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莺跟着三师兄镜屏姗姗走来,淡粉色的罗衣,秀面朱唇,墨发上戴了一支双蝶金步摇,素白的右手拿着一只镶了珍珠的金手环,唇瓣微启,“六师姐。”
想到了她会来送白语,看到手上的金环,他人心里已经明白了六七分,“是镜莺不对,镜莺愚昧,不明白师姐是为了镜莺好,镜莺来给师姐赔不是,还望师姐能够不计较镜莺的无理。”一段话说的楚楚可怜,双目噙着泪水,嘴唇因为轻咬显出几分病态的粉白,双手把手环奉上,“这本来就是师姐的东西,镜莺希望师姐可以收下,若是师姐收下就当是原谅了镜莺。”
等了一时,白语还是未开口,这手环她若是接了,送出去的东西哪里又要回去的道理,可她若不接,则又未免显得太小气。
镜莺双目的泪水更甚,眼看着就要流出来,五师兄镜远看着气氛不太妙,尤其是师父的那一张老脸马上就要风云变化,咳了两声,拍着白语的肩膀,劝道:“我说六师妹……”话还没说完,只见白语周身泛起一阵烟雾散了开来,一张纸人飘飘然落到镜远的手上。
“这是……”幻影术,镜远惊住,镜莺愕然,众人更是惊讶不已,白语那小魔星是何时学会了幻影术。
纸人上有几条丝线飘出,镜远认出这是六师妹的风纱翎。丝线飘到空中,编织成一列列小字,‘俗话说自古离别多伤感,白语实在是不喜欢离别伤感之景,所以只好不告而别,望各位海涵海涵。白语敬上。’小字重新汇合成一线,从窗外飞了出去,看样子是去找自己的主人复命去了。
天豁道人哼了一声,“但愿她不要一出去就闯祸就好。”
脚上踏着三尺三寸的短杖,吹风吹动长发,一只雨燕从手臂下穿梭而过,“哎,知雨,累不累,累了就站到我的肩膀上来。”雨燕在她周身飞了个圈,开口说道,“只是飞一会儿,不碍事。”
一条丝带从身后赶了上来,落到耳边,白语的嘴角翘起,“哦……这样啊……我果然是走对了……”丝带从白语耳边飞起,化作一道弧线消失在脚下的短杖中。
腰间有些微微振动,接着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双臂一展,在空中停下,“怎么了?”知雨不解,也不知道她是如何看出一只燕子不解的表情,从腰上拿出绣着一条白色锦鲤的荷包,她自然是不会刺绣,这可比抓些魑魅魍魉要难多了。
荷包是娘亲托师兄带给她的礼物,荷包打开,一套黑影从突然里面飞了出来,措不及防,眼见着它‘嗖——’的一声向地面冲去,荷包里面装的是那日从梦中带出来的一对墨色小珠子,白语心中大叫不好,也调转了风纱翎向那颗小黑珠追去。
知雨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煽动了两下翅膀也追着她去了。
“呜呜……”小珠子没有找到,倒是找到了一个小男孩,浑身的衣服破破烂烂,还沾了不少的泥土,一副狼狈样子,额头和手上都有不少的擦伤,想必是被人给欺负了。
闲事莫管,闲事莫管,“呜呜……呜呜……”算了,说不定他看到那颗小珠子掉到哪里去了,白语走上前去,“小弟弟。”
“走开。”
这娃儿,也太嚣张了,他以为她白语想要管这档子闲事儿吗?“走开,都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小男孩根本就没抬头看来的人是谁,又两只小脏手揉着大花脸。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白语向他吼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哭的,哭能解决问题吗?”
被这么一吼,哭声戛然而止,可还是忍不住断断续续的抽噎两声,见到白语‘噌——’的一声跪了下来,苦苦哀求,“大哥哥,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姐姐……”白语的眉头蹙起,镜远那小子说的没错,没事也千万不要管闲事。
老道士头顶戴着纶巾黄冠,身披赤黄褂衣,一手拿着桃木剑,一手拿着的铃铛铛铛作响,口中念着诀,桃木剑上的符咒从红烛上挑起火种,忽的冒起四五尺高的火苗,念道,“实柴”。
四个人带着一名被捆绑起来的女子。那女子虽不算是漂亮出众,但也有几分秀美,看样子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被前后的汉子推推拉拉,脚下一滑倒在地上。前面的人眉头皱起,用力拉着手中的嚷着,‘快起来,别在这里装死。’
那女子也是有几分骨气,咬着牙,忍着疼,“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扶。”
混在人群中的俊美少年眯着一双眼睛,“这是要做什么?”身旁的妇人没想到何时旁边站了一个人,看模样倒是俊俏的很,“你是外地来的吧。”
白语点头,“我刚刚路过这村子,看样子好像是正在准备祭祀,可现在既不是清明又不是重阳,那就不是祭祀祖先,不知道是要祭祀哪路神仙?”
妇人长长的叹了口气,面露愁容,“不是祭祀,是要驱妖,前些日子我们村子电闪雷鸣的损失了许多家畜,路过的道长说,是有妖魔作祟,要去除妖魔就……”妇人声音哽咽了下来,心有不忍,“就要用一名生辰八字的女娃来祭天才行。”
“立春打雷,十处猪栏九处空,春季电闪雷鸣,六畜不安,岂不是在正常不过的事了。”这样子把事情都归咎于妖魔作祟岂不是太武断,而且还要用人命来祭祀。
妇人的脸色立刻变成青色,看来是害怕了。“不是……是……第二天早上,各户人家的牲畜十只里面死了八只,那些死了的牲畜身上……都被野兽嘶咬过……哪有那么厉害的野兽啊……全村的猪牛羊……”因为眼中带了泪水,老妇的声音也开始断断续续。
旁边一位拄着葫芦拐杖的老叟咳了两声,声音嘶哑,“可这翠姑娘,多好的一个娃啊!”
