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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谈天象如数家珍升赤光惊现王气

话说炀帝见了紫烟,竟向萧皇后下跪,累得众夫人暗暗窃笑。炀帝却满面堆上了笑容,向紫烟仔细打量。萧皇后又把紫烟姓名,能识玄象的话儿,都说给炀帝听了。炀帝失惊道:“有此奇才,埋没在宫中,真是可惜。幸得爱卿拣选出来,免了朕多少罪过。”黄雅云道:“这又有什么罪过呢?”炀帝道:“怨死了一个侯夫人,便是朕的罪过。要是今天你们不去拣选,紫烟还是冷落深宫,埋没了她,又是朕的罪过了。”王夫人笑道:“时候快要到未牌了,妾等都没有午膳,圣上得了美人,又该请请妾等了。”炀帝点头道:“朕也有些腹饥,快命她们设宴通霄殿。”不多时候,一同入席。

酒过数巡,炀帝笑顾紫烟道:“朕于各种学术,皆得略窥。惟有天文一道,却少涉猎,如今得卿,朕当北面称弟子了。”紫烟道:“贱婢一斑之见,实是不足齿数的。”炀帝道:“敢问下有失德,即能上应天象的话儿,可是过神其说?”紫烟正色道:“凡是五星所行,合散犯守。合,即是两星同一舍位。散,则为五星有变,其精化为妖星。犯守,即为两星在七寸相近的里面,光芒相及。两星相冒而过,便唤凌历。星月相凌不见者,便为斗食。和了慧孛飞流,日月薄食,晕适肴六,抱珥虹霓,迅雷风妖,怪云变气,这个皆是阴阳的精神。它的本来,原在地下,却上发在天上。人君的政失在这里,上面的变异,便见在这边。竟如景的象形,响的应声。因此明君见了,便思咎谢过,则祸患消除了。故下有失德,上应天象的话儿,并非过神其说。”

炀帝见她滔滔说来,颇能详明,不觉大喜道:“朕有时偶召台官,询问气象,他们终是吞吞吐吐,不肯明言。如今卿能熟知玄象,那是再好没有了。朕当饬人另筑一所观象台,由卿司掌。朕也可时时仰察天文,倒也别有趣味。”萧皇后道:“今天晚上,不妨先在山顶凌云塔上,请袁美人一视气象如何?”炀帝道:“卿言有理。”

他们且饮且谈,待到宴毕,已是斜阳一抹,悬挂树梢。他们便也不再下山,即在山上闲游。待到月上东山,他们一心要瞧紫烟观象,便不时的催促炀帝紫烟,快些上塔。紫烟笑道:“此山已是甚高,不必再到塔上,依贱婢看来,不妨择山顶平广的所在,排下酒筵,谈天说地,纳凉进膳,都甚相宜。”炀帝附掌道:“甚善!甚善!”即命在凌云塔前,平坦所在,设筵入座。

酒过三巡,萧皇后等早已一个个仰起了粉脸,向着天空。紫烟便分指“五宫”、“三垣”、“二十八宿”。炀帝道:“何谓‘三垣’?”紫烟道:“即是‘紫薇’、‘太薇’、‘天市’三垣。‘紫薇’为天子所处的宫;‘太薇’为天子出政令诸侯的所在;‘天市’即是天子主权衡积聚的地方。‘二十八宿’者,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按东方青龙的象,属于五残星。五残星为正东的星,大而黄,星表有青气,如晕有毛。斗、牛、女、虚、危、室、壁七宿,按北方玄武的象,属于咸汉星。又名狱汉,为正北的星,外面赤色,中心青色,下面有三慧纵横的便是。”

紫烟且说且指,众人连酒也不饮了,只是眼观天空,耳听说数。紫烟又道:“奎、娄、胃、昂、毕、觜、参七宿,按西方白虎的象,属于司诡星。司诡乃正西的星,大而白,有尾有两角。井、鬼、柳、星、张、翼、轸七宿,按南方朱雀的象,属于六贼星。六贼为正南的星,大而赤,形如慧芒,却有九角,时在动摇。二十八宿环绕天空,分管天下地方。角、亢、氐三宿,属兖州;房,心两宿,属豫州;尾箕宿,属幽州;斗宿独主江湖;牛、女两宿,属扬州;虚、危两宿,属青州;室、壁并州;奎、娄、胃徐州;昴、毕冀州;觜、参宿主益州;井、鬼主雍州;柳、张、翼、轸荆州。如五星干犯何宿,即知何地有灾。俱以青黄赤白黑五色分辨,荧惑主内乱,太白主用兵。”

