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杨笑躺在床上看着点点星空。
不久前才发现原来这房间的天花板是可以拉开的，而拉开之后就能看到天空，但那玻璃却是防弹玻璃，一点都没有可以让杨笑钻空子的地方。
脑海中念念不忘的是今早看到的新闻，迅冽在前些天召开了新闻发布会，为拿下新加坡一笔大买卖做发言，那冷冽的气质，明明是杨笑所见过的，可在他的眼神中，又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好像变得更加狠戾的样子。
她之前听说过，新加坡那笔买卖是用来救张家的命的，如今唐冽却抢夺了过来，代表了明示着对张家的不满，而张家……是杨笑黑名单里的家族，本想借这次的机会让腾邦和李家联手铲除了他们，却没想到居然是迅冽更快一步。
有必要吗？
杨笑从不是个自作多情的人，但也不是个迟钝的人，她明白，其实从东方游轮开始，或者更早的时候，她与唐冽之间就发生了一些变化，而这一系列的变化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就连看到今早的新闻后，内心都会有些慌乱的感觉。
可是，这毕竟是以利益为起点的政治婚姻。
这样产生在利益之中的特殊感情，让杨笑有些为难，而且，她知道唐冽不止如今这点本事，要不然爷爷也不会如此坚决地要求自己结婚，能让爷爷看上眼的人，这心机会有多深呢？又有多少是表现给自己看的呢？这些是他发自内心的举动，或者只是一次浅浅的试探呢？
不要怪杨笑所想甚多，大家都是处在顶端的人物，一个不小心或许就会掉下万丈悬崖，信任这个词语不是谁都能给的。
一面是情，一面是理，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于情于理的。
“噔！”
时钟跳到了晚十二点正，也就是杨笑与徐帆他们约定的最后一天，以她对自家哥哥的看法，如果他来了，这时候也必定是开始行动了，如果不是，那么徐帆一定会等到黎明才开始行动……不论如何，一定要在短时间内找到线索，如果找不到，也只有借助腾邦的力量强行搜索了，但自己摸不清万敛这边的火力，也估不准胜算是多少，很险。
杨笑不经意地瞟了一眼摄像头，拿起桌子上的十字绣就走进厕所，打开水龙头，混交视听。
万敛给送来的十字绣的确是很大，从图纸上来开是一副清明上河图，绣布长半米宽将近两米，横着撕成两条，分别绑在左右手上，倒是适合得很。
那些绣线倒是让杨笑有些失望，最长的也不过小臂长，而且极细，根本不能作为攻击武器来使用。
而这么一大幅十字绣，它的绣针就足足有一包，看上去就有二三十根，还不像一般针那么细，而是那种比较粗的，控制起来也比较有准头。
杨笑左手指头间夹着三根针，以防不备，余下的就扎在裙摆上，手法很特别，不会因为裙子而伤到自己的腿。再抽出两根针合并在一起，站在马桶上用手中的针撬着通风口。
连锁都会开了，区区一个通风口又算什么？
没几下子，那通风口的铁栏就被杨笑撬了下来，整个入口不算大，或许男人进去会有些困难，但杨笑是女人，身子又很是轻巧，进入通风口算不得什么，就是可能转角的时候会费些力气。
一进去那狭小的空间，杨笑就变得连转身都异常困难了，唯有趴着往前进，这里的灰尘很多，但却没有什么异味，更别说老鼠蟑螂什么的了，定然是个比较好清洁的地方。
在前进了一段距离后，杨笑看到了第一个转角，伸头过去看看，竟然看到了光亮，心中便有了计较，看来是下一间房间到了。
“没办法，先就这样吧，委屈她了。”
“可她老公挺心急的啊。”
“……交给他，我不放心。”
“你还真专权。”
听到一小段隐约的对话，杨笑便被惊得不得动弹。
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那个杨笑知道是万敛，他的声音早上才听过，不会忘的。
可那个女人……
杨笑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久没回杨家，产生幻听了。
心中有一种感觉蠢蠢欲动，杨笑快速来到前面的通风口处，虽然是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像猫儿一样。
往下一看，杨笑只看到了万敛一个人，毕竟视角有限，除了万敛，最多也只看到了女人的腿，根本看不清相貌。
可是令杨笑心悸的又是另一回事了，万敛半坐在一张方桌上，方桌之上有一盏茶水和几张照片，她眼睛本来就尖锐，那几张照片上的内容自然也是看得到的。
第一张是一个俊秀男子和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少女，男子从少女身后环住她，手把手地教她用枪，少女虽然是满头大汗，但眼神中却是无比的甜蜜，俨然就是一对小情侣。但看那男子的脸，不就是万敛之前易容的那人吗？杨笑把他叫做弥的那人，而那个少女正是少年时期的杨笑。
第二张是十几岁的杨笑躺在病床上，弥在一旁心焦的模样，那眼睛补满了血丝，揪着一个白大褂在吼着什么。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足足有十几张的照片都是杨笑十几岁的时候和弥在一起的合照，而这些照片，杨笑完全就不记得是在什么时候照的。
