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小嘴站在齐先生身后十分忧虑地说：“老先生，这造假、仿古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下去，将来文物可都成了废物喽。”齐老看着他说：“造假、仿古这可是由来已久，造假我们好理解，仿古是要区别看待，这里有界定原则，是骗人钱财为目的，还是为学习传承仿制，那是要区分性质。我这样说听起来简单，但这里的事不是这么一说就能把握的，这要根据历朝历代的具体事情而定。比如，唐朝皇宫里专门组织人把名人字画临摹下来，有他们自己的目的。仿古大家乾隆爷，他喜欢爱好古董，特别是对名人字画倍加珍爱，他可没少仿古。但他仿制古人东西是为欣赏，而且注明就是仿古。近现代大家张大千就仿了很多古代名人字画，人家能达到甚至超越古人的水平，不仅宣扬古人的东西，而且展现自己的才能。你比如说瓷器方面，明清都仿宋代五大名窑瓷，当时皇帝下令仿烧，他是欣赏需要，客观上起到传承古代艺术，促进当朝瓷业发展。这和故意造假害人骗钱是有本质区别的。”
石先生说：“是呀！目的不同，效果也不一样。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历史上有几位名家仿作，人家是喜欢、欣赏、爱慕，绝不是以营私谋利而去造假。明朝的文徵明，有一次给人鉴定字画，明明是一幅假画他给说成真的，在场的人都不理解。事后文徵明对他们说，‘你看这位卖主蓬头垢面，衣不遮体，他等着卖画钱填饱家人肚子。我说它是假画卖不出去拿什么度日。’大家一听心悦诚服。这个事后来成为一桩美谈流传于世。文徵明把假画说成是真画，他有利可图吗？现在说假话制假货那是骗取高额利润！坑人利己……”
大嘴游侠气愤地说：“申林两次因买假货夺走了宝贵生命，真是痛心哪！”
齐先生直言不讳地说：“造假者和被骗者有一个共同之处就是：贪！有贪心，情绪控制不住，视觉不明。”
柴先生说：“受骗的人既可怜又可恨。比如说，受骗一次两次情有可原，有的十次、几十次被骗，花了几十万、几百万乃至几千万。几乎都是假货，有两件真货都低档货。为什么说他可恨呢？面对这假货你给他指出来，他不仅不接受忠告，表示感谢，反而生气，说你是什么专家，没有水平。这些年很多官员暗箱操作收集古董，为官者痴迷古玩，没有不贪的，是物堵仕途，葬送前程；经商者痴迷古董，理智不佳，把持不住，巨额资本打水漂儿，一败涂地。”
马祥白接着柴先生话说：“我认识一些富豪和有钱的人，他们都因为迷恋古董而家财败落。大家知道的李秋高就是典型例证。自己有几个亿的资财，一搞古董无心经营自己的企业，并把大量资金投向古玩。因为他对古玩是门外汉，真正的专家不愿听他吆五喝六，找一些楞充专家的人前呼后拥，这些人跟卖主合伙坑骗他，几年工夫，企业倒闭，落得个妻离子散，家破人散，由威风八面的老板变成一名打工者。为官的搞古玩以失败的悲惨结局告终的太多啦。隋忠是够惨的吧，还有比他更惨的。”
马祥白看着杨丽姝笑着说：“别讲那些沉重郁闷的事，讲点开心的吧。你看杨姐深知这个道理，不让姐夫娄厂长迷恋古董，让他把全部精力投入到工作上。”
“这点你说得不对，是他本人自觉管束自己。从那次他花六百元买瓷器以后，收手不玩古董。”
