,后来族长笑着示意他们可以接受,他们这才欢喜的接过。然后边施礼边道:“克托(谢谢)!”这才离开,欢跑着玩儿去了。
族长将江平他们请进了他家的“斜仁柱”。他请江平与他共同坐在了正对门口的铺位正席“玛路”上,秦浩然、菊花和文才三人则被那几个汉子让到了左侧的位置,他们自己则坐在了右侧。
鄂伦春族很注重礼仪,尊老爱幼是传统。老人说话,晚辈要认真听,不乱插话,哪怕长辈年纪比自己小,见面也一样请安。老人们也非常自重,一言一行都为后辈做榜样。无论在什么场合,都必须让长者坐在正位,饮酒要由长者开杯,吃肉吃饭要等长者举刀动筷后,其他人才能动。而在饮酒时,由长者带领,把手高举在空中绕两圈,并向火堆上洒一点酒,行完饭前礼之后,才能饮酒吃饭。不懂或违反礼仪的人会受到别人的耻笑和长辈的责骂,甚至从心里将他排斥在本民族之外。
鄂伦春族待人纯朴、诚恳,猎人驮肉归来,不管遇到的是本族人还是外族人,不管相识与否,只要他说想要一点肉,主人立即把猎刀交给他,从何部位割,割多少,都由那人自己动手,主人十分慷慨大方。过后也不需归还。
而且鄂伦春人非常好客,不论是本族人还是外族人,只要来到主人的“斜仁柱”前,主人都会热情欢迎。把客人让到“斜仁柱”中坐下,如果客人是男性,就让其坐在正位的“玛路”席上;如果是女性,就让其坐在“奥绕”席上,然后端茶敬烟。客人如为长者,主人会主动把客人的烟袋接过来,装好烟,点燃之后递给客人吸。
居住在一个村落里的人们或相识的人们,在半路或其他地方相遇时,都要热情地打招呼,如果低头走过不言语,则被认为是不懂礼貌、没有教养。去别人家串门,要坐主人指定的位子,忌讳闯进室内随便乱坐。男客人不能坐儿媳和姑娘的铺位,女客人不能坐男人的铺位,更不能坐“玛路”席位。
鄂伦春族好客,毫无吝啬之气,宾友光临,必尽自己所能以好酒好肉相待。客人若不吃不喝,则被认为是看不起主人;若吃饱喝足了,主人才高兴。天色晚了要挽留客人住宿,如果客人有什么困难,主人会慷慨解囊相助。客人临别之际,还会慷慨赠送自家的山珍特产以示惜别留恋之情。
族长请江平几人进屋坐下后,当然也少不了敬烟的礼节了。只见他掏出自己的烟袋,热情的对江平道:“我的贵客,请吸烟!”
虽然江平比族长年轻些,可因为他在族长心里是贵客,因此族长还是先接过江平的烟袋,为他装上烟叶后点着了才递回去。江平也按照礼节客气的敬了回去。
族长家的人此时也有礼的端上了茶水。
经过介绍,才知道那几个高壮的汉子是族长的儿子和侄子们。他们与秦浩然、菊花和文才三人相互郑重的见了礼。虽然他们的汉话说得不是特别的好,可毕竟是迁来了有二百多年的民族了,附近住的都是汉人,他们自然也多少会说些汉语。大家都是年轻人,几句交谈后也渐渐就熟悉了起来。
族长叫过儿子、侄子们,“你们去山林里猎些猎物回来,我要款待咱们尊贵的客人朋友。”
江平知道鄂伦春人好客的习俗,如果你与他们客气的话,反而会让他们不快,因此也不推辞。
文才一听要去打猎,赶紧站起来央求道:“师父,我们也与塔坦达爷爷家的几位哥哥们一同前去,行吗?”
