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挽歌第一反应就是不同意,入土为安的思想根深蒂固,但绛云格外的坚持让纪挽歌心中动摇,虽然彭厉锋是在她怀里咽的气,可若是还有一丝希望,纪挽歌都不想放弃。
开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现在全天下都知道狮王为了夜国百姓,军队不受楚国肆虐甘愿赴死,若是又活过来,难保楚国不会卷土重来。
只能趁着夜色,带着绛云来彭厉锋的身边。
还好当初楚咽虽然收编了彭家军,但是彭厉锋身边的禁卫却是全部留下来的,有了这些最忠诚的人,想要保密还是可以完成的。
离开徽城已经有月余了,再一次开棺,要见到彭厉锋,纪挽歌还是落了泪,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彭厉锋的脸不但没有半分腐化,甚至与那日的苍白都不相同,甚至有些红润。
纪挽歌不可思议的看向绛云,绛云一脸‘本该如此’的模样,然后从胸口掏出一个白玉瓶,对着身边瞪着眼睛发愣的刀剑棍棒说:“将你家主子扶起来吧。”
刀剑棍棒醒神,棍棒甚至快速的擦了一下眼角,急忙跑上前去,将彭厉锋扶了起来,绛云将玉瓶放到彭厉锋嘴边,可是彭厉锋哪里还有知觉,闭紧嘴巴,一丝半点都灌不进去。
纪挽歌把心一横,一步上前就捏住了彭厉锋的下巴,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他的嘴扳开,方便绛云的药灌进去。
喝完药后,所有人都死死盯着彭厉锋,刀剑棍棒更是不愿意放手。心中默默祈祷,若是主子能活过来,就是要了他们的命,又有何妨。
就这样静默的,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彭厉锋还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纪挽歌不敢明问,只敢偷偷的望向绛云,见绛云已经皱起眉头,心中咯噔一下。
“主子!!”突然棍棒叫了起来。
纪挽歌快速移回视线,去望向彭厉锋。
只见彭厉锋狭长的凤眼微动,竟渐渐的睁开了眼睛。
“阿锋!”纪挽歌又惊又喜,急忙扑了过去。
彭厉锋看到纪挽歌,浅浅一笑。
心中像是繁花开遍,纪挽歌眼泪婆娑,此时千言万语说不尽心中的思绪。
——
人醒了,后面的事情就好办许多,彭厉锋从棺材里被移到纪挽歌马车上,除了最亲近的几个人,其他人都是不知晓的,而纪挽歌继续扶棺回京。
终于到达京城,纪挽歌还要将所有该走的程序一一走完,送彭厉锋的棺木去彭家的祖坟,然后就是将他的牌位请进供奉历代恭王府先祖牌位的忠烈祠。
出城去祖坟的路上有不少百姓出来洒泪相送,场面霎是壮观。
一日行进下来,纪挽歌也真的是累的不想动弹了,晚上安顿好一行人的住宿,纪挽歌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屋内。
进门就听到彭厉锋不怎么高兴的声音,“臭小子,娘亲叫的那么顺当,怎么爹爹就是不叫呢?”
纪挽歌有些好笑,小鸽子很是乖觉,当初明明先发声叫的是爹爹,但是现如今确是金口难开,无论说什么都不肯再叫的了,反倒是对纪挽歌这个娘亲,叫的紧。
果然下一刻纪挽歌就听到彭厉锋说:“还是我的北北好,来叫爹爹。”
“爹爹!”北北声音脆亮。
不知道是不是去了一趟巫山的关系,北北的身体倒是好了许多,这一次来跟小鸽子放在一起,都看不出什么区别了,这也是因为这一路来,纪挽歌心碎欲绝,食不下咽,她不吃,小鸽子就跟着她不吃,反倒是将孩子饿瘦了不少。
纪挽歌心中抽痛,快走几步进了内室。
小鸽子看到纪挽歌二话不说就往她这边扑,要不是彭厉锋眼明手快,这孩子非要从床上窜下去不可,纪挽歌也是一惊,赶忙将小鸽子抱在怀里,看到娘亲,小鸽子眉开眼笑的,奶声奶气喊:“娘亲。”
纪挽歌马上软化,本来还想批评他不能这般莽撞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笑盈盈的亲了小鸽子一口。
彭厉锋手里抱着北北,嫌弃的瞥了亲热的母子俩一眼,不情不愿的说:“你就宠吧。”然后又指塌上小案桌上的食碗,“北北一口没剩的吃完了,他一口都没吃。”
纪挽歌心下叹口气,想来那日小鸽子一定是被吓的狠了,否则不会如此,抱着小鸽子坐在床边,端起碗来一看,是放了肉末的鸡蛋羹,黄橙橙,油亮亮的,看起来就让人有食欲。
纪挽歌用银匙挖了一口送到小鸽子嘴边,小鸽子抿紧嘴巴瞅皱着小眉头着纪挽歌,纪挽歌对最近小鸽子的习惯很是了解,手腕一转,那一匙蛋羹就进了纪挽歌的嘴巴,她还很配合的做了个很美味的表情。
第二匙送过去,小鸽子就笑眯眯的张开了嘴巴。
彭厉锋抱着北北,看着那母子俩你一口我一口吃的不亦乐乎,心里泛酸的厉害,以前小鸽子可是很亲近他的,现在这小子满心满眼都是他娘亲。
彭厉锋冷冷的哼了一声。
引的北北仰头看向他,不知道是不是谁养的孩子像谁,北北脸上完全看不出楚国皇室中人的影子,但是长的有些像年画绒起来。
彭厉锋对着北北一咧嘴,扬起声音说:“爹爹带你去屋顶看星星好不好?”