谈话期间,那女子已经被绑在了柴堆上的柱子上,一人点起了火把,剩下的几个人在柴堆上浇了油,已经到了燔烧的时辰了。
“慢着。”人群中传来一阵喊声,一个身穿黑白短衫的少年从人群中跑了出来,做法的道人怒了起来,“什么人来这里捣乱,惊扰了天神,你担当的起吗?”
少年则好像根本就没听他嚷嚷了些什么,只是指着已经燃起的火把笑道,“我刚刚逮了一只小野兔,准备烤了吃了,可身上没带火折子,特地上这儿来借个火……喂……你们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正在做法的道人眉头一皱,“这妖物是来阻挡贫道把天神请来的祸害,快快抓住他,不然后患无穷。”
妖物,祸害,后患无穷?这是在说她吗,也对,平常在天豁峰的时候师父也没少这么说她。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更何况白语面前是三四个拿着棍棒,铁锹,斧子的壮汉,“不借就不借,犯不着动武吧。”从袖中拿出一张黄符,“更何况,我也不是白借,我帮你们抓老鼠不行吗?”话刚落地,手中的符箓便飞了出去,贴到了一口祭祀用的米缸上。
黄符上的朱砂字红光一闪,米缸晃晃悠悠的震动,出现一道道裂缝,一只深灰色的褐家鼠从米缸里跳了出来,绿着眼睛,呲着白牙。
有人‘啊!’的尖叫,还有几个胆小的吓晕了过去,老鼠不是没见过,可是比狗还要大上两圈的老鼠,见过的人可就不多了,拖在地上的尾巴,根本就是一条蛇。
现在可是有意思了,‘抱头鼠窜’这个词儿可不一定是说老鼠,也可以说是被老鼠干得东奔西跑的人,老鼠在人群中乱窜,这人也为了避开老鼠乱窜。白语找了个没被浇上菜油的地儿坐下,这下子可热闹了。
黄袍道人吓得更是哆嗦的厉害,右手上的桃木剑,左手上的铜铃铛,通通都不要了,颤颤悠悠的爬到了桌子底下。
看来也不过是神棍一个,骗些吃喝倒是可以原谅,不过现在已经是命中犯披麻,杀人不用刀,那就只能另当别论了。
“知雨。”抬头对上方喊了一声,屋顶上的一只红嘴橘脚的燕子从上面飞了下来,剪刀似的尾巴一扫而过掀翻了那藏身祈福用的桌子。
老鼠听到了声响,掉过头来直直的扑向了那黄袍道人,那人也没料到桌子会被掀翻,没来的及反应就被一道生猛的力度,扑倒在地,回过神来才发现被犬大的老鼠压在了爪子下面,几尺长的鼠须就在脸上骚动,“救……”只说了个‘救’字,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怎么也喊不出来。
这一边,白语拍拍屁股站起来,“到底还用不用我逮老鼠了,给个准信成不成,我要再不回去,那小兔子可等不及了。”
一个还有三分理智的村妇听她这么一喊,跑到白语脚边嘭的一声跪下,“大仙,救命,我们这些瞎了眼的人,是有眼不识泰山,大仙……”
“停。”止住村妇的话,“我可不是什么大仙,就是闲的没事儿帮你们来逮一只小耗子。”左手腕上绑着的白色布条跟着风舞动,从中间断了一截。
断下来的一截布条,向那按住黄袍道士的老鼠飞了过去,眨眼的功夫,原本只有三寸不到的布条伸长到了几十尺,把那灰老鼠捆了个结结实实,吱吱直叫。
活动活动手腕,双手合十,“收工。”小跑到那‘大师’面前,蹲下身来,打量着满头乱发,两腿发抖的这厮,“道长啊。”
她叫了一声“道长啊”,叫完心里这个不舒服啊,这不是给他们修道的抹黑吗?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算盘,拨得啪啦啪啦响,“这个抓老鼠的钱,咱们可要好好算算……”刚才说她是祸害多少多少,逼出老鼠的符咒多少多少,抓住它要多少多少,保住他身上的肉要多少多少……“算好了,一共四十九两二钱,凑一个整数,给我五十两好了。”
“啊?”眼前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把吓走的一魂三魄又拉了回来。
“舍不得?”缠在大灰老鼠身上的布条松了两分,滚成个粽子似的老鼠又能站了起来,“我给,我给!”一边叫嚷着,一边求白语不要把它给放了,哆嗦着拿出自己的钱袋子,没来得及数,就被白语抢了过去,“我就不找了。”
作者的话:《九尾妖夫》是小沫第二部小说,第一部的仙侠小说,可能文笔还是有些生涩,还请大家多多见谅,小沫一定会继续努力。
燔烧:《周礼·春官》中有“以实柴祀日月星晨”之说。“实柴”是指将牲玉等品加于柴上。在古人看来,天神在上,非燔柴不足以达之,燔祭时烟气升腾,直达高空,容易被天神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