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茁者葭，壹发五豝，于嗟乎驺虞！
彼茁者蓬，壹发五豵，于嗟乎驺虞！
（一）
这个世界似乎每个人都喜欢强者。
她如此想着，前方蜂拥的人群无一不在庆贺司兽之官射中五只野猪，勇猛顽强。
仿佛不被打败的神话。
人群中的司兽之官，隐约感觉到一股冰凉的寒意，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远处白衣婀娜女子身上，怔怔不语。
是她……
女子张开嘴，轻轻说着什么。
“听不到……你说……”司兽之官不自觉地挤开人群，上前倾听。
伸出的手触碰到空气，换来一阵空虚。
她消失了。
所有人看着勇猛的司兽之官神情悲戚，似想起什么。
修蛇已死，望君功成名就。
白衣女子最后一眼，最后一声，终化成齑粉。
……
“你是什么兽？好生奇怪。”
“我叫驺虞。”
“伤得好重……我该救你么？”
“……”
“哦，那我走了。”
“救……”
“嗯嗯，我救你。”
……
“我修蛇千年修行，如今吞只象你也百般阻拦，意欲何为？”
“不吃生物，免遭轮回，我们都是神兽，切不可犯忌。”
“是是是，你厉害！拯救苍生，我高兴怎么活就怎么活！”
“你这样……简直不可理喻。”
……
“凿齿，九婴，大风，你们不要杀他！”
“今日他若不死，死的就是我们！”
“什么？”
“驺虞瞒着你引来了后羿，太阳已落九个，我们被视为凶兽，必死无疑啊——”
……
这是一场千年的恩怨。
驺虞轮回的每一世，都会在成年礼那天，突然想起他和修蛇的那段过往。
反而是更早之前的事，逐渐模糊起来。
万年前，驺虞乃传说中的瑞兽，白虎黑纹，尾比躯长，不食生物。在天疆三族中属于神兽族，性格狂放中带著耿直，骁勇好战，在一色秋初探天疆时，神兽族圣地中遭猊主攻击，随之敌方更与其余凶**易，打探论剑海与天地蝱的消息。猊主野心勃勃，驺虞凭借战斗之勇猛第一次杀生，灭了猊主。之后驺虞被提升为神兽族之长，据说那场大战驺虞首现人形逼杀猊主，凛然的赤红双眼和雄伟的身躯，以虎之怒吼直接震伤对方的腑脏筋脉，气势凛凛，威震四海。
大战后的驺虞不免虚弱，恰巧被修蛇遇到。
修蛇那时不懂世事，还未成为屠害苍生的凶兽。用灵力救了驺虞后，她威胁他要当百年的奴隶，顺着她照顾她宠她爱她，不可忤逆她。
于是，两兽开始了一段旷世之恋。
修蛇不喜受束缚，自然也不愿修炼成为高高在上的神。她在河水里嬉戏，对驺虞说：“你看，纵使是九天上神，也无法如我这般自在。”
他看着那穿梭在洞庭湖的婀娜身姿，微笑：“那你岂不是千年百年都要在这洞庭之中？”
“不行吗？”修蛇纳闷转头，“难道驺虞想成真正的九天之神？”
他沉思片刻，“若是可以，我倒想去人世历练一番，当个功成名就的英雄……就像后羿。”
“神兽想当人？”修蛇闻言，在水里笑得开怀。
（二）
之后发生了什么？
龙紫玊王后静静坐在驺虞的对面，她想，能让一个无坚不摧的男人眼里充满那么浓的不舍和痛苦，那些回忆定然刻骨铭心。
“驺虞，你是王朝的司兽之官，王对你尤为器重，我也对你很是信任。你一箭可以连射五只杀伤力巨大的野猪，实为百姓之福，是王朝的英雄。但你一直被过往阴霾所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修蛇之间，为什么到最后的生死相残？”
“我骗了她……是我、害了她……”
驺虞痛苦地抓着自己脑袋。
……
血色残阳。
白衣女子一身染血，后羿的神箭让她即将身形俱灭。
唯有自己傲骨不屈。
“你仗着修为，横据洞庭，吞了瑞兽白象，修为大增占据临江岛。如今我便要你这凶兽飞灰烟灭！”后羿再次对准了她。
“哼，”修蛇冷笑，“你不过是要我千年修为和杀我之功，助你成上神。”
“凿齿，九婴，大风已被我所杀，今日你也难逃一死！”
“我不怕死。”
不远处赶来的驺虞，望着屹立的修蛇，胸口一阵抽痛。
他拉住她，“我们走。”
“去哪里？”
“去人界，我们做人，做普通的人，过最简单的日子。”
听到这句，修蛇笑了。
她笑得愈发惨烈：“驺虞，你本就想当人中豪杰，哪里可能陪我自在生活？你和后羿的野心，是一样的！我不怨你欺骗我，引来后羿；不怨你害我朋友惨死……我不怨你，但我不想再与你在一起。”
“修蛇——”
刹那间，天地间箭光闪耀。
修蛇已死。
她的积骨弯曲盘绕成了一座丘陵，后人称之为巴陵。
有诗曰：
修蛇横洞庭，吞象临江岛。
积骨成巴陵，遗言闻楚老。
水穷三苗国，地窄三湘道。
岁晏天峥嵘，时危人枯槁。
思归阴丧乱，去国伤怀抱。
郢路方丘墟，章华亦倾倒。
风悲猿啸苦，木落鸿飞早。
日隐西赤沙，月明东城草。
关河望已绝，氛雾行当扫。
长叫天可闻，吾将问苍昊。
（三）
驺虞帮助后羿灭凶兽有功，轮回成人，如愿以偿。
他去了巴陵很多次，总觉得修蛇没有死。
天地山川，皆有灵性。没想到今日修蛇借着最后凝聚的气，化作人形，来见他最后一面。
他成为人界的司兽之官，以后便是神界的司兽之神。
届时，他希望能在洪荒世界中，再次与修蛇相见。
他欠她一个承诺。
篇末语
本篇之所以有不同的解释，分歧主要源于对“驺虞”一词的理解。坚持“诗教”的学者们视驺虞为仁兽，认为此诗是描写春蒐之礼的，人们驱除害兽，但又猎不尽杀，推仁政及于禽兽，但是将驺虞解释为兽名最大的缺点是与诗意不能贯通。因此《鲁诗》就已将“驺”释为天子之囿，将“虞”释为司兽之官，今人鲍昌《释<驺虞>》一文，解“驺”为饲养牲畜的人，解“虞”为披着虎皮大声呼叫的人，将驺虞合训为猎人，至此，这首诗的诗意涣然冰释。
猎手是男子汉。男子汉应当骑马射箭，当兵打仗，勇猛顽强。一家伙射中五只野猪，自然体现了男子汉气概如虹、不可战胜的精神。
这里没有性别歧视。性别差异是天然的，有所分工、各司其职也是顺理成章的。否定差别，就否定了特点，就否定了事物的多样性，否定了事物相互对立、相互补充的关系。
男子汉也有战败的时候。但是，胜败乃兵家常事。战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认输，是自己在精神上被打败。美国作家海明威的小说《老人与海》所表现的，正是这样的一种精神。老人只身与巨鲨搏斗，最后，老人的收获全被巨鲨掠去，老人在搏斗中精疲力竭。但是，他始终坚信自己是不可能被打败的，因而也是高傲的。
男子汉值得赞美的，是他的勇猛刚强、无所畏惧；女人值得赞美的，是她的温柔体贴、细致周到。倘若不是这样，这世界就太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