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汐艰难地睁开双眸,发现前面的地平线上的确出现了一座城市,但仅存的意识告诉她:“那只是……海市蜃楼,我们,应该,还要走很远……”
忽地感觉手臂被一股力量拉扯了下,紧接着就看到焱永的身体在自己侧边缓缓瘫倒,来不及去抓,只能看到他顺着一堆沙坡滚落了几丈远。
脚步踉跄地蹒跚过去,干涩得只剩血丝的眼睛里透着焦虑,微微出力地抬起焱永的脑袋:“你……你怎么样了?”
眼前直觉一片漆黑,不由得一慌,下意识地抓住雨汐的手:“汐儿……我……我为什么看不到你了……你……你在哪?”
雨汐知道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点了,再走下去,他真会出现生命危险的!心里不由得一阵愧疚,如果,他不追来的话,就不会……
喉咙呼噜了两声,却只听得沙哑而撕裂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响起:“你……你好好……休息一下……”
风沙,越来越大,任意的肆虐咆哮,似是要将它全部的积蓄都散发出来般。
抬起那双沉重的眼袋,勉强看清焱永已经晕了过去。
手指在他的伤口上缓缓摩挲,鼻子微微一酸,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啊?怎么能这么随便就为了别人而伤害自己呢?
他难道真不知道,她的心里只有慕容轩吗?
抬头,对着西北方向凝目了好一段时间,再看着怀里的人,像是在下一个很大的决心般。
她要见慕容轩!这个念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她不能因为任何事而改变!
将焱永的头放下来后,看了他最后一眼后,便站起身,缓缓地,朝前方走去。
可是,为什么她觉得此刻的脚步比刚刚还要沉重;为什么她会觉得,心底像一把尖刀划过去般,疼痛难忍;为什么她会觉得,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呼唤她……
“我叫焱尧,你呢?”
“你要这些露珠干什么呢?有什么用处呢?”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在皇宫的后花园见过啊,我还帮你采集霜露呢,我叫焱尧!”
“你现在还小,还不明白真正的爱情是什么,而你对王叔的依恋,那是因为你还小,还分不清爱情和亲情而已,我决定了,要等你长大,等你长到了十三岁,到时候如果你还说你爱的是王叔的话,我就没话可说了。”
“汐儿,在此之前,你能让我做你的朋友吗?就像嫣儿那样,让我陪着你,保护你,行吗?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再说什么要娶你的话了,在你没长大之前,我绝对不说!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一句句地在她脑海里重现,他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还有他在这一路上对她的照顾,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个个铅球般,在后面拖住了她的腿,让她举步难行。
慕容轩,你说过,要我等你的,我现在等不及了,该不该去找你?
可是,如果我真丢下他的话,他一定会死的,我不想……不想他死……
慕容轩,我回去,我回去等你好吗?不管等多久,我都会一直等下去,虽然你不知道有这么一刻,我离你那么那么的近,可我知道。
我知道我曾努力地去靠近你,我能感受到你的气息就在那一边,能感觉到你的手心就在那一边,这就足够了;日后,就让我来告诉你吧,告诉你,我曾经那么那么努力地想要走近你。
回头,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即刻被风沙席卷而去。
走至焱永身边,将两个手指放在嘴里,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撕扯着声带,只为发出那一声长啸,不足以传至十里,但,飞儿如果就在身边的话,一定能听到的。
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忐忑地聆听着耳边的声音,在那轻微的缓慢的嗒嗒声响起时,唇边,终于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雨汐使尽吃奶的力气,在飞儿的配合下,终于把焱永放了上去。牵着缰绳,一步一个脚印地朝着原来的方向前进。
她不知道选择往回程方向走距离会不会短些,她根本就不确定自己走进了这片沙漠的哪里,中间?就快到南国?还是只是在入口处来回走?
现在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马背上的男子被这片沙漠吞没。
他是齐国的未来,是一个仁君之选,她不能让他死在这片风沙里;他应该在百年之后躺在皇陵里,受万人的敬仰。
一只脚踏进了沙堆了,拔出来时,没有了鞋子的踪影。裸着脚走在滚烫的沙子上,磨出的血洒在沙堆里,吞噬了她的疼痛。
飞儿已经开始吐白沫了,背上的重荷成了侵蚀她生命的毒药,一点一点地将她的生命力透支。
雨汐不忍,好几次都想让她歇一下,然而她知道,如果停下来的话,很有可能下一波沙浪就会将他们淹没。所以,她强忍着蚀骨的疼痛,一步一步地拖着飞儿往前走。
直至,前方出现了辽远而清晰的呼唤声,还有那漂浮在上空的蓝旗,她终于抵挡不住全身的虚脱,一头扎进了沙土里,最后一丝意识是,飞儿,似乎也倒在了她的身边。
躺了足足三天后,雨汐才慢慢的恢复了元气,刚能下床,她便想到外面去走走,毕竟全身的骨头都快睡酥了。
没想到走出卧室时,就看到靠在窗边的睡塌上躺着一个人。半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雨汐唤来湘竹,指了指睡塌上的人。因为声带受损了,她至今还不能开口说话。
湘竹斜睨了他一眼,笑道:“他自己要求的啊,一定要靠近你,说无法确定你没事的话,他就不能安睡,奴婢就把他放在这了。”
原来,这几日,他竟然就睡在外面,隔着一扇门,一座屏风,离她那么近,她都不知道。
雨汐走过去,仔细地查看了下他的手腕,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只是脸色还是那么苍白。
“大夫说失血过多,又长时间缺水,差点救不回来了,不过还好,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需要静养。”
都说静养了,这人竟然还不安分,没事把床安在她房间做什么呢,下人来来往往的,哪里能静养啊。
雨汐一阵气恼,握住他手腕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下,听得一声痛呼后,惊得她急忙松开他的手,又是一声痛呼。
睡塌上的人醒了,一睁开眼,顾不得手上的伤口,就急忙地想要挣扎起来,微弱而嘶哑的声音让人很难分辨得出他在讲什么:“汐儿,你……你……怎么就下床了呢……嗷……”
由于焦急,双手撑起身体时,竟无意识地压到了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的。
湘竹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走过去,扶他坐起来:“大皇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难道好不懂照顾自己吗?”
雨汐也有同感。
焱永不好意思地地一笑,想要伸手去握雨汐的手,试了几次都徒劳,雨汐见此,只好去抓住他的手,听得他虚弱地道:“汐儿,你……你没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