炀帝笑问帝星却在哪里,紫烟向北指道:“紫薇垣中,一连五星,赤色独大者,即是帝星。”萧皇后瞧了笑道:“怎的帝星有摇动的形状?”紫烟笑道:“帝星摇动,即主天子好游的气象。”炀帝听了诧异道:“朕躬好游,原是小事,怎的上天也会动象?”紫烟道:“天子乃天下的主人,一举一动,全会上应天象。所以历来的贤明主子,不敢稍形放肆,便是上畏天命的缘故。”炀帝笑道:“要是一举一动,却给星象拘束,可就完了,人也不能动得。”紫烟笑道:“哪有不能动的理,只是非礼勿动好了。”

炀帝又细细的看了一回,问紫烟道:“怎的紫薇垣中,气色晦昧不明,应主何兆?”紫烟微笑不答。炀帝再向她询问,紫烟道:“贱婢不敢明言。”炀帝笑道:“上天既有垂象,自有定数。卿不必顾忌,放胆直说好了。”紫烟便道:“紫薇晦昧失明,恐国祚不永!”

萧皇后和十六苑夫人听了,不禁面上失色,恐炀帝动怒。炀帝却哈哈大笑道:“兴亡有定,起灭无常,原是不能强求的。”紫烟正色道:“紫薇虽是晦味,差喜明堂尚旺,泰皆犹平,圣上若能修德禳灾,天心尚可挽回。”炀帝随道:“既可挽回,更是不必多虑。况往后有卿时时警省,国祚谅也可久。”

紫烟听了,也不便再说,明知气运使然,天心难挽的了。当下又欢饮了一回,已是到了亥刻相近,在月儿下面,虽然五月中旬的时日,在这么高的山上,四周又都是海风海水,夜又深了,众人都觉得一袭轻衫有些凉意。炀帝也含了六七分酒意。萧皇后便道:“停筵下山罢?”炀帝点了点头,遂一同到了山滩。

这时歇在后山的三艘凤舸,已移泊在山前。炀帝和萧皇后、袁紫烟同乘了龙船。其余各夫人们,仍分坐了三艘凤舸。炀帝却命龙船驾往迎晖苑。萧皇后道:“圣上到迎晖苑去作甚?”炀帝醉眼惺忪道:“不回宫了,明天也不上朝,便在迎晖睡了,免得跋涉。”萧皇后笑道:“圣上和王夫人……”炀帝急道:“不!”便看了紫烟一眼,笑向萧皇后道:“爱卿还要假惺惺作甚,你白天忙了半日,所为谁来,朕哪得不领情呢?”萧皇后噗哧一笑,紫烟却好生没意思。不时到了迎晖苑后面,便即靠船上岸。凤舸中的一般人,也都离舸,同入迎晖苑。王夫人先自笑道:“圣上怎的到贱妾苑中来,还不回宫安息?”炀帝笑道:“朕懒得跋涉,须借夫人一席地,给朕和紫烟一宿可好?”王夫人笑道:“好!好!好!请快些双入洞房,共圆好梦罢。”众人听了,不禁放声大笑。紫烟却恨不得地上有个洞儿,钻了下去遮羞。

秦夫人笑对萧皇后道:“娘娘也不必回宫了,到贱妾苑中,去宿一宵可好?”黄雅云笑道:“娘娘快不要随她去。”萧皇后笑问道:“为了什么原因?”黄雅云道:“她的苑子很冷落,怪怕人的。到苑子里去,又须用小舟过渡,也要二三里路程,娘娘还是到妾的苑子里去吧?”萧皇后尚未作答,秦夫人笑着羞雅云道:“你说了我一大堆歹话,原是要娘娘到你那里去,羞也不羞。”秦夫人又对萧皇后道:“娘娘可不知道呢,妾是同她睡过的了,睡相儿多么劣,动不动,小腿儿搁上了人家的肚子上,不给人好生睡着。娘娘要是和她同睡去,管教受累不浅。”雅云急道:“你不用嚼舌,我也受够你的了。那一晚和你同睡,兀是勾住人,亲吻亲脸,再也不肯安稳的睡。”众人听了她俩的话儿,一个个格格的发笑。

