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押送武月疏之后,太守恐有人截囚,又唤来洪烈,与他五十军士,赶去一并押送。洪烈得了命令,匆匆追赶。走到半路,正巧碰着凌明飞。问礼过后,凌明飞问他何事,洪烈道:“却没来由,可怜我这奔波命。”于是将武月疏一节细细说了。听罢,凌明飞道:“在下左右无事,不如与洪大人作一路何?”闻言,洪烈大喜道:“可好,有凌大人这样的好手,我心头也轻松多了。”两人又谦虚一番,才继续赶路。
你道凌明飞如何在此?却是当日围剿兴武盟之后,因凌明飞办事不利,又与兴武盟关系不清,龙颜大怒,本要当场杀了。满朝文武劝谏半天,才改了罢官,谪居会稽。闲话休提。
一行人匆忙赶路,不多时已追上囚车,并在一处。行了不半日,口干舌燥。忽见前头有一座凉棚,里间有人贩茶。凌明飞于是道:“洪大人,京城尚远,军士行了半日,想必已是口渴。恰巧前面有茶棚,不如暂歇片刻,吃盏茶再走,也不耽搁多少工夫。如何?权且算在下请的。”洪烈道:“哪敢如此?大家都是奉公行事,怎么能花大人的钱。就歇息一会子,算我请的。”言讫,唤军士停住吃茶。
军士自然大喜,三两步就赶过去坐好。凌明飞两人也拣了位子坐定。不多时茶已上来,一行人咕咕喝完,又叫茶博士去拿。洪烈吃完,与凌明飞闲聊几句,忽觉头晕,便到:“这茶可好,与酒一般,喝了之后,这头可是晕乎乎的,该不会是下了蒙汗药?”言竟,倒在桌上,咕噜扯起胡噜。与此同时,军士亦接连倒下。凌明飞知有埋伏,大叫道:“茶里有药!”言未竟,软倒下去。
醒来之时,已近黄昏。凌明飞当先冲向囚车,哪里还有人?早被截去。洪烈过来见了,又哭又喊,嚷道:“哎哟,可怜我这倒霉命。好容易做了廷尉史,才清静没几日,坏事一遭接着一遭。这可咋办咧?凌大人,你说圣上该怪罪我不会?会不会皇帝一怒,叫我入宫做太监?哎育,可怜了会稽城的如花少女,从此再没有洪大官人关照。”
凌明飞耐不住他唠叨,止住道:“洪大人你也别慌,失了要犯虽则严重,亦不过降职而已。如今之计,当是速速回去,禀明太守才是。”经他提拔,洪烈方才醒悟转来,急忙命军士收队,投胎似的赶回会稽。回去时,天已入夜。两人来到衙门,谒太守,说如此。太守大惊,没了分寸,坐立不安。
凌明飞却道:“大人,如今懊悔已晚,先以补救为上。失了要犯,罪不全责大人,圣上英明,自有分断。目今之宜,应派遣差役搜寻城内,看看有无刑犯。”太守明悟,连忙道:“是了是了,我老糊涂了。既如此,劳烦凌左监同洪烈一起,帮忙搜查。”凌明飞道:“自当听命。”话不多讲,当下便与洪烈一齐出去。然而才跨过门槛,脚下两晃,终究跌倒。
太守连忙扶他起来。他道:“见丑了,在下近日偶然风寒,多有不适。”太守道:“凌大人幸苦了。既然大人有病在身,本官便不敢劳烦了。请大人回去歇息,莫要累坏了身子。”洪烈也在一旁帮腔。凌明飞于是道:“在下便却之不恭了。在下便先回客栈歇息,若有情况,大人唤衙役通知一声,但凭驱遣。”太守又客气几句,凌明飞方才告辞。
出了衙门,作速回到客栈,见酒管吩咐道:“备些酒菜送到房间,此外,未得传唤,不要随意上来。”叮嘱之后,便上到二楼,快快回到房内,紧闭房门。只见贺云钱明二人正在戒备,床上赫然躺着武月疏。
你道他三人为何在此?原来当日剿贼失败,龙颜大怒,罢了凌明飞捕头一职,令他谪居会稽。贺云钱明因已认凌明飞为主,是以跟从至此。昨夜二人出门采购,恰巧遇见武月疏被捕一事,遂禀了凌明飞。他思索再三,终究决定一救。于是定下计谋,茶棚之中,茶博士便是钱明扮的。
言归正传。凌明飞替她把了脉,见无甚大碍,于是让二人进些饭食,又一旁警戒。到曂夜时分,武月疏才悠悠转醒。醒来之后,两人将几日之事对了一遍,武月疏听得泪流满面。啜泣半晌,她方才说道:“兴武盟灭了,五行派没了,郑俊年走了,皇帝钦差拿我。天下之大,再无我容身之处。凌哥哥,此事虽难启齿,我还是要问。你可愿助我重建兴武盟?”