关新楷说：“娄厂长自己约束自己，以厂工作为重心，不分散精力，你看人家把工厂管理得非常出色，给国家作出那么大贡献。面对现实人家做得就是对，就是有成效。”关新楷看看众人强调说，“有些富豪，或者有钱的商人他们做古玩生意很成功。国内、国外，港澳台有很多例子，我们的朋友詹学士他做得就比较成功。他自己讲现在有几亿资金，企业发展很快。他最近正在运作接手矿业，一座大型煤矿。他办事情考虑周密，目光远大，出手不凡，令人钦佩。煤矿对他来说业务全新，他保证做到三条，第一安全再安全，第二科学管理，第三依靠专家技术人才。这个人聪明，就拿经营古董来说，他有几不原则：一是黑道上的古董他不买，二是没有可靠专家鉴定过的古董他不买，三是不是精品古董他不买。你看这个人搞企业经商和玩古董两不误，而且都搞得有声有色，十分成功。”
大嘴游侠接过话题：“詹老弟不仅才智过人，人也光明磊落。你看他最近无偿捐给国家博物馆珍贵古董，那可是填补博物馆空白的无价之宝。开始是博物馆领导发现这两件古董，提出要以重金购买。他立即表示，为了丰富馆藏，为了供更多人欣赏，愿意把这两件宝贝分文不取地捐给博物馆，引起文博界高度重视赞扬。当记者采访他时，他说：‘这古董是几千年中华文化结晶，放在我这里，只是几个人欣赏。客观上它是人类共有的，应该全人类共享。把它捐献给博物馆，是我应该做的，是每个炎黄子孙必备的良知。我想，文物到博物馆是最好的归宿，对于古董的保存、安全有了保证。’詹学士这番话不管对现实是否行得通，可谓是远见卓识。”
以往星期天没有星期六人多。这个星期天反常，比头一天人多很多。可能是因为有老外在潘家园里摆摊。这里经常有非洲等国家的黑人兄弟带着当地的工艺品在这里出摊叫卖，很受欢迎。
杨丽姝笑着对冯驰说：“今天人又不能少，上次那个邴通又来了，昨天给我打电话说已到北京住下。”话音刚落，只见邴通领着一位老者走过来。邴通向杨丽姝和冯驰介绍这位老者，这是他的表舅，姓谷叫谷秀才，人称老秀才。邴通把杨丽姝两人介绍给老秀才。
杨丽姝问：“老人家高寿啦？”老秀才捋捋胡须说：“岂敢高寿，时年八十有八，小着呢！”杨丽姝、冯驰两人都笑起来。冯驰细细打量老秀才：须发皆白，神采奕奕，目如朗星，炯炯有神，腰不弯背不驼，这要不是眼见耳闻，真难令人置信这位是年近九旬的老者。
邴通向杨丽姝说道：“哎呀！一晃好长时间没来，真怪想你们。我舅舅从宝鸡给我打电话，我告诉他这两天去北京潘家园，舅舅一听很高兴，他也想上北京走走看看，顺便带些东西在潘家园找找买主。大妹子还得麻烦你们，费费心帮助找找买家。”
杨丽姝说：“邴大哥别客气，咱们都是老熟人，你们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把东西拿出来我们看看吧。”邴通把兜子放到杨丽姝面前，往出拿东西，她一看老秀才这些器物都是老货，很多都是上档次的。尤其两件清代官服、几块补子和绣片都很好，她赶忙给夏凉凉打电话叫她过来选选。几只金银首饰她和老秀才说好价格留下来。这时关新楷、马祥白、马子业陪着焦越走到杨丽姝这里，打过招呼，杨丽姝给他们倒茶水，并介绍互相认识。
杨丽姝说：“这两件清代官服、补子、绣片，我们女士优先，夏凉凉挑完你们再说。祥白你看看这几件瓷器不错。”马祥白和焦越早上心这几件器物议论着。夏凉凉忙三火四跑来，看过这些东西全包了，和老先生谈妥价钱后，她叫人把钱送过来。几件瓷器不仅是到代的真货，品相特好。那件粉彩观音瓶，彩头漂亮，一眼货，大开门，底款为大清乾隆年制，这是官窑器。马祥白问老秀才这只瓶子要多少钱？老秀才先伸出五指，告诉马祥白五万元。