萧皇后也笑道:“你们俩不用闹了,妾也不到清修苑,也不到翠华苑。一对的酸娘子,随了妾显仁宫去罢。待我左拥右抱,享享一箭双雕的艳福。”炀帝听着笑道:“爱卿错了。”萧皇后佯嗔道:“怎的又错了,难道妾和了黄、谢二夫人同睡,圣上便怀醋不成?”众人听了,又皆失笑。炀帝道:“爱卿的一箭双雕,朕倒要请问爱卿了,爱卿的一箭,却在何处?”众人给炀帝一问,觉得萧皇后的话儿,真是说错了,不禁都向萧皇后瞧了憨笑。炀帝又含笑道:“依朕看来,爱卿也不必上什么清修、翠华,也不必带两夫人回显仁宫,还是随了朕躬,便在此苑燕息,待朕一箭双雕罢。”

萧皇后听了,不禁娇啐一声,粉脸微红,众人却又暗暗窃笑。紫烟却低垂了粉颈,站在炀帝身后。妥娘笑道:“不要尽自打趣了,耽误了佳期。娘娘也不必三心二意,准到清修苑去罢,黄夫人的睡相,却是不雅的。”雅云啐了一声道:“妥娘不要袒护了你的夫人,说我歹话。”炀帝伸了一个懒腰道:“你们斗口,朕须失陪了。”炀帝说着,竟拽了紫烟衣袖,向内室行去。

忽闻苑外一片的哗声。都道奇怪。炀帝不禁回转身儿,忙问:“什么?谁在苑外喧哗?!”正待查询,那个矮人王义,已是跳了入苑。炀帝便问他:“何事?”王义道:“西北上有一道赤气,似龙一般冲起。那赤光的四面,云儿结成了五彩,照耀半天,十分奇异,因此不禁失声哗呼,还请圣上出苑一视。”萧皇后笑道:“横竖有望气的异人在着,不妨去瞧瞧,主何吉兆。”炀帝笑道:“有理!”即和袁紫烟等一齐走出了迎晖苑。走到外面空地上,抬头向西北上瞧去。果见一道赤光,直冲霄汉,好不鲜明。紫烟失声呼了“啊哟”两字。炀帝惊问道:“卿这般慌张,谅是那道赤光,定有凶兆?”紫烟微叹道:“凶兆倒也罢了,这道赤光,却是天子气。怎会出个!在那气起来的所在,定有异人。”众人听了,好生吃惊。

炀帝沉吟了一回,问紫烟道:“晋阳离西京甚近,朕命人暗行探访,倘有异人,便拿他杀了,除去后患。”紫烟道:“这原是天意,恐非人力所能剪除。惟圣上若能慎修明德,或能消患,其祸自灭。”炀帝道:“虽是天意,亦仗人为。要是知道他的姓名,将他剪除,便不难了。”紫烟道:“昔年贱婢的师父,在临别的时候,授妾偈言三句道:‘虎头牛尾,刀兵乱起,谁为君皇木之子。’如以木子两字详来,似是一个‘李’字。”炀帝听了一个李字,真是触耳惊心。紫烟又道:“只是天意浩深,不是私心所能测度。须待将来应验发现,方可作准。”炀帝兀是暗暗沉吟,这时萧皇后道:“天数既定,忧也没用。快要半夜过后了,大家安息罢。”炀帝笑道:“谁去愁他,听天由命好了。”正是:

