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外。风萧萧。黑云压城。
愚王殿正中央悬挂着尸灵仪。尸灵仪的原尸来自上三城之一—明城的前代城主,明遥。明遥死前,为愚王占了一卦,灯光的交位显示卦象为:
夜与犬相闻,箫鸣则销。鬼与枭何?在腐之位,留香之阁。
愚王身子斜倚在食女椅中。赤裸的食女身子弯曲成正好的弧度,架构成骷髅形状。她们眼神微闭,像是在享受,呻吟声里充斥着欢愉。可是愚王却无暇顾及此刻的颓靡之音,即便身下坐着的身体再柔软,也解不了他心里的疑问和愁绪。他的手臂无意识地轻轻放下,正好搭在一只食女的肩膀上,那食女有所觉,转过头来,眼波流转,妩媚地看了一眼愚王,伸出香舌在愚王的手心处烙了印记。这印记潜进愚王的手心里,在愚王的身体里缓缓游走,最后游到愚王的嘴唇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愚王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呼了口气,气体是粉红色的。愚王半睁开眼睛,凝视着殿中央的尸灵仪,自言自语道:
“夜与犬相闻,箫鸣则销。鬼与枭何?在腐之位,留香之阁。在腐之位,留香之阁?明遥兄,你算是给我出了难题。至于那条犬……”
说到“那条犬”的时候,愚王猛地坐直,身体像弓弦一样绷紧,手臂上青筋突出,喘出来的气由粉色变成了黑色。黑色气流在食女椅上盘旋蔓延,众食女的呻吟声里都不免染上了一丝凄厉。
夜与犬相闻。说的就是叛将鬼狼。狼牙锋利,夜啸而奔袭千里,群鬼避而趋之。
黑色的云又往前压了几寸。云朵的后面雷声隐隐响着,像狂犬的低吼声。
鬼屋屋檐下的风铃舞步越发急促。
尸灵仪的脸背向愚王,后脑的三角形洞**出一缕明黄色的线条状物。愚王抽了抽鼻子,将气体吸入鼻中,脸色由黑转红。
“哼,过了奈何桥又怎样?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语声一断,似乎还不解气,又狠拍了那张靠两只桌腿支撑着的“半两桌”,桌上的烈酒和狼肉惊得飞起,悬在半空,兀自颤栗着,不敢掉落下来,生怕惊了此时怒气正盛的愚王。
愚王看看烈酒,又看看狼肉,双手背在身后,快步踱下食女椅,在大殿中来回徘徊。
他伸出了手,下意识将方向正对烈酒,旋转了一下食指,烈酒自杯中溢出,迅速往下蔓延,绕住“半两桌”。在将要完全包住桌子时,却在一方桌脚处吃了瘪,怎么也过不去,随后溃散,了无生气的样子,滚到地面上湿了一大片。
愚王手指微颤,紧皱着眉头,最后无奈放下手,哎哎地叹了口气。
他又往前移了一步,正对那狼肉,犹疑着伸出手,旋转了中指,狼肉像突然有了生命般,自半空中站直了身体,随后长出了手脚头颅,变成了一个人,正是鬼尚书明裂。
“参见吾主,圣王不亡。”
鬼王身形不动,凝视着明裂,随后背过身子,手臂极速一挥,那装着烈酒的玉杯便撞了墙,“当啷“一声,碎裂落地,明裂嘴角弯了个邪恶而满足的弧度。
“那条母狗怎样了?”
明裂双手背于前:“答圣王,半死不活。”
“我是不是做错了?”说到这句话的时候,愚王的语调是阴冷的,不像是忏悔,倒像是责怪。他迈步到愚王殿的门口,看那飞速流动的乌云。
“要想不被人伤害,首先将刀架在敌人的脖子上。谁也没错。圣王是为了安逸的生存,狼族是个祸害。”
“哦?是这样吗?曾经的他们难道比我们更强?”
“不是,但现在是。战争是正确的。”
愚王折返殿中,走向愚王殿的偏右位置,正对着一所房间门。房间门上幽幽然染了骇人的绿色,色彩呈现鬼魂的轮廓,线条的边缘还不断的在往下流着眼泪,从房间门的后面能够隐隐地听到鬼魂的哀嚎。
“圣王殿下,听邢医说,公主最近的病况不太乐观。”
“和她母亲一个模样。也难怪,从金城到鬼城,一个阳,一个阴,她一个女子,怎么受得了?苦了她了。”
言语里充满了温柔。又一道幽绿的鲜血在房间门上凌烈的撒了一道痕,那只倒霉的鬼魂应该是女鬼,哀嚎的声音尖锐高亢。
“每个父亲,对待自己的,女儿,都是温柔的。”
愚王握紧拳头,额上青筋暴露,极速转过头来,愤怒地瞪视着明裂。
“放肆,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裂不慌不忙,轻抚着胸前形状明显的婴儿印记。
“禀圣王,今天是小女十八岁生辰。”
愚王眼神柔和下来,从食女椅上吸下一只食女,不理会食女可怜的哀求声,他扭转了一下手势,食女变成了一只布娃娃。
“这是送给你女儿的礼物。玩具里有我的凝界气,可保她在你心脏里调和阴阳,早日转生。”
明裂跪下:“谢圣王。”
愚王挥了挥手,走过明裂身边,重新坐到了食女椅上,又变成了不可一世的样子:“不必了。那条公狗过了奈何桥。找你来商量对策。”
明裂将玩具塞进胸膛中,只见那婴儿印记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发出嘤嘤的笑声。明裂轻拍了一下胸膛,安抚自己的宝贝女儿,听到愚王说到鬼狼已经过了奈何桥的时候,他看了看鬼灵儿房间门上的鬼魂血迹,对愚王说:“这次的战争跟之前的不一样,鬼狼的军队里除了他本族的狼群外,还有不少是鬼城的亡灵。”
愚王轻叹一声:“是啊,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明裂踱步靠近愚王:“鬼狼不知道施了什么法,那些跟随他的亡灵突然间变得凶残无比,力量不可小觑,甚至比狼群更难对付。”
愚王又缓缓站起:“难道……”
明裂愈来愈靠近愚王,身子已经站到了食女椅边上,他一只手轻按在最接近他的食女头上:“如今的办法只有一个,或许还有些微胜算。”
愚王眼睛一亮:“什么办法?”