马祥白乐了，老秀才有些莫名其妙地问：“东西不对呀，还是要价不贴谱啊？”
“老人家，东西也对，你要价低啦！”马祥白赶紧解释，“你这只瓶子给你八万吧。”
“使不得！使不得！我说五万就五万，临时往上涨价那不是人做的事，别人会笑话我。”
“你老人家不常出来做买卖，现在的行情你不清楚，您这大年纪的老人，我们怎能少给呀！给你八万我们还有赚头。你不卖也行，明年说不定能卖十几万呢。比把钱存银行利息高多啦。”马祥白认真说。
“哎呀！你这么说卖给你吧。过去说生意场上无父子，没好人，我活八九十岁，还头一遭遇上你们这些心善的好人……”这时勾富智从这里经过，两眼偷偷盯着几位陌生人，引起老秀才的注意。
杨丽姝小声问：“你看此人怎么样？”
老秀才拿拐杖往地上一指，脱口说道：“不怎的。是个奸诈贪欲，心术不正的小人，长则一年短则两三个月必有牢狱之灾，不死就是先人有点余福。”
冯驰听了感到奇怪，问：“老人家你根据什么看人呢？”
“看人，一要看神儿。这神儿在哪儿？在眼睛上，在五官上。二要看情。这情在脸上。除了五官以外，还要从声音、话语来分辨。三要看色，这色在哪？这色在皮肤上，眼和眉上。四要看动。这动在哪？就是站姿、坐姿、走姿。一举一动。把握住前四种，才能明白这五种。第五就是静，什么叫静？心静、眼静、动静。所说静不是静止不动，而是一切正常。比如心跳正常，每分钟六七十下，一下子跳到一百多下，什么原因？紧张、担惊受怕，心理压力大，喘气不正常，这还能谈到静吗？很多人看《麻衣神相》、《渊海子平》等书籍，看了半辈子什么要领也没掌握。就是把铁杵磨成针，你也得掌握磨的方法。”听的人都在品位老秀才话里含义。
老秀才带来这些东西一个多小时卖得精光。比他自己计划多卖出两倍多。老秀才不假思索拿出三千元钱叫邴通犒劳大家。
焦越、杨丽姝陪着老秀才先到饭店。人们陆陆续续都到了。大家边吃边聊，关新楷、马祥白、章须等人聊着最近拍卖会行情。他们对宝成拍卖公司丢失鎏金佛像，破案一事又议论一阵子。大嘴游侠和老秀才聊得热火，从家长里短到古今中外，天文地理，阴阳八卦，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大嘴游侠这酒喝得差不多啦，他对老秀才手杖早就感兴趣，现在有时间，他想请教请教老秀才。他拿过手杖认真地看起来，上上下下反复看了几遍，赞叹道：“哎呀！宝贝！宝贝！”从玉杖首，三个金箍到小叶紫檀木质一一夸奖一番。他问马祥白看过没有？
马祥白说：“看过啦。这是清朝皇宫用品，十分珍贵。”
大嘴游侠诚恳地说：“老人家，讨扰您啦！您能讲讲它的来历么，是怎么样得到它的？”老秀才说要讲它的来历话可就长啦。众人都想听听，老秀才讲得十分生动。
有两个亲兄弟去盗墓，结果盗的是皇室人员的墓，得些金银器皿和这根手杖。皇室的墓被盗，震动朝野上下，当时正是光绪皇帝。皇帝下诏书限期捉拿盗墓之人。这盗墓的亲兄弟一看大事不好，哥哥叫弟弟带上这些东西远走他乡躲起来。再三嘱咐弟弟隐姓埋名不要暴露这些东西。哥哥发现官府追查到自己头上，不仅自己的性命难保，还连累妻儿老小，就让妻子到官府告发。还特意告诉妻子亲眼看着丈夫把手杖毁掉了。官差们在树林里发现哥哥自缢身亡，死人口里无对证，朝廷查到挖墓之人已死也就不了了之。后来弟弟出家当和尚。一晃到了民国，他以为改朝换代，加上自己年岁大了就把手杖拿出来自己用。哪有不透风的墙，关于这根手杖的来历真有人知晓，而且一心想得到它。