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呼呼的声音,就像婴儿酣睡中轻微的喊声。
难以想象,那样的怪物,那样的可以视人类为微尘草芥的母体巨虫,发出的酣声音,是这样轻微温和。
“为什么完全体会时间回溯,为什么完全体要回到过去。”金发男子叹息了一声:“因为它们要的,不是单层面的胜利。”
“单层面?”许晟喃喃的重复着,回忆起些什么。
“知道时间旅行的祖母悖论吗?”
“哦,模模糊糊知道点,就是说时间旅行的人回到过去,杀了自己的祖母,那么他就不可能存在,没了他,就不存在杀了祖母这样那样的,悖论这种东西,说说而已,有什么参考价值吗?有时间旅行这会事情,干嘛要作死的去杀死祖母,不是应该去买彩票或者到二十年前买房子吗?”
“解决杀死祖母的悖论,就是多层空间。”
“多层空间。”许晟立马道:“我懂了,我们的宇宙不是唯一的,我们的空间也不是唯一的,就像一本厚厚的书,书页的大小厚薄都差不多,可是上面书写的文字却不尽相同。”
好吧,有些以前听过的事情最好说出来,省的这位嘴炮成性的家伙又絮絮叨叨长篇大论,临到了,自己一点新鲜的事情都没听到。
“不是书,而是一颗大树。”金发男子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接着道:“我以前也以为是书,每一面都独立存在,互不干涉,可是现在,我觉得,所谓多元的宇宙,是一颗大树。”
得,还是要侃侃而谈,长篇大论,佩西啊佩西,你是好不了了。许晟在心底哀叹了一声。
“每一层空间,都是一片叶子,这些叶子那么相似,又是那么的不同,而且于是枝条的不同,它们长在不同角落,而我们身边发生的偶尔或者必然的不同选择,就是决定这些叶子的不同。”
“不同选择。”许晟有些漫不经心的神情消退了:“我们有这么了不起吗?一个细微的不同,就决定了不同的宇宙空间。”
“不是你选择改变了宇宙,而确定的说,是不同的空间里的你会做那个宇宙里的他的选择,举个例子来说,某个早晨,你如果决定不去那个街道吃经常吃的牛肉炒饭,而是去另一边虫馄饨,那么你就不会被虫子感染,那么在那个空间里,你就是个正常的孩子。”
许晟身体微微的摇晃了下。
“对啊。”他猛然问:“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感染的?你也有能力?”
“我只是能看见一些过去,无法改变的过去,这根本不是什么能值得炫耀的能力。”
“不是这么简单。”许晟道:“只有未成年的孩子有一些会延缓狂化的迹象,而成年人,一旦感染,就是变成狂暴的只知道杀伐的野兽吗?为什么你会例外?”
“为什么我会例外?”佩西微微收回目光:“你的认知里是这样吗?所有的成年人,都会因感染,变成有超能力的怪兽?你的记忆里,没有例外?也许我们不是相同空间的人。”
“难道你的世界有例外?难道你,不,你们这六个人,是例外?”
“不仅仅是我们,完全体虽然站到了虫子一边,但是他们也没有失去理智,他们再怎么发誓仇恨人类,效忠母神,可是他们的思维,依旧是人类,这一点谁也无法改变。”
“也就是说你们跟我一样的,被虫子赋予了超能力,但是不是完全体,你们还想战在人类一边。”许晟整理一下思绪,然后问:“所以,我要被这个大家伙发现,下场也该跟你们差不多,被像蛾子似的粘蜘蛛网上喽。”
“我们不仅仅是能力者,也是关键点,你能不能被发现,不是要看你声音大不大,而是你能够做什么。你的能力非常非常的特殊,但能不能成为关键点,要看你怎么去选择了。”
“谁想成为什么关键点,谁tm的想被这样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粘在这里啊。”许晟焦躁起来,他越是迷茫,就越感到无能为力的愤怒。
佩西看着他,以俯视的视角看下面那个充满了惶恐,不安,迷茫,愤恨的少年,他的种种情绪是那样的情有可原,可是,现在没时间做慈悲,温暖,或者怜悯的事情。
他继续接着说:“我们被他以本体这样麻烦的控制住,正是因为我们是关键,我们让她害怕,这本身就足以让我等感到自豪。”
“输了就是输了吧。”许晟无奈的感叹道:“我不认为输了,被像虫子似的被大蜘蛛网粘着还有什么好自豪的。”
“因为他不敢让我们离开,不改让我们去死,因为有了我们这样突变的可能,另一个次元世界的我们,也会领悟我们这样的改变,他惧怕那样改变。”
“她占绝对的优势,俘获了一切强敌,还会惧怕什么,害怕改变什么?”