那么结论就只有两个，要不杨笑失忆了，要不杨笑这十几年来每时每刻都被人监视着的，仿佛一张无形的大手把她紧紧捏住，让她不能喘息。
杨笑死死咬住嘴唇，这种感觉简直要让她发抖，一般是对未知的惧，一般是对被监视的怒，两种感觉交加，杨笑只感觉到嘴中一股血腥弥漫，不受控制地举起左手对准着下面的万敛。
“嗖——”
三枚绣针一闪而过直刺万敛颈脖，而万敛自然是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就倒在地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杨笑一拳打在通风口铁栏上，跃身而下，从裙子上撤出三枚绣针看也不看就往万敛前面甩去，然后往地上一滚，找到一个掩体。
而正与万敛交谈的女人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就在万敛倒下的时候她就拔出手枪打开保险，见到一抹白影突然出现就连发三弹，却没想到那一抹白影的动作奇快，迅速躲到沙发后面，三弹，一弹都没有打中。
“谁！”女人冷声道，杏眼之中锐利依旧。
杨笑躲在沙发后面，内心翻涌不断，刚刚那一瞬间其实她看清楚了女人的相貌的，如今她这么一出声，杨笑就更加确认了女人的身份。
“妈。”杨笑站起来，面无表情，眼眸之中透露出一股自然的抗拒。
杨笑的妈妈，当年叱咤风云的雷兰在听到自己女儿出声的那一刻，所有的锐利全数软化，剩下的只有吃惊和一种只有妈妈对女儿才有的爱护之情。
杨笑走到雷兰身边，看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再看了一眼左边的电脑，电脑上显示的就是软禁她的那一间屋子，杨笑莫名一笑，冷哼一声道：“妈，你就这么喜欢监视人？”
一句勉强算得了是嘲讽的话，却让雷兰心如锥刺，看着杨笑，眼眸中流露出愧疚之情，张开了嘴，却迟迟没有说出话。
雷兰的心痛没有隐藏，全部表现在了脸上，那种表情让杨笑很不好受，别开脸，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说出那种刻薄的话了。
“笑儿，我……”雷兰见杨笑有了这种动作，心里还是欣慰的，起码她们两的母女之情还没有断地完全，突然想到了地上的万敛，急忙道：“笑儿，你万叔叔……”
杨笑看了一眼万敛，淡淡道：“我没下死手，只是让他昏过去了。”说着，走到万敛身边，蹲下给他把绣针取出来，虽然不危及性命，但只要这三枚针不取，万敛就没有醒来的一天。
起身的时候，杨笑不小心碰到了方桌，而那一大叠照片也有几张滑落下地，淡淡瞄了一眼，杨笑却觉得有些不对，再定睛一看，落下的照片中有一张不是她自己和弥的，而是……
杨笑拿起那一张照片，照片上是弥闭着眼躺在床上，样子很是痛苦，而在床边照顾弥的却是另一个女孩，女孩年纪大约只有十五岁左右，比当时的杨笑还要小一点，长的很是清纯，脸色却是惨白惨白的，眉眼之间与昏迷的弥有几分相似，望着床上的人，眼中满是心疼……只是，这个女孩有些眼熟阿。
“那个女孩是宋弥的妹妹。”雷兰此时的脸色很差，特别是看到了照片中的那个女孩时，眼中戾气更重。
弥的妹妹？
杨笑回忆了一下，怪不得自己觉得那个女孩很眼熟，原来是有过一面之交的宋柯，是弥那个患有胃癌的妹妹。
但……杨笑再次认真看了一下宋柯看弥的眼神，那种心疼，怎么都不像是妹妹对哥哥的心疼。
“你什么意思？”杨笑抬眼看雷兰，举着手中的照片，直勾勾地盯着她问：“那时候你不是说我就算死在外面了也不管吗？妈，这些照片又是什么意思？”
就算死在外面了也不管。
的确，这是杨笑出门闯荡时，雷兰对杨笑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时候她只是想要杨笑明白，出门在外，不要妄图借助家族的力量。但此时她再次听到，才觉得当初自己这句话有多么伤人，毕竟那个时候的杨笑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
她没想到这句话杨笑如今都还记在心里，她没想到这句话对她的伤害会有这么深，深到十几年间都忘不了，她终于知道的是，原来她们母女之间越走越远，源头就是因为这句当初不经意的一句话。
“笑儿，对不起，我……”雷兰看着杨笑，不知道如何解释，事实已经造成，时候解释也没什么用，唯有道一句：“我只是，希望你能坚强，能在黑道中存活下去。”
“在离开家里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你房间找过你……”杨笑低着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唯有那冷清的声音萦绕在雷兰耳际：“然后就听到你对爸爸说，你做不到的事情，你一定要安排我去帮你做到。”
雷兰如若雷击，眼神恍惚地往后退了一步。
“在我十五岁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啊，我就边吐边想，这是不是你希望我做到的事情呢？”杨笑缓缓朝雷兰走去，脸上带着灿烂而残忍的笑容，眼中却是阴寒至极，看着雷兰，缓缓吐出几个字。
“妈，其实，我最讨厌黑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