要是平民老百姓好对付，被土匪头子草上飞惦记上那可就难办，早晚是大祸害。一天草上飞带着土匪一干人马正从寺庙前过，想起这根手杖，进到寺院要和尚把手杖交出来，和尚就是不交。草上飞掏出枪打在和尚的腿上，叫手下人到屋子里搜，不一会有个土匪将手杖送到草上飞手里，他一见到特别喜欢，如获至宝。他围着和尚转了一圈故意问他，“把这手杖送给我吧？”这个和尚不知是腿疼得不说话，还是内心不想给，一言不发，还用白眼看着草上飞。草上飞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两声说，你在阳间人世上吃斋念佛很好，这回送你到阴间阎王爷哪去吃斋念佛吧。说完举枪朝着和尚头开两枪，和尚当场呜呼哀哉！这个弟弟为这根手杖送命。建国以后，镇压反革命分子，就是通过这根手杖把潜逃多年的土匪头子草上飞抓住的。当地政府召开公审大会处决草上飞那天，人特别多，我们都去参加大会。我在最前面，离主席台很近。草上飞一条腿残废，到死也是拄着这根手杖。尸体被运走，手杖扔在那里没人敢拿敢要。我听寺里主持说过这个手杖以及和尚被杀一事。我这人胆大，就把这根手杖带回家，想送给左邻右舍的老人们用，人家都忌讳，说什么也不要这东西，我自己留着吧，我老了现在用上啦。
老秀才长长叹口气说：“一根手杖三条人命，说明啥道理，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古董是好玩意，人人喜欢，如同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搞古董你也要走得正行得端，违法乱纪，坑蒙拐骗早早晚晚是要受惩处的。”
大嘴游侠感叹道：“不义之财，血泪斑斑。”大家听了老秀才讲的手杖经历，都觉得心里沉重，尤其是乔庆祥坐在那里心情更是沉闷，一想起以前和慕大黑手盗墓、杀人越货的那些罪恶勾当，身上直冒冷汗。心想，如果再和他们搅和在一起，为虎作伥，不下地狱也得后半辈子蹲大狱。人们三个一伙两个一对，推杯换盏地边聊边喝，气氛很是热烈。大嘴游侠和老秀才聊着，老秀才又讲起自己的苦难身世。他在寺院里做了几年杂货后，来到药铺拉了三年药匣子，再后来他给古董店掌柜跑外勤，干些力气活，在古董店一干四年多。掌柜看他吃得辛苦，诚实可靠，头脑灵活，胆大心细，上万块银元让他经办，高档古玩让他取送，没发生过差错。他耳染目睹，学了不少古玩知识。时局动荡，古董店掌柜年已古稀，体力不支，留下几件贵重古玩，又给了老秀才几件，余下全部卖掉，闭门关张，老掌柜回家颐养天年。在分别的时候，掌柜又给他两枚方孔圆形古币和一枚刀币。告诉他，这三枚钱币不要低于十五块银洋，置办田产，讨个老婆好好过日子吧。掌柜说完用手擦擦眼泪，老秀才给掌柜磕了三个响头，二人挥泪而别。老秀才回到家乡把三枚古币卖掉，用这十六块银洋置办田亩家产，明媒正娶邻村姑娘。老秀才说到这里，焦越赶忙问：“那时玩古玩假货多吗？”
老秀才摇头：“很少听到有假货这一说。大多是差错出在断代上。哪像现在把新做玩意硬说成几百年、几千年前的物件，睁着两眼说胡话，说谎话，编故事。”老秀才说得很激动，很认真，屋里人全都笑起来。
大嘴游侠问：“老人家，你在药房拉药匣子，还背药书吗？”老秀才看着大嘴游侠说：
“背啊！你不认识药，怎么给人家抓药呢？我一开始背四百味、汤头歌，还看过《本草纲目》。”老秀才说到这里颇有几分自豪感。