江山原随天心转,人力虽强没奈何。

第六十一回妙术转春章 灵心慧质落花随波去雅趣奇情

话说炀帝瞧了西北上的一股赤光,仍是毫不在意,即和紫烟回入苑内。迨到萧皇后和秦夫人,同返了清修苑,余人各自散归。炀帝便和紫烟入了内室,登榻下帏,携云握雨,自有一番风趣。炀帝自从得了紫烟,才将伤感侯夫人的心肠忘掉。又替紫烟在西苑里面,高高筑了一所观象台,命紫烟掌理,也封为夫人。

岁月不居,流光如驶。早已过了炎夏,经了凉秋,又是到了冬令。炀帝原是喜新厌旧的人儿,觉得西苑又有些生厌,兼隆冬的时日,西苑中的景色,却也芳花零落,香草凋萎,减了不少的风光。这天炀帝在翠华苑黄雅云处饮宴,萧皇后和各苑夫人,及炀帝的心宠的几个美人,袁紫烟和袁宝儿,都是相陪一席,虽是笑语有人,炀帝兀是闷闷不乐,眉峰双锁。萧皇后瞧了这般光景,便含笑问道:“圣上何事不欢,叫妾等瞧了,也觉不快?”炀帝道:“洛阳宫苑,草木皆已凋零,没有什么可赏可玩,因此觉得愁闷。”萧皇后道:“那也很快的,待到春风吹拂,花草又鲜。”炀帝道:“这个朕原知道,只是这两个月的光阴,教朕怎捱延得过。朕却想起来了,不如再下江都去一遭,卿等道可好?”萧皇后道:“严冬气候,舟行不易。并且江都也没有什么好玩,还是免了一番跋涉。”王夫人也道:“娘娘的话甚是,江都一再游幸,也是不甚相宜。”炀帝道:“卿等也是到过江都的,那处风景,早已领略,和洛阳相比,大是不同。山川秀美,不必去说它,就是一花一木,依朕观察,都比此间格外鲜美,并有琼花一株,朕上回没有饱览,还须重赏一遭。”秦夫人笑道:“虽说江南春早,时令终是相同,这时圣上驾临江都,那里面的草木,也是一般的凋零,仍须待到春回。圣上又何必舟车劳顿,长途跋涉呢?”炀帝笑道:“夫人的话儿,原是在理。但是朕躬想来,江都虽也草木凋零,当胜此间寂寞。”

炀帝话声方毕,席上突有一人接口道:“圣上若要此间不寂寞,也不是一件难事。限妾三天时日,管教这西苑里面,百花齐开,平添春色。”众人瞧那发话的人儿,却是景明苑主持人梁文鸳。炀帝哪里能信,冷冷的道:“夫人有什么神术,夺天地造化之功,能使万象回春?”梁夫人含笑道:“贱妾要是没有这副能力。怎敢在圣上面前大言不惭。只须圣上三天之内暂留显仁宫,待到三天以后,再行驾临西苑,便知妾语不虚。”炀帝将信将疑,待到散了筵席,便道:“朕即回宫了,一准待过三天,再至西苑。”当下各夫人送出了炀帝,齐向梁夫人询问,究竟弄些什么玄虚。梁夫人便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说了。众人都点头称妙,分头自去处置。

转眼之间,已是过了三天,炀帝却已闷的慌了。待到这天清晨,便忙着起身,和了萧皇后乘坐着宝辇,径向西苑赶来,探验真伪。哪知一入苑门,果然花木盛开,千红万紫,触目芳菲。更是奇怪的,便是池沼里面,荷芰菱芡,也是翠叶纷披,澄鲜可爱。炀帝和萧皇后俱各吃了一惊,怎的三日光阴,竟将四时的百花,齐行开放。这时十六苑的夫人,率了美人们一同出接。梁夫人先自笑问道:“苑中的花木,比了江都如何?圣上可还觉得寂寞?”炀帝迟疑了一回道:“朕且问卿,用了这样的幻术,是何处学来的?似这般严冬气候,哪会百花齐放?”