“害怕失败的可能,哪怕单一的一个平行世界她失败了,也会影响最终的自己,她在逐个逐个的修枝剪叶。”
“修枝剪叶是什么鬼啊?”许晟道:“也对。我要一个金发碧眼的家伙中文表达能力合格,这要求太过分了?”
“我现在表达能力精确而且恰当。”佩西在语言上的天赋自我感觉极端良好,不容置疑:“就是这样,时间的总体,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每一片叶子都是我们相同又不同的世界,我们一些不同的选择,改变的世界最后的走向,而这个虫子,母体,神魔,或者该死的管他叫什么来着,想修枝剪叶,把故事引向唯一的结局,或者说,更正出更主流更主干的结局。”
“她要的结局是什么啊。”许晟问:“统治全人类,毁灭人类,还是取代人类?”
“你来到这个世界的尽头,没有看到结局吗?”
“我死了,就回到这里,好吧,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回来二十多次了,我也不清楚,我怎么回事情。”
“完全体任务失败,或者死亡,就会被强制进行时间回溯。”佩西道:“这是这个母虫的超能力,附身在我们身上的虫子,都是她的孩子,但是像蜜蜂和蚂蚁一样,蚁后蜂王繁殖出都是无法生育的后代,只是喂养它们的奴隶。”
“那些狂暴化的虫化人,就是像工蜂工蚁一样的存在,只是靠本能忠心耿耿的奴隶?”许晟道:“那么完全体呢?”
“完全体也不过是地位稍高一些的兵蚁一样的存在,他们被赋予忠诚,能力更高,能够思考,不至疯狂,那也许不是虫子决定的,而是被虫子附身的人决定的,他们更黑暗或者更坚强更自私或者更懦弱而已。”
“最让这个母体忌惮的,是新的女王蜂一样存在,这是由生物繁殖的天性决定的,新的女王蜂也许会咬死老蜂王,也许会带走蜂群,让老蜂王饥饿而死,总之,新蜂王的出现就决定老蜂王的死亡,而新蜂王一定会都老蜂王诞下,这真是很可悲很讽刺的属于他们的天道循环。”
“每一代都是如此,也真是天道循环。”许晟点头道:“就是说这个母体,也繁殖出了新的母体,所以害怕着自己的那个孩子,那也是唯一能杀了她的天敌。”
这件事情,以前好像没听过啊。
是忘了吗?
不是,这一次,这样的新线索,第一次出现。
自己遇到了什么,解开了这样的新的结局走向。
“我们这几个人,多多少少,发现了母体的这个秘密,为了防止扩散,被她禁锢在这里,那边呢个灰白头发的老头,他模拟出了这里的母体之光,因此被抓来,而那个特别壮的大个子,他看起来是不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可是他的疫苗研究已经到了关键期,可是也被抓来。”
“母体之光?是什么?疫苗?这些虫子附身又不是病毒,可以注射疫苗免疫吗?”许晟发现,这次好像问问答答之间,有什么隐藏的结局打开了的感觉。
“我一开就说了吧,完全体会到这里,就算他们本身的隐蔽功能再过,在这样的萤火虫一样的母体之光中,都会显现出半人半虫的本相,而这个老头,在他的世界里,模拟出的真影之灯,对完全体的分辨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所以他被本体伸出回梦之中的意识,抓到了这里,而疫苗,在大个子的世界,疫苗研究已经到了临床阶段,实验过程,可以做到百分百抗感染,他们不是病毒吗?你怎么知道的,他们确实大到了肉眼可见,可是他们与普通的寄生虫不一样,无法在体内自我繁殖出来,包括他们自身,都是向细胞里释放遗传码,由你的细胞生成,这一点,病毒很相像,所以它们才能跟我们的中枢神经紧密相联,不可分割。他们的大部分身体构成,也是从我们身体里长出来的。这也解释了第一次虫袭,感染率很低,可第二次,却有近十分之一的感染率,母体是再有了我们的基因图谱后,才能繁殖出更容易感染我们的虫子。”
许晟猛然吃了一惊:“还有第二次虫袭击,而且感染率更高?”
“你不知道?”佩西也吃了一惊:“你到底来自那个空间。”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因为周围又开始黑暗起来,许晟感觉,自己又开始往最黑暗的深渊,坠落而去。
又要重新开始了。
“找到另外的我们,让我们做我们应该的选择,这样,也许我们,还能胜利。”
谁的话在脑海里盘旋,什么选择,什么胜利,又怎么了。
许晟猛然睁开眼睛。
自己的房间,熟悉的天花板,窗帘。
许晟揉着眼睛,不敢相信,他环顾四周,自己的卧室,台灯,写字台,小猪存钱罐,书架上是军事科普类书籍,弹壳做得飞机与坦克。
许晟眼睛里不断的涌出泪来。
回来了,不是孤城之中,是自己家,是自己的家,自己魂牵梦绕,却死也不愿回想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