“老先生，你听过化尸草吗？”老秀才听大嘴游侠这么一问，胸有成竹地说：“听说过，还不止一次听说过，化尸草听起来很吓人，传说一片叶子足以将活人化成尸水。不管事实如何，一听这名字叫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其实，化尸草就是中国民间的化石草。传说这种草特别少，很难找到，它的学名叫梭芦草。比找千年山参难上加难。这种梭芦草生存之奇，药性之烈，十分特殊。它生长在悬崖峭壁上，多有蛇蝎兽类相伴。把一小片叶子煎服入口就能使活生生的人化成尸水。相传历代名医敢用此草入药者微乎其微，如果善用此草入药，对人的胃肠结聚、结石等症药到病除，立见奇效。传说古时有一位名医，收了一位徒弟。师徒二人经过千辛万苦在峻岭峭壁上找到一颗梭芦草。师傅用这颗梭芦草抢救了几位胃肠结聚的重病人的生命。有一名结石病人疼痛难忍，不思饮食，骨瘦如柴，奄奄一息，也是用梭芦草配药治好的。这位名医有事外出，来了一位重病人，两手抱腿，腰变成一张弓，徒弟一看这是患肠胃结聚的重病人。病人这么痛苦，眼看昏迷不省人事，赶忙拿出一小片梭芦草给病人煎服。病人服下以后，全身瘫痪，就像一块冰融化了，满屋一股腥味，被褥上一滩黄水，只有头发没有化掉，这个徒弟和病人家属惊讶不已。家属报官说这个徒弟害死病人，官府把徒弟关进大牢。名医回来一听后悔不迭，因自己未来得及告诉徒弟怎么样配药，治死病人。后人一提起化尸草都胆战心惊，谈草色变。后来把化尸草越传越神。说化尸草不仅生在悬崖峭壁上，还生在古墓里。古墓里虽说金银器无数，玉器盖身，只要沾染化尸草立马化成黄水。有人说一伙盗墓的，挖开古墓有两个人进到墓室里，一株绿莹莹的青草看上去十分可爱，这两个人感到十分惊奇，随手拔起这株小草，把草叶撕下来放在鼻子前闻一闻无味，便放在嘴里嚼嚼，这下不得了，两人相继化成一汪黄水。外边的人左等右等很长时间不见人出来，高声呼喊没人应答，又有两个人进到墓室里看个究竟，不见人影，只有两堆头发和衣裤鞋子都泡在黄水里，吓得连连喊爹叫娘，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两条腿。”众人听老秀才讲的化尸草后背发凉，周身起鸡皮疙瘩。
大嘴游侠问：“老人家，根据你的经验看法，世上有没有这种化尸草呢？”
老秀才沉思一会儿说：“很难下这个断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们听说过食人鱼、吃人树吗？这些奇闻怪事我也听人讲过。世界之大，包罗万物，没准哪个国家、哪个地界就有这种东西也是说不定呢。”
“你老人家说的很有道理哇。”大嘴游侠点点头表示赞同。
焦越手机响了，原来是傅志宪找他商量拍品事宜，焦越让他快点过来。傅志宪的到来，谈话的主题自然又回到拍卖会上。马祥白又想起宝成拍卖会丢失鎏金佛像的案子，只听傅经理讲了怎么破案，不知丢失佛像从哪里找回来的。
他看着傅志宪说：“你再给我们讲讲丢失佛像找回过程。”傅志宪看着马祥白笑起来，意思是知因求果。他从蔡纪被公安人员从河南押回讲起。
蔡纪被押回北京，他交代佛像被他卖了十八万。问他卖给谁啦？在什么地方付的款？用现金还是转账支票？蔡纪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自相矛盾，漏洞百出，为别人顶雷死扛着，不配合警方调查，态度顽固。办案人从银行录像里查出蔡纪、崔曲，还有一个女青年，另外一个五十左右生面孔男人。办案人员来到嘉业鉴定中心，工作人员说崔曲外出好几天啦，那女青年在家护理有病的母亲。办案人员对女青年做耐心说服工作，得知问题严重，她如实地交代自己的问题，并把十万元主动交出。