众夫人听了炀帝的话儿,忍不住齐声失笑。炀帝越发动疑,逼了梁夫人追问,方由梁夫人奏明,原是剪彩作了花朵,制作了叶儿,费去苑中人三日三夜的工夫,才布置得春色满苑。炀帝仔细瞧视,方始察出了破绽,真个是赝鼎,便向梁夫人笑道:“似卿这般的灵思慧想,真可称为巧夺天工了。”遂与众夫人随意游去,只见红一团,绿一簇,迎风展动,四时百花,呈丽一时,待到游兴觉阑,炀帝便往景明苑中,暂行休息。苑中人早已排就筵席。梁夫人邀请炀帝和萧皇后上坐,众夫人依次坐下,更有袁宝儿、妥娘、韩俊娥、杳娘、薛冶儿几个得宠的美人,也一同列席,开怀畅饮。饮至中间,炀帝不禁笑道:“梁夫人点缀西苑,平添热闹,却把朕下江都的热肠,化作了冷意,不但上夺天工,却还默化朕衷!”这时忽有一个紫衣美人,亭亭立在当筵道:“贱妾敢歌一曲,替圣上佐酒。”炀帝点头称善。众人瞧这美人,原是景明苑的雅娘。只见她唱支《如梦令》的词儿道:

莫道繁华如梦,几夜剪刀声送。晓起锦堆枝,笑煞春风无用。莫颂莫颂,真是蓬莱仙洞。

炀帝听了大喜道:“即将眼前景色,谱出新歌,却是不易。”便将一杯酒儿,赐与雅娘饮了。又向袁宝儿道:“卿的清歌妙曲,已是好久未闻,今日可能也将眼前景色,编一新词唱来。”宝儿微笑道:“圣上不嫌污耳,贱妾只得献丑了。”只见她润了润娇喉,曼声唱出,也是《如梦令》一支,词道:

帝女天孙游戏,细把锦云裁碎。几夜巧铺春,尽向枝头点缀。奇瑞奇瑞,现出皇家富贵。

炀帝哈哈大笑道:“好一个现出皇家富贵,宝儿真是可人,也当饮酒一杯。”萧皇后早已将炀帝面前的一樽美酒,授给了宝儿。宝儿含笑谢恩,将酒饮尽,重行斟满了,呈还炀帝。炀帝又道:“哪个美人,再歌一曲?”妥娘应声道:“待妾歌来。”炀帝笑看了一眼,只见妥娘含笑唱出道:

梦记扬州三月春,五桥东畔草如茵。君皇若问家乡地,记得琼花是比邻。

炀帝听了,指着妥娘道:“你最会促狭,明知朕将下江都的念儿忘了,你偏要提及。既是扬州,又是琼花,惹得朕心动,理应罚酒一杯!”秦夫人笑道:“赏也是饮酒,罚也是饮酒,赏罚似觉不分了。依贱妾看来,还是罚妥娘合席敬酒一通。”炀帝笑道:“有理,有理。”妥娘便执了金壶,真的敬了一通酒,众人不免欢笑了一阵。这一席酒筵,直饮到午牌过后,方始撤筵。炀帝已是饮得烂醉如泥,玉山倾倒。众夫人便将他扶入了梁夫人的内室,让他睡下。又闲谈了一会,才慢慢散去。

梁夫人回到内室,见炀帝睡得甚浓,她也多饮了几杯酒,也觉不胜酒力,竟是不假思索,躺下娇躯,睡在炀帝脚后。不上一会工夫,已是沉沉睡去。只因一连三日三夜,忙着剪彩裁锦,不得好生安睡。因此一睡下去,却不易醒来。到了傍晚时分,炀帝反先是醉醒,觉得脚后有人,他便微抬身儿,悄悄瞧时,只见梁夫人,闭上了小眼珠儿,兀是睡得甚酣,微微芳息,吹气如兰。两个小酒涡儿,鲜艳得似玫瑰一般。睡态如画,别饶丰韵,不由的勾起了欲火。炀帝真个会玩,他也不去推醒梁夫人,便轻手轻脚,替梁夫人钮扣儿松,罗带儿解,轻轻的褪下绣裤,梁夫人兀是没有惊醒。炀帝才脱了龙袍,下了罗帏,钻入了锦被。迨到梁夫人梦中惊醒,已给炀帝高据上游,占了胜势。梁夫人娇喘微微,轻呼了一声“捉贼!”炀帝反怔住了,梁夫人又低语道:“圣上偷渡玉人关,岂不是贼?”炀帝方始明白,笑道:“窃玉偷香,原是有的呀!”他们两个颠鸾倒凤了一回,各觉神疲力乏,又交股睡去。从此,炀帝一连好几天,留在景明苑中和梁夫人甚是欢洽。只是那假花假叶,颜色容易黯敝,苑中的人便时常掉换,仍见鲜艳。

