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病卧,李纯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解开上衣后,松垮的皮肤之下肋骨嶙峋可见,文沙佩若无其事把双手放在李纯的胸腹之上,她的周身笼罩着一层蒙蒙的虚光,双目低垂,指尖飞速点击李纯手足三阳三阴受损部分。
出乎陶勿意料,文沙佩采用的是很霸道的治疗方式,手指与经络接触时,甚至能听见滋滋叭叭如电击般的声音。随着治疗进入紧要的关头,文沙佩浑身升腾的热气在她的头顶已经形成了一团云雾。
文沙佩采用五行相克的方式,对李纯经脉内作祟的气机强行抵消,这种治疗方式陶勿自忖也能做到,不过下手轻重不好掌握而已,李纯毕竟是个普通人,经脉远比有修行根基的修道中人脆弱,如果陶勿自己下手,说不定没有治好之前,老头早已一命呜呼了。
陶勿在旁边看得轻松,局中两人看上去情况就差多了,李纯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到后期整个身体表层如波浪般开始涌动,文沙佩手指手心所到之处,整个皮肤的表层如橡皮泥一般被揉捏,一缕缕黑气从经脉穴位中喷涌而出,很快又与文沙佩的灵气胶着中和消于无形。李纯双目紧闭,可以清晰可见瞳孔快速的转动,表情越来越狰狞,喉结不停的上下抖动,发出沉闷的呃呃之声,显示是在极端的痛苦之下。
陶勿在旁都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完全不同于他以往开阖砍杀的风格,文沙佩处理每一道治疗时,都十分的紧密,但又不是机械般的麻木,每一个动作带着自然而然的韵律,相比文沙佩舞动手指的灵动,她自身的情况可没有那么从容,汗水至额头点滴而下,现在还没有到白露,暑气未消寒气未涨之时,文沙佩还是夏秋换季的装扮,单薄的衣物很快被汗水浸透又被升腾的热气蒸干,反复隐约呈现出曼妙的曲线。
正常情况下文沙佩身体的异常现象,在运功灵气流转的时候消失了,在他的灵识当中,文沙佩随着有悠长绵密的呼吸,心脏和脉搏都开始曲张律动,与一般的炼气修道中人类似,这么一来陶勿越发捉摸不透文沙佩的身份来历。
时间慢慢过去,突然李纯整个身体如濒死的鱼痉挛抽搐,张开嘴呜呜干嚎,与此同时,文沙佩身体剧烈的颤动,陶勿觉的不妙,他也已经感知到李纯体内的炎气如有灵性一般,正在做最后的挣扎,尤其是脸部,从鼻周承泣、巨髎、地仓、四白等三阳经脉处喷涌而出一道道黑红色的暗炎,在文沙佩双手尽力压制之下,依然不减丝毫势头,黑炎的威势把她的双手推离悬空。
情况急转直下,陶勿不暇思索,单掌贴在文沙佩的后背,他所修的明月松间取之于天地精华,本质浩然悠长不霸道,其实用来治疗才是最适当不过,并且性质为元极,一元分两仪四象,直至无穷无尽。文沙佩冥识中感应到陶勿的举动,浑身一震,放任陶勿的灵气突入她的体内,很快接近枯竭的水灵气开始充沛。
文沙佩开放了浑身所有的静脉,引导陶勿的灵气全身循环周天。陶勿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他多留了个心眼,试探文沙佩经脉的走势,非人是妖的话,即使外表变化再接近于常人,但自身经脉是不可能改变的。
哪怕连深山中的僵尸复活,经脉与生前相同,但也会锁死僵化,文沙佩却完全不同于他以往认知的任何生灵,虽然从身体的部分看与常人无异,但运行常态实在怪异。不过三教九流老妖小怪见得多了,陶勿也从一个懵懂少年成长起来,即使有所疑虑,当事情分轻重缓急时该压住的时候自然能压住,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在陶勿的协助之下,文沙佩灵气场明显要比之前壮大,尤其是她体制强横,但灵气却是灵巧有余,浑厚不足,缺陷部分正好与陶勿互补。
李纯干呃是因为痛苦导致下意识的反应,随着陶勿的加入,声音渐渐变小,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等到从承泣脉位最后一团黑气消散后,整个人归于平静。文沙佩才缓缓睁开眼睛,低声说道:“谢谢,你可以把手拿开了。”
不说还好,一这么说,陶勿就感觉到触手可及的如缎肌肤,像无意间碰到烧红的烙铁一般抽了回来,问:“好了?”
“好,明早应该就能说话了。”文沙佩平静的声音掩饰不住些微的虚弱,“不过老爷子体制太弱,重病急医,至少要调理半年……”
“这你别管了。”陶勿有些失望,还要再等一晚上,至于调理什么李家人操心的事情。
“好吧,我先走,明早再来和你汇合。”文沙佩站起,身形有些摇晃。
陶勿张张嘴,心中一动,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门外等候几个小时的李筱得知父亲已经“康复”,欣喜之下想挽留文沙佩,后者一口回绝匆匆离开。等李筱追出门外,已经连背影都看不着了,回屋后,原本应该在屋内的陶勿也不知上哪儿去了。
…………
李筱是局外人,陶勿不想让她在这件事情上介入太深,他现在远远跟着文沙佩,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夜色中。
在别墅区内,文沙佩步履还算正常,出了小区,却不靠近大路拦的士,而是尽量找偏僻的地方走,随后越来越快,速度已经不是普通人能够达到的程度,陶勿需要提气疾跑才能跟得上,黑暗中,只能见到两条淡淡的影子一晃而过。
文沙佩进入一片林间空地,停下脚步,也没四处张望,似乎在等着谁。虽然已经是夜里近十点,陶勿还是发现这一片树林周围的景致似曾相识,尤其是树林外隐隐传来的汽车轰鸣声,让他确定这里就是白天赶文沙佩下车,被两洋鬼子追上的地方。
没多久,安坎特和甘伯雷也到了树林中,用英语厉声向文沙佩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文沙佩却用汉语回答:“要不回来了。”
“你说话不识数。”甘伯雷一愣,怒气冲冲的也用汉语回答道,幸好在场的人都能听懂他在质问文沙佩食言,说话不算数……
“他不给我有什么办法?”文沙佩从容说。
“温莎佩尔,那么请你和我们回国,接受审判所圣光的裁决。”安坎特缓缓说道,这一次他咬字很清晰,说出了与文沙佩读音很相似的拉丁文名。
“如果不呢?”文沙佩轻蔑地问。
“那么,这里就是审判所”甘伯雷这句话估计憋了很久,说的又急又快,他的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宽刃银剑,安坎特摇摇头,相后退了一步,默许了甘伯雷的行动。
甘伯雷从怀中掏出一个水瓶,把内装的液体倾倒在银剑剑刃之上,黑暗中顿时光华大盛,银剑骤亮,尤其是剑刃部分,淡淡的金黄色,直视都觉得刺眼。在他准备的时间,文沙佩一动不动,丝毫没有逃走的意图,平静的等待甘伯雷一步一步接近。
一声闷哼,银剑在空中划了一道光圈,斜斜的插在松软的地上,甘伯雷整个人已经向外侧腾空,摔倒在一棵树旁。他原本站的位置,已经换成了陶勿。
“你怎么来了。”文沙佩一点没觉得吃惊,笑盈盈的说道。
陶勿狠狠的盯了这个神秘的女人一眼,心知又被她算计了,从对话时非用汉语,他已经知道都是说给他听的。
“东西在我这,不想死就快滚。”陶勿冷冷的盯着安坎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