原来蔡纪事先找到崔曲说：“宝成拍卖公司这尊鎏金佛像不错，这可是高档货，是珍品，弄出来咱们大家都有钱花。”蔡纪把宝成拍卖会图录翻开让崔曲看。崔曲开始迟疑，担心事情败露麻烦可大了，不单是没收赃款赃物，还要追究法律责任的。
蔡纪拍着胸脯说：“有事我一个人扛着，枪毙我也不会说你半个字的。”崔曲盘算一阵子，转忧为喜，拿起电话找了买主。这个买主不是别人，正是山城的古玩商皮坚。皮坚答应第二天到京城。皮坚一下飞机赶往嘉业鉴定中心。崔曲告诉他有一件好东西太抢眼太漂亮，午饭后就能见到货。崔曲又重复一遍给货主十八万，给中间人五十万。实际中间人只有崔曲一人。崔曲陪着皮坚早早吃过午饭，还小酌几杯。两人喝着茶水，天南地北闲聊着，工作人员进来告诉崔曲有人找，崔曲对皮坚使个得意的眼色，赶忙出屋，安排蔡纪在屋外等候，他把装有佛像的袋子拿进里屋和皮坚细细观看，皮坚赞不绝口。
崔曲笑着伸出两个手指：“老兄，值这个数吧？”那意思是两百万，皮坚点头同意，四个人来到银行，皮坚拿出银行卡给蔡纪划拨十八万把蔡纪打发了，又划拨五十万交给崔曲，另又拨十万元是额外对老友的报答。崔曲面子上婉拒推辞，心里乐滋滋的。崔曲把这个十万给了小姘头享用。事后崔曲坐下来冷静一想有点后怕，心神不宁，夜晚还做噩梦，他决定去外地观花赏景会会老友，调整一下心态。他本意要带姘头一起去，怎奈她娘住院走不开。单说蔡纪回到老家还没睡几天安稳舒服觉，冰凉凉的手铐就戴在手上了。再说皮坚，他把这尊鎏金佛像请回家，摆上香案，点燃三炷香，当着老婆的面虔诚地给佛像磕了三个响头。
他对老婆说：“这才是镇店之宝呢。”夜间他也要起来看看这尊佛像，仿佛随时都在显现灵光宝气，保佑他财源滚滚，日进斗金。
这天，皮坚喝着茶水，跷起二郎腿，哼着“苏三起解”，十分悠闲自得地坐在那里。进来两位着便装的人认真打量展厅里的货物，走到供奉鎏金佛像这里驻足细看。皮坚坐在那里十分得意，心想：高档品就是不一样，吸引人。你们好好看看吧，能看到这样好的鎏金佛像不说你们三生有幸，也可以说这是你们的造化。又进来两名着装警察，那两个先进来的人暗示两名警察，警察走到皮坚近前，亮明身份，讲清来意，尽管皮坚表面若无其事，但心里紧张。办案人员询问皮坚这尊佛像从哪里买的？买谁的？花多少钱？一一做了笔录，走时带上佛像，并要皮坚不许离家外出，随时传唤及时到公安局，有什么新问题及时交代，对别人的问题也要及时揭发。这几个人走了以后，皮坚赶忙拨打崔曲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气得他破口大骂。皮坚更为恼怒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宝贝佛像被没收不算，八十多万打了水漂。他不在乎丢人现眼，他爱钱如命，白白损失八十多万，让他痛不欲生。
他老婆倒是知趣，劝他说：“你这亏心钱没少赚，损失点，损失点吧。只要人平安无事就行，钱这东西以后挣吧。你就别着急上火，把身子弄出毛病才麻烦呢。”皮坚真没想到在自己心目中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女人竟说出感动自己的话，皮坚有些热泪盈眶啦。
