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灵塔轻颤,带动万千烛灵浮动。
烛灵有灵,它们离开塔顶周围,将最高点留给了那道身影,在下方沉浮,仿若朝拜。
族人们看着那道身影,原本喧哗的人群突然安静得出奇。人们停下讨论的话题,也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甚至连呼吸声都停止了,只能听到心脏的跳动声。
所有人都看着烛灵塔塔顶的那道身影,看着那轻轻摇曳的烛灵塔,看着那浮动的万千烛灵。
神灵降世,众生朝拜。
不需要猜测,所有人都知道来的人是谁。
因为在巨人族中,只有一个人能够与烛灵塔沟通,并且获得所有烛灵的认可。
那就是巫神。
他有着玄妙莫测的能力,能够与烛灵塔沟通,为通过族试的族人降下福祉,挑选出适合他们的伴生烛灵。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决定了巨人族中每一个族人的命运。
静。
静得出奇。
大大小小的烛灵停止浮动,看台上的人已经在整理着装,从位置上站立起来。看台下方,人们已经排好队形,站得笔直。
只有一样东西在动,那是巫神的黑色长袍。
他就站立在空中,硕大的黑色斗篷以及黑色长袍将他从上到下都包裹在其中,连烛灵塔的光芒都不能将其照亮。
在烛灵塔下的一座看台上,迎接重要人物的大钟被敲响。钟声回荡,由远及近。伴随着一道高亢的声音:
“巫神降临!拜……”
在烛灵塔边巡视的士兵长高声喊道,声音穿过黑暗,在人群中回荡。
声音响起,族人们才从之前的震撼中反映过来,对着那上空中的身影虔诚跪拜而下。双手伏在地上,头抵在手上,把自己放到了最低状态,他们在以最虔诚的姿态参见那站在空中的身影。
跪下了。
看台下,人群跪下了。左边看台,巨灵西院院长盘志带着一众西院学生跪下了。右边看台,西域狩猎队队长盘杀也收敛自身气息,低头俯身跪下了。在他后方,狩猎队的成员也跟着跪了下来。
看台中央,巨人族西域之王盘云没有跪。他就那样站着,对着那道隐在黑袍之中的身影点头示意。
与此同时,巨人族东部,东域之王盘阴没有下跪,他只是从看台中央的位置站了起来,抬头看着烛灵塔东域灵根顶端的那道黑色身影,默然无语。
北域,北王盘虎站了起来,朝着烛灵塔北域灵根顶端的身影,低头作揖行礼;
南部,南王盘洛同样也没有跪,对着那道黑色身影点头示意。
中部,坐在巨大看台中央的天王盘胤在巫神出现的刹那便带头跪下。低头俯身,和看台下方的民众一样朝着那道站立在虔诚跪拜。
……
……
阿畏也没有跪,也许是因为周围的人群太过拥挤,也可能是这一切给他的冲击过大,导致他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不知所措。
他看着空中的那道身影一动不动,在旁人看来,他仿佛是楞住了,但只要看一看他的眼睛,就会知道,他并没有。
相反,他的眼里闪耀着莫名的光芒,看着那道矗立在空中,被黑色斗篷包住的黑色身影,心潮澎湃。
“当所有人都跪着的时候,唯一站着的便成了神。”
不知怎地,他心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
……
“起!”