江平也知道他们少年心性,听说去打猎根本就坐不住,也就痛快的答应了。只是他们是来做客的,除了些藏在暗处终年不离身的防身武器外,并不曾带狩猎工具。族长家的壮小伙子们却道:“我们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猎具了。请三位小客人随我们一起去拿就是了。”
文才登时眼睛笑弯成了小月伢儿,他们起身开开心心的随族长家的壮小伙子们出去了。
猎刀是鄂伦春人必备的狩猎工具之一,刀背沉厚,刀锋犀利无比。
有把好猎刀是鄂伦春人的骄傲。鄂伦春人无论大人和孩子,对猎刀都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平时精心保护,插入刀鞘。刀鞘是用白桦树丫子或水冬瓜树根精雕细琢而成,乳白色的木质,透出龙飞凤舞般的奇妙花纹,简直是一件出色的工艺品。
进山出猎,凶险异常,安危莫测,有经验的猎手常常三把猎刀同时佩戴,两腿、前胸各插一把。一旦遇到危险来不及用弓弩射击时,用来与猛兽搏斗。猎刀还有很多用处:剥兽皮、砍骨、剔肉;露营荒野时,凿穿坚冰硬雪挖出山泉,供马饮水喝;砍树削枝,剥桦树皮,割野草,架“斜仁柱”(撮罗子)、支蚊帐,加工出各种所需的物品,样样都离不开猎刀。就是守坐在篝火旁吃着“手把肉”的时候,也要用猎刀割割削削,挑起一块肥美的狍子肉送进嘴里,别有风味。
弓弩也是鄂伦春人狩猎中必不可少的工具。
弯弓需靠人的臂力来达到射击的效果,后来人类就发明出了依靠自身机簧的劲力发射的弓弩。它的射程远,杀伤力大,大大减少了弯弓一箭不能毙命后,使千辛万苦找到的猎物逃走的事情。他们使用弓弩射击的技巧也日渐精熟。弩箭出手,箭响见物,“神射手”的美名绝不是虚传。
还有挂在鄂伦春猎手腰间的桦木鹿哨,弯如弦月,状似牛角,长短不足一尺五寸,亮铜镶嵌,十分奇特。用嘴含着细头,往肚里吸气,随着吸进气流的大小,发出“呵呵”、“嗷嗷”或“噢噢”的声响。鹿哨有两种:吸哨叫“西木那温”;呼哨叫“巴木嘎温”。
每年初春四五月间,青草长出来了,盎然生机催出雄鹿之角,含苞带血,毛茸茸惹人喜爱。猎茸时节,猎手对着云屏雾障的峰峦吸响鹿哨,发出雌鹿的声音,雄鹿就会一只又一只地窜到猎手的面前。
每年金秋九月,山林果实累累,大自然为獐、狍、鹿选定了“婚期”。凌晨,山中鹿鸣声声,遥相呼应,悦耳动听,令人神往。鹿哨响处,正是聪明的鄂伦春猎手在用鹿的语言,同它们传递着信息,联络着感情。
鄂伦春族定居以后,鄂伦春人开始养鹿,养鹿人踏露披霞放牧鹿群,用鹿哨指挥它们闲散在青山碧野。暮色来临时,呼唤鹿群归来入圈。
秦浩然、菊花和文才随同几个鄂伦春的兄长们一起选好了称手的家伙事儿,就赶上三架爬犁共同出发了。
族长与江平边喝茶,边聊起了这几日的情况。
原来自那日石头村里发生了那么惨烈的事情以后,族里的人就在夜里安排了巡逻的人,还在许多地方燃起了大火堆。因此再没发生那样的事。
族长见江平还惦记着他们,分外高兴,也分外感动,嘴里一直道着谢。还夸道:“托你们的福,自从你们来过以后,那个可怕的怪物再没有来。”
江平也很会说话,“这可不是我们带来的福气,而是天神因为你们的正直、勇敢和善良在保佑着你们哪!”
族长起身向“玛路”上方挂着的神像盒虔诚的施了一礼,才重新坐下道:“感谢天神,可也感谢你们,我尊贵的客人们!你们的仁义心肠让我很感动!”
接下来的交谈中,江平也将白山村进了狼群的事情与这里的族长说了一遍。族长感慨的说,“看来巡夜的事情是正确的,这些饥饿的野兽们已经疯狂了!天神保佑,让积雪早日消融吧!这些挨饿的动物们也十分的可怜!”
“是啊!没有吃的,动物们也不好过啊!”
说着,江平想起一事。他将身上的两支特制的响箭拿了出来,“这是我的家族中流传下来相互联系的特殊箭枝。只要将它安装在弓弩上,点燃后向天空中发射出去,它就会发出尖锐的啸声,同时还会顺着羽箭的轨迹划出一道醒目的火红烟道。可在空中经久不散,方圆三百公里内都可以看到。这样,遇到危险时,其他人就可以顺着红烟飘出的方向,赶到出事的地方了。我的徒弟们每人身上都常备着两、三支。我留给你们两支,若是有什么应付不过来的事情,就可以通过它联系我们了。我们村里夜里也在巡逻,如果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就发射它,到时我们就可以赶过来帮忙了。”
“真是太感谢了!我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如果你们村里有应付不过来的事情,也请你通过它来联系我们。到时我们一定义不容辞,咱们互相帮助!”族长诚恳的说道。
经过这件事情,两人之间变得更加亲厚,有种即将共患难,并肩作战的感觉。
接下来的深谈中,族长本身就是个热烈豪爽、经过岁月沉淀充满生活智慧的老者,而江平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两人闲谈中的话题越来越投机,他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聊得十分尽兴。同时心中都不禁暗暗敬佩对方的见识不凡,也深深地为对方的独到之处而赞叹不已。
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