北北虽不懂,但是还是很给面子的笑了。
彭立锋余光看向那母子俩,嘿!人家两人跟没听见一样,彭厉锋只能闷闷的抱着北北走了。
纪挽歌给小鸽子喂完一碗蛋羹,想着不能让孩子刚吃完就睡觉,所以陪着小鸽子玩了一会儿,一岁多的孩子,正是学走路的时候,小鸽子又是个好动的孩子,扶着纪挽歌的手走的好不欢快。
入夜,小鸽子玩累了,纪挽歌抱着孩子洗漱完出来,就看到彭厉锋轻手轻脚的将北北往床上放。
怀里的小鸽子刚才洗澡的时候就已经睡着了,纪挽歌也将小鸽子放到了北北身边,两个金童一般的孩子睡在一起,让人看着,心里就暖融融的。
纪挽歌轻声对彭厉锋说:“你去洗洗吧。”
“那你呢?”彭厉锋反问。
“我给北北擦擦身。”没洗澡总得擦擦吧。
谁知道彭厉锋一拉纪挽歌的手,“那孩子家家的,那么干净做什么。”
纪挽歌无奈,小孩子自然是要好好照顾的,尤其对北北,纪挽歌比对照顾小鸽子还上心呢,可是彭厉锋却觉得男孩子整日里弄的香喷喷的像个什么话啊。
被彭厉锋拉到净室,一把抱住腰,纪挽歌不适的推推他,彭厉锋一脸的幽怨,委屈的说:“自从我醒了,你就冷落我,儿子跟着你也不理我,你们是不希望我醒来吗?”
这些日子他又不是傻子,这都几天了,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纪挽歌的冷落,甚至有些排斥他,这对彭厉锋来说是极其陌生的。
纪挽歌抬头看着他的脸,彭厉锋醒了她当然开心,现在这样的场面,确实也是她最乐意看到了,他放下了满身责任,从此天高海阔,可以放任他们四海为家,再也没有什么纷争了。
只不过人就是这么奇怪,每每看到彭厉锋的脸,纪挽歌就会不自觉的想起,那日楚晏沉痛的凝着她的眼神,其中那扑天盖地的痛苦,每每想起,都自责不已,他那样愤怒的问她:是不是在她心里,楚晏就是杀人恶魔,而彭厉锋就是万人英雄。
她当时想都没想的说了:是!
可现在真相大白,其实是楚晏在对战中做了手脚,封住了彭厉锋的心脉,只要在三个月内有人给他服药,彭厉锋就能康健如初。
到底楚晏也是不忍心让彭厉锋死的。
那么那****的愤怒与质问又成了什么呢。
纪挽歌不敢想,甚至楚晏这两个字,她现在都不敢想起,迅速垂下眸光,纪挽歌淡淡的说:“我哪有不理你,你快去洗吧,我先出去了。”
说完她就想走,是真的想逃避。
可是彭厉锋哪里给她逃避的机会,将她抱起来拥在怀里,低沉的说:“若是知道他这样的举动能让你这般对我,我宁可不要这条命!”
“阿锋!”纪挽歌惊呼。
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是割她的心吗?
彭厉锋将她抱的更紧了些,“真的比武,我未必会输给他,只不过那****知道最好的结局是什么,所以才让他的,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招。”
纪挽歌一口咬上他的肩膀,他说的话太让人伤心了,若不是楚晏手下留情,他就真的打算死了是不是?将他们母子全部抛下是不是!不是不恨的,怎么就有这样的人呢。
口中泛起铁锈味,可是纪挽歌还是不解气,抬起头,恨恨的说道:“早知道你是这样子,我当初就不该跟你走,嫁给楚晏不是更好!”
就算心里了解他做出这番决定是为了什么,但是还是难受,为他在最关键的时刻,放弃她而难受。
彭厉锋被她咬了也不生气,听她说出这番话来,更没有动怒,一脸痞笑着说:“那可怎么办好呢?你现在想后悔,可是来不及了!”
说完他转身抱着纪挽歌往浴桶里去,他知道他亏欠了楚晏的,可是怎么办呢,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他就不会将纪挽歌让给任何人。
任何人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