在阿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烛灵塔塔顶的那道身影微微抬手。随着另一声大吼,跪拜的人群才慢慢地站起来。他们抬起头,视线集中在那道身影上。
烛灵塔散发出了比平时更加耀眼的光芒,每个人都沐浴其中。巫神在这漫天光华中,从烛灵塔顶端慢慢“走”了下来。
烛灵为他铺了一条路,他就踩在烛灵上走了下来。
他走到了看台中央,和西域之王盘云相对而立。
从一开始,阿畏的心神就集中在拿到黑色身影上,所以他注意到很多以前没有关注的细节。比如在巫神离看台越来越近时,看台中央的盘云的腰越来越弯,头也越来越低。就在他快要俯身跪下时,一双手托住了他。
比如,巫神托着盘云一句话都没有说,盘云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头也越来越低。
比如……
他看到太多了,在他心中,好像有另一个自己突然从沉寂中醒来,开始审视在身边发生的所有事情。有些东西在他眼中开始有些不同,他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开始对某些事情有了自己的看法,也开始有着更多的期待。
他说不清。但他很兴奋。
他抬着头,看着那已经恢复正常的烛灵塔,那里漫天烛灵浮沉,甚是美丽。
……
……
巫神在看台中央入座,西域之王盘云坐在他右边稍后位置,脸色已恢复如初。
接下来便有一个长老开始宣布族试的内容,以及期待大家得到好成绩的祝愿。之后便是三声巨大钟响,然后族试参试人员入场。
族试终于开始。
族试分三关,第一关试力,第二关试速,第三关试赋。每一关都由两个长老分别负责统计成绩和进行排名,最终根据测试成绩,决定是否得以通过。
试力,就是对族人进行力量测试。这一关中,参试者需要在试炼场中举起代表不同重量的“重石”进行测试,超过500斤则算过关。
试速,是对参试者的速度进行考量。毕竟在战斗中,速度也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以往的这一关中,参试者有两种选择。一种是选择石偶阵,与石偶对战,走出石偶阵即算通过。一种是与已经通过族试、且伴生烛灵超过白色烛灵的族人对战,参试者能够在对手的攻击下坚持特定时间即算通过。
这是巨人族族试中最困难,也是最为凶险的一关。因为不管是石偶阵还是真人对战,他们的攻击能力都超过参试者太多。这也导致基本所有的参试者都会在这一关中受伤,甚至是丢掉性命。
最为惊人的是,今年的族试规则有所改变。原本只是二选一的测试,在今年变成了两个必选项,大大地增加了族试的难度和受伤的概率。不,受伤的概率没有增加,只是增加了重伤的概率。
相比之下,第三关测赋则显得简单许多。因为在第三关中,参试者需要面对的只是一块石头。
但这并不是说第三关毫无危险,因为第三关的结果直接影响着参试者获得烛灵等阶的高低,以及伤势恢复速度的快慢。
因为在前两关中参试者都会受伤,如果血脉测试中结果较好,则会得到一个较高等阶的烛灵。在接受巫神祈福的时候,之前所受的伤就会恢复的更快。
但若是获得的烛灵等阶较低,伤势不能马上恢复,则需要在之后的时间中慢慢复原。
参试者和以往年度差不多,虽然生活条件艰苦,但是巨人族的人口依旧庞大。在西域,今年需要参加族试的适龄人员有一百人左右。
跟着人群,阿畏很快来到了第一关的测试场地。前面排了很多人,看着这些稚嫩的脸庞,阿畏心中平静。
那些参试者都比他小,要想在这些人里面脱颖而出,他就必须要以很好的成绩通过,才有可能得到更高等阶的烛灵。这是他最想要的得到的,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中的老人。
第一关进行得很快。对于巨人族来说,力量是他们的优势。虽然参试者大多是十岁左右,但是只要体质不是太差,就都可以达到500斤力量的标准。
前面的参试者大多轻易地举起了500斤重量的重石,而且大多数都会举起更重的重石。
500斤过关,但想要获得更好的成绩,自然是越多越好。
在阿畏前面就有几个族试超过了一千斤,这是十岁族人能够达到的最高水平,也意味着那些人将九天崩修炼到了第三重。
这时候,有一个女孩走进了阿畏的视野中。她身材纤细,看起来有些柔弱。但是当她走到重石面前时,毫无停留地就连续举起,直到举起一千五百斤重石才停了下来。而且看她的样子,就知道那并不是她的极限。
阿畏好奇地看着她,但是女孩没有回头,径直离开,却给阿畏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族试进行得很快,马上就轮到了阿畏。当负责第一关族试成绩记录的盘仁长老看到阿畏时,慈祥地说了一句:“又来了,你爷爷还好吗?”
“拜见盘仁长老,拜见盘山长老!”
阿畏恭敬地朝着他们行礼。
“起来吧……”
盘仁长老轻声说道,态度可亲。
但另一位名叫盘山的长老则看都没有看阿畏一眼,一言不发地整理着记录。在他眼里,只有那些记录才是巨人族的未来,而站在他面前的阿畏,一个连续两年都没有通过族试的族人,自然不是。
尤其是听到盘仁的那句“又来了……”他就更来气。
这一点从他脸庞两边上下抖动的胡须就可以看出来,何况由于生气,他抖动的双手还在上一个参试者的记录戳上了几处黑点。
他不想看见那张脸,比起眼前这个只会摸着脑袋傻笑的愣头小子,他更喜欢那个一丝不挂的小屁孩。
“还和他说什么?老十三的脸早就被他丢光了,要不是他……”盘山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开口。
“盘山……”
盘山还想说些什么,但是盘仁开了口,他冷哼一声便继续整理第一关的记录。
“去吧……”见到阿畏在那里一直抓头,盘仁笑着说到。
阿畏再次行礼,朝着重石走去。
看着少年的背影,盘仁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希望今年能有些不一样吧,第三次,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在他旁边,盘山整理记录的手停顿了下来,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