这天,炀帝午膳方过,一个儿信步闲游,不觉到了清修苑的流水湾头。只见两岸的假桃花,宛似真的一般,在枝头动摇。又见水面上,荡荡漾漾飘出了几片桃花瓣。炀帝不禁自语道:“落花随流水,要是换了真的,还觉动人情绪。”忽闻背后有人娇语道:“圣上站在这里,自言自语些什么?”炀帝回头瞧视,却是影纹苑的刘云芬。炀帝笑问她道:“夫人上哪里去?”云芬道:“贱妾要上清修苑去,和秦夫人讨个绣鞋样儿。”炀帝点头笑道:“她的鞋样儿,确是好的。朕也好久不上清修苑去了,此刻和夫人同去一游。”云芬含笑道:“这边有小船停着,待贱妾挥桨,圣上好下船了。”炀帝便自坐入小船,由云芬轻分绿波,沿了湾儿过去。炀帝见水面上的桃花瓣儿,一路不绝,觉得好玩,用手捞起了几瓣,仔细看时,却吃了一惊,连呼:“奇了!”云芬笑道:“圣上怎又失惊称奇?”炀帝道:“水面上桃花瓣儿,朕还当作剪彩做成,此刻捞起观看,却是片片真花。夫人若是不信,请看花瓣儿现在。”云芬接了看时,果是不假,凑在鼻子上嗅了嗅道:“还微有香气呢,那真奇了。严冬气候,怎会有这般鲜艳的桃花,不要这一条流水,接通了仙源?”炀帝笑道:“胡说!这条水湾,原是造苑时开挖,只和北海相通,哪里会接通了仙源。”哪知小船越到里面,流水中的桃花瓣,越是多了,竟是一阵阵的接连不断。炀帝和云芬两个,兀是猜疑不出。

过了一半水程,云芬忽道:“妾已明白了,这个桃花瓣儿,定是秦夫人弄的玄虚,引人入胜。”炀帝点头道:“也是意中事。”正说时,迎面来了一叶小船,船上坐着一人,正是秦夫人,纤手挥着轻桨,分波而来。见了梁夫人和炀帝,便道:“可是上贱妾苑中去?”炀帝点头道:“原是要见夫人。”秦夫人便掉转了船头道:“那是回去了。”炀帝即问她道:“夫人怎来这么多的鲜桃花?”秦夫人笑道:“圣上又和贱妾打趣了,这些桃花,也都是做的。”炀帝急道:“夫人不要欺朕了,朕已察破水上流的桃花瓣儿,都是真花,夫人还假惺惺作甚?”秦夫人听了,好生奇异,便也在水面上捞得了几瓣花片,惊得失声道奇。

炀帝见秦夫人这般光景,便和梁夫人道:“竟也不是秦夫人弄的玄虚,那是更奇了。”秦夫人却道:“贼妾当作圣上打趣,不道却是真的。”云芬笑道:“妾和圣上却当作夫人弄的玄虚哩!”秦夫人道:“妾哪里有这许多桃花瓣儿。”他们一边说,一边沿了湾儿过去,行经一棵大柳树跟首,只见妥娘立在水边,将一把把的桃花瓣,洒到水里。炀帝哈哈笑道:“原来又是你弄的玄虚,怎来的鲜花瓣儿?”妥娘笑道:“还是春间花落,妾收集在一起,用蜡盒封了,留到如今,尚是芳鲜,便洒入水中作耍,却引入了圣上到来!”正是:

洒出一片桃花水,错疑春到武陵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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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高达万丈化神山顶峰最高处的一个石台上,一名黑衣男子盘膝而坐、双目紧闭着。虽然此时天空电闪雷鸣、风云变幻,但他丝毫没有被影响,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一般,这一切都与他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