再说这崔曲，没去游山玩水观花赏景。首先到郑州，然后去成都，和古玩行的相识们聊聊天，玩玩麻将，洗洗桑拿，去逛逛夜总会。朋友们都知道他的雅兴，他身边不离姐们，花天酒地，玩得痛快，真有些乐不思蜀。偶尔想起旧情，给姘头来个电话问她有啥“动静”没有？殊不知这个姘头早已协助公安做工作。每次崔曲问起“动静”，她都说没事。崔曲给蔡纪打电话，几次都是关机，无法接通。他心里暗喜，蔡纪这小子还行，隐蔽得挺好。他哪里知道蔡纪早已落网。崔曲在外面转悠近一个月，一到首都机场就被公安请进拘留所。
傅志宪讲到这里，乔庆祥问：“先去皮坚屋里的那两个人是谁？”
邢程说：“乔老兄，小儿科知识，那是傅经理和他的员工。”乔庆祥一拍脑袋哎了一声。
“崔曲这人坑蒙拐骗的事不少，都让他做绝啦。申林买假器物都有他的合谋。”杨丽姝看着傅志宪说。
大嘴游侠更是气愤：“这些事是板上钉钉，他想躲躲不掉。还有一个人现在预感到大事不妙，谁都能猜到。”有人说是庙久新。众人都说这两个人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呀！恶有恶报！该报！人们又转向喝酒吃菜。
焦越对马祥白和邢程说：“请几位留点酒量，一会黄小嘴这位小侠就到。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在火车上，说能赶上饭，他来就靠你们陪吧。”他接着说，“最近三四年来，黄小嘴变化特别明显，虽然和以前一样爱说话，但不是口无遮拦，油腔滑调，胡说八道，现在话说得在理。说的大都是正事，扯点闲篇也很文雅。在群众中有一定威信，这就叫做浪子回头金不换。”
大嘴游侠说：“这个人还真有正义感，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说曹操曹操到。黄小嘴已经站在饭桌前，两眼贪婪地盯着饭桌，用鼻子嗅着饭桌上的美味，故意流着口水，逗得满屋人哄堂大笑。
大嘴游侠说：“黄老弟此举不雅，你看看还有客人呢，赶快认识认识吧。”焦越把客人介绍给黄小嘴。又把黄小嘴介绍给客人。黄小嘴双手握拳给老秀才施礼问好。老秀才说都是朋友不必拘泥礼数。大家一致要求他先补三杯。虽说黄小嘴现在能喝几杯，充其量也就是二三两酒，多了也是迷糊，找不着北。但这三杯酒必须得喝完，黄小嘴明白不能犯“众怒”。接下来马祥白、邢程、邴通都干过杯，黄小嘴说：“不行了！不行了！本人不胜酒力！饭后和焦老弟办事，再喝就误事了。”他说到这儿，看看杨丽姝、关新楷等人问：“你们猜猜我在火车站看到谁啦？”
“小儿科，还用动脑猜吗？那一定是丁学海。”邢程看看黄小嘴说。黄小嘴不解地问：“哎——，你怎么这样清楚呢？”
邢程说：“丁学海从精神病院出来没到一周，先跑到古玩城指着瓷器说，‘那是我的粉彩官窑！谁拿来的？别伸手！千万别伸手！’又哭又喊，保安把他‘护送’出院外。没过两天他把一个大玉璧挂到脖子上，跑到潘家园，边走边说，‘我的粉彩瓷瓶，二百多万！那可是二百多万！你有吗？你没有。我伸手喽！哈哈哈！’接着大哭起来，几个保安把他连拉带扯推出大门，以后连大门都不让他进。他又去前门，指着前门楼子大喊大叫，‘你们知道吗？我花了八百多万把它买下来。你们不许上去胡闹，这是我个人私有财产。我伸手喽！我发大财啦！哈哈！’现在丁学海脖子挂着大玉璧经常在火车站转悠，逢人便说，‘我的瓷瓶——东方之光！房行举、庙久新！伸手！一定要伸手！’接下来嘴里嘟嘟囔囔听不清楚说些什么？”
