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天色,已经是月过柳梢,论天气,即无风也无雨,可那人偏偏手中执了一把伞,既不可能是遮雨也不可能是避阳。撑伞的手如玉骨,纤细动人,伞下的头发是泼洒出的徽墨,只是那伞遮住了容貌,看不清也看不透,单单只有那身影,一转身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姑娘请留步。”才追了两步就被身后的那一位拉了回来。
唐莫粼不耐烦的问道:“你又要做什么?”
白语心中失落立刻被一股火气烧了个干净,“碍事,滚开,别烦我。”
再回首时,已经渺无踪影。
‘忘川居’说是居倒不是个落地的居所,而是一条三层楼榭的大船,灯火映红绸,整条船就是坐落在江上的阁楼。船上悬挂的赤色匾额上是三个金字的‘忘川居’,婉转风流,单凭这三个字便可想象出里面的舞姬是何等的婀娜多姿。
白语看着这三个字道:“这名字好熟悉,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听过?”瞄了一眼身边的唐莫粼,哼道:“我就知道问你也没用。”
“知道问我也没用你还要问。”短短的一句话,唐莫粼本没有别的意思,可是进了白语的耳朵就变成了,知道问我也没用你还问,你说你这不是有病吗?
“我说你才有病呢?”说完向那忘川居的大船走去,留下唐莫粼一脸的不知所以。
白语才=刚上了船就被人拦住,看模样只是一个小厮,拦着白语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可有请帖?”若是平常小厮估计也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拦路,只是白语的一身穿着比不得船上客人的绫罗绸缎,一身黑白布衣可以说是要多寒酸就有多寒酸。
白语挑眉问道:“我要是没有就不能进去了是不是。”
小厮回道:“正是。”
“这位公子是和我一同的。”声音透着几分儒雅,来人对白语微微骸首道:“白兄弟,没想到我们几人还真是颇有缘分。”说话的人竟然是前几日和白语一同被山贼抓去的祝良岳,而与他比肩站着的则是那位龙青,果真是巧了。
既然遇见了祝良岳,这忘川居是何时听过,自然也就想起来了。
桌上铺陈的瓷碗碟盘无一不是新颖别致,盘中佳肴,色香味形样样皆备。白语感叹道:“祝大哥果然是有钱人,还是有钱的大方人,小弟我这回可是沾了光了。”这句话明显就记恨着龙青把她赶走的那件事。“祝大哥来着里是做什么,让我想想,一定是来看你口中说过的那位姑娘吧!”
祝良岳被她一说,竟有了少年情窦初开的意味,“白贤弟莫要再取笑为兄了。且说那一日,怎么不见你二人了,我记得白贤弟好像说自己要去捉妖?”
“被山贼抓去的这种晦气事还是不提的好,不吉利不吉利,还有祝大哥不要一口一个贤弟的叫着,我是个俗人听了怪不自在的,干脆就叫我白语好了。”
话说着,就又谈到了那位连姑娘,连瓶之,说起这位连姑娘,这里的人可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忘川居里面的女子尽是色艺俱佳,尤其是这位连瓶之连姑娘,歌喉婉转,胜似天外之音,长袖飘舞,九天玄女犹有不极。除了绝色倾国,诗词,歌赋,音律,书画,更是无一不精。
“听这么一说,这根本就不是人了,已经分明是仙了!”白语笑道,但又转念一想,虽都未见过,但这连瓶之和她那位梦中仙比起来应该还是差了几分,也不知怎么,在她心里就只觉得那位梦中仙的美貌已经无人能及,明明是从未见过真颜才对。
话说到此,整个厅内霎时间静了起来,几名舞姬手挽五彩花篮夹着梁上垂下的彩绸在空中飞舞,七彩的花瓣自手中撒下,满空飘舞,有几片落到了酒杯茶杯之中,又随酒水入了口中。
歌声传来,破了三月的冰雪,绿了出土的新芽,泉水夹杂着落花丁零,茶香宜人,酒香醉人,那歌声唱的是,“花开不通赏,花落不同悲,若问相思处,花开花落时……”恰是一池秋水通宵展,水波荡漾,一片朝云尽日景,云染红霞。
金钩光错落,绣带舞蹁跹,歌声的主人终于现身,暗了翡翠,浅了琉璃,藕丝裳翡翠裙,衬缃裙玉钩三寸,露春葱十指如银。墨色的柳眉似刚抽条,酒晖的桃腮是还在含苞,海棠的颜色红霞的韵,宫额之上是芙蓉的印。
白语觉得她看见的不是人,若是人怎会这般完美无瑕,这容貌,这舞姿,这歌声都勾着她的魂,迷着她的魄,携着她的魂魄上了苍茫汉宵。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田,似雾非烟,烟雨蒙蒙中那个执伞的影子。
连瓶之也看见了白语,双眸带着笑意半敛而开,口中唱着:“槛草结,将以遗知音。风化日将老,佳期犹渺渺。不结同心人,空结同心草。那堪花满枝,翻作两相思。玉箸垂朝镜,春风知不知。”绕梁回首,不绝于耳。
曲终舞停,留下台上空空如也,就算是有其他的歌姬舞姬上了台,还是觉得那台是空的。
祝良岳向白语问道:“语弟,不知道你现在觉得她如何?”一句话算是把白语的魂拉了回来,只是双眼还是深邃迷离,轻轻摇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这一番算是把祝良岳弄糊涂了。
白语摇着头,嘴角轻翘道:“不知道。”顿了一顿又说:“祝大哥,小弟想问一下,怎样才能和刚才那位连姑娘见上一面。”
祝良岳听后了然,道:“这恐怕要看缘分了。”
“缘分?”
“你看着在场的诸位,明明剩下的表演早就已经食不知味,还留了下来,是意欲何为?”
白语拿起酒壶,给祝良岳斟了一杯,“祝大哥不说,小弟我又怎么知道。”
“这些人都是等着一会儿点花灯。”
“点花灯?”
“连姑娘每一次表演过后不消一个时辰,便会在场中挂上一盏花灯,在场的宾客有谁要想见她一面就可以上前去点那盏花灯,若是遇见了有缘人,那灯自然就亮了起来。”
白语听后好奇道:“这方法奇怪,那花灯怎么会偏偏遇到有缘人才会被点亮,真是奇怪,莫非是失了什么法术,还是内有什么机关玄机。”
正说着台上果真挂起了一盏荷叶莲花灯,不少人都跃跃欲试。白语向祝良岳问道:“祝大哥,还想和那位连姑娘单独小聚吗?”
“当然,她是我心中所爱。”
“恐怕今天祝大哥是要失望了。”说完白语跃向台上,众人还未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拿起花灯,“今天我恐怕是要夺人所好了。”
今天在场的诸位宾客,大都是为了连瓶之而来,此刻见了白语的所作所为,只觉得这小子太过狂妄嚣张,谁还没有几个会武功的家眷,或是自己学过几年武艺,再说这忘川居做的又都不是普通人,立刻就有几个人上来抢灯。
“唉。”白语叹了口气,没有拿着灯的左手一挥……再一挥,她本来是想唤出风纱翎,可是连挥了两回都没有反应,就如那天和唐莫粼一起对付熬因时,像是一个死物毫无生气,“你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