凌明飞愣了半晌,答曰:“月疏妹子,天道昭昭,循环往复,非人力能够干涉。”武月疏似乎早有预料,只是笑道:“你既是衙门中人,又岂肯助我?是我痴妄了。我也不多强求,只须你替我发召集令,可好?”凌明飞摇头道:“此事须从长计议,你还是养伤要紧。”
听罢,武月疏忽的大笑,骂道:“堂皇之言,说得好听!不过不愿助我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也是,你我本无关系,我自己去罢!”言讫,起身便要走,无奈身体尚虚,一下摔倒在地。凌明飞过去扶她,刚然扶定,便听得敲门声。
钱明就在门旁,问是何人。门外嚷道:“老子是廷尉史洪烈,速速开门查房。”凌明飞听的亲切,答道:“原来是洪大人。”洪烈听出声音,于是谄媚道:“原来是左监大人,下官失礼了。既然大人在此,那么肯定是没有要犯了,下官便告辞了。”语毕,便听的离去脚步。
凌明飞忽生一计,连忙说道:“廷尉史留步,在下有一要事,单独和洪大人说明。”洪烈也不怀疑,打发捕快走了,只身过来。钱明得了示意,半开房门,放洪烈进来时,突然发难,将他拿下。洪烈大惊,不明就里,求饶道:“凌大人,小的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又是什么情况?莫非方才小的言语不敬?小的这就给大人赔罪,望大人仁慈,饶小的一命。”说时,不住的磕头。
凌明飞笑着将他扶起,说道:“洪大人多虑了,在下只是有一事相请。”听得这话,洪烈心中方才安稳少许。抬头看时,正看见武月疏盯着他,胸中又更慌了,跪下道:“小的什么也没看见,望大人放过小的,小的立马安排大人出城。”
武月疏心中厌恶,嚷道:“这等人,不一刀杀了,留着做甚?莫不是你回心转意了,要将我送官?”洪烈一听,失了分寸,手足无措,心下凉了大半。凌明飞笑道:“非是这般。月疏妹子,你既想要重建兴武盟,怎能少了廷尉史大人?”说时,又将洪烈扶起。
武月疏不愧乃名门之后,一听便已明了。登时露出笑颜,在床上行了一礼,言曰:“一切拜托廷尉史大人了。”洪烈听得云里雾里,正想问时,先听凌明飞说道:“兴武盟、五行派已然覆灭,江湖之中,只剩尚礼会。想必,再不久时,朝廷便要消亡尚礼会了。”凌明飞说得抑扬顿挫,钱明贺云二人更是再一旁磨刀伴奏。
洪烈混迹江湖多年,怎会听不明白,勉强笑道:“好说好说。小的虽是廷尉史,却也还是江湖出身。朝廷近年举措,确实太过,小的早看他不惯,只奈何欲投无路而已。今日有幸得见武盟主,自然要效犬马之劳了。不知盟主有何吩咐,小的万死不辞。”
武月疏笑道:“洪大人客气了,不要你万死,只需如此如此。”洪烈听罢,松了口气,答道:“此事又有何难?当年朝廷诏安之时,小的一伙弟兄之中,多有不愿诏安的,隐归了山林。如今有兴复武林的大好之事,只需在下前去游说一番,定然即刻来投。”
待商议完备,凌明飞方才说道:“既如此,事不宜迟。贺云钱明听命,你二人且随洪烈一同前去,务必办成。”两人唱了诺,偕同洪烈一并去了。
待其离去,武月疏才问道:“凌哥哥,方才你不答应我,为何现下又再改口?”凌明飞答道:“待罪之身,又能如何?在下谪居在此,连城门都出不了,又如何帮你?再说在下所交,多是衙门中人,自然无可奈何。方才洪烈来时,在下忽念及他的出生,才有了此计。”
武月疏叹道:“还是凌哥哥的好,全不似郑俊年那等薄情之徒。”叹着,又落下泪来。凌明飞劝道:“江湖式微,习武之辈,自当鼎力相助。妹子再别伤心,郑兄定是有难言之隐。”又说了一番,武月疏方才歇息,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