关新楷说：“那天跑到我那儿，给他倒杯茶水，坐了一会。开始挺好，不说话坐在那里发呆，一杯水没喝完，站起身说，‘我的瓷瓶——东方之光，八百万！房行举、庙久新，干什么吃的？别伸手，那是我的八百万。哈哈！八百万我拿回去喽！’说着一路小跑走啦。”
大嘴游侠说：“前几天，丁学海在庙久新家门口把老庙拽到垃圾桶前要他跪在那里发誓，把八百万交出来，如果他不交出八百万，阎王爷就给他船票。丁学海嘴里叨叨着，我的瓷瓶！我的宝贝！我的八百万！说这垃圾是庙久新的家，把庙久新的脑袋往垃圾桶里塞。吓得庙久新尿裤子，幸亏警察赶到制止，庙久新脸上破了好几处，血流不止。这一折腾老庙病了好几天。他病好以后找两个保镖跟随左右，尽管这样庙久新一听丁学海的名字便惊恐色变。”黄小嘴说：“我觉得自己是顺风耳，什么奇闻怪事都先知道，没想到，我也有耳背的时候。”
黄小嘴说：“丁学海疯疯癫癫的忘了房行举了吧！”“嘿！一点都没忘。”大嘴游侠接着说，“丁学海刚从精神病院出来，没过第三天去就东方之光拍卖公司，工作人员谁都没有注意他，他径直走进房行举的办公室。房行举只顾伏案写着什么，丁学海走到房行举身后，左看右看说：‘我那宝贝瓷瓶怎么长到这里啦？’他一边说一边抓住房行举的两只耳朵用力往下撕扯，房行举又怕又痛差点没晕过去。房行举使出吃奶劲用两手按住丁学海的两手，很怕丁学海将他两只耳朵撕下来。房行举声音颤抖地央求着：‘好老丁，快松手！快松手！有话好好说吗！’丁学海大笑起来，‘哈哈哈！我的宝贝瓷瓶长到你脖子上，拿刀来，我得把它切下来，我这宝贝，八百万！我这宝贝！八百万！’说着说着丁学海呜呜哭起来，嘴里说，‘还我的宝贝！还我的八百万！’几个工作人员前来扯拉丁学海，她们都是女的，胆子小力量单薄，哪是丁学海的对手。房行举缩着脖子疼得呲牙咧嘴，哎哟哎哟地叫着。那场景十分狼狈难堪。这时一个女工作人员跑出去叫来几名男保安制服了丁学海。房行举不知是痛苦还是委屈，满脸泪水，地上散落着好多头发，他的两只耳朵被抓得红肿起来，一侧耳朵被血染红大半。工作人员要送他去医院看医生，他老婆赶忙来制止。半个多月房行举不敢出屋。丁学海的老婆是有名的母夜叉，自从丁学海疯了以后，不仅不张罗离婚，反而精心照料关心他，关键时候见真情，看出夫妻恩爱。她隔三岔五就去找房行举要钱，不给就要去法院告他。房行举被逼无奈就得给，多则十万八万，少则三五万。房行举不单怕这个母夜叉，更怕母夜叉的两个弟弟。她这两个弟弟是公安挂号的，他俩要出手那还不宰了他房行举，连老婆孩子都保不住。房行举坑了丁学海一把，肠子都悔青青的，他哪知道丁学海有这样两个内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俗境俗人猖狂，高境高人相惜。这是私欲邪念极重之人，如果不思悔改，必定从邪恶之路滑进不是监狱之门就是地狱之门。”老秀才叹口气接着说，“仁者，多行善事，做人之本啊！”老秀才尽管说得平淡，但听的人心里引起很大反应。焦越招呼喝酒吃菜，又有几个人和黄小嘴碰杯，他喝得很爽快，每杯酒都一饮而尽，然后说了句酒醉后来人，说什么也不喝了。焦越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让大家都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