明裂手上青筋暴露,用力捏碎了食女的头骨,食女连痛苦的声音都还未来得及发出,顿时显露蛇的真身,随后便化为青烟,青烟里有散碎的红色粉末,那是她仅有的一魂。
“让鬼城变成一座空城,鬼狼的军队就不会再壮大,我们还能抵御。”
愚王与明裂四目相视,整个鬼屋的氛围宁静而凌烈,静得可怕。
“啪”一声轻响,鬼屋的门狠狠撞向了边上的门柱,尸灵仪突然转过了身子,睁开了空洞的双目,目光正视愚王。
一只全身泛着紫色凶光的野狼突然从失灵仪背后窜出,直奔愚王而来。
愚王和明裂一惊。紧急之下,明裂立马护在愚王身前。
紫狼跃起,张着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到明裂的面庞。
惊魂一刻,刀泣乘着奔雷烈风,同样从尸灵仪后飞出,钝锈的刀口在尸灵仪的脸上划破了一道细腻的口子。
刀泣正好插在紫狼的颈项处,刀尖也正对着脸色苍白的明裂。紫狼的身子四分五裂,没有留下一滴血迹,只是身子碎片的形状逐渐变得透明,最后紧缩成一只箭羽,箭头处插着一封羊皮信。
封死裹着袍子大步走进鬼屋,执起刀泣,本来以为他要收手的时候,他却又将刀尖对准了明裂。
“你刚才说什么?”
明裂闭目养神,毫无惧意:“封将军,圣王刚刚受了惊吓。”
封死声音陡然增高,一字一杀意:“我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刀泣又往前进了半分,
刀身上的颤抖是愤怒情绪和冲动行为的完美结合,若不是封死手部力量的最后一丝理智,明裂早已身首异处。
明裂还是那句老话:“封将军,圣王刚刚受了惊吓。”
封死再也无法忍受,提刀怒吼,灌了千斤气力于刀身,眼看就要斩杀明裂。
“放肆!!”
愚王负手而立,声音穿透了整个鬼屋,待他那霸气的两个字说完,偌大的鬼屋却未消解掉他的愤怒,屋殿中密集雕刻《心经》的玉柱隆隆作响,所有的食女堵住耳朵,全部化身长蛇游向她们正上方的黑笼内。就连屋殿中央的尸灵仪也因声流变转了方向,重又对着鬼屋外。
明裂和封死双双跪倒在地:“圣王息怒!”
“封死,你的眼里除了封魂那老家伙,难道就没有别人了吗?”
封死即便想要争论,但是看到愚王怒不可遏的样子,也只能将他认为正确的道理苦苦的咽下去。
“明裂,看看那封信上写了什么。”
“遵命,圣王。”
明裂得意地看了一眼封死,随即拔下箭头上的羊皮信,展开信件:“圣王,信上说:要即刻放了那条母狗,要不然……”
愚王踱步到鬼屋左边的一根玉柱旁,手在玉柱壁上缓缓抚摸着,玉柱上的《心经》文字流动着,不断变幻着形状:“要不然怎么样?”
明裂深吸了一口气:“要不然城破之日,会将公主丢入淫戒冢。”
愚王重重的哼了一声,手指用力,那玉柱的表面便应力而碎,一把浑身散发着阴黑雾气的铁杵嵌在玉柱内部。愚王手一挥,袖口带着风劲,直接将铁杵从玉柱中硬拔了出来,飞向屋殿右方鬼灵儿的房间门上,那附在门上的亡灵残影瞬间消散。
愚王疾步走到明裂面前:“明裂,你确定不是因为你的私欲?”
明裂用双手撑住地面,头直接磕到了地面上,以表衷心:“圣王,小女既已有法可医,又何必再次怪罪于圣王的臣民?唯有如此,鬼城方可渡过此劫。”
封死听到这话,急忙站起身来,向愚王作揖道:“圣王不可!鬼城无鬼,何以称鬼城?”
明裂道:“封将军,有人就有鬼。散了这一批,还有下一批。八大地狱,从来都不会空的。”
封死冷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弑鬼又有什么用?”
明裂看着封死,嘴角上扬:“封将军难道忘了吗?还有行阳伞。只要圣王打开一次,一个时辰的时间,就解决了问题。打败鬼狼一族,又是一个新的鬼城。”
封死吃了一惊:“不可!行阳伞乃天继赠送给地藏的神物,用于镇压八大地狱最底层阿鼻地狱的恶鬼怨气。若是圣王有一丝念力的松动,行阳伞就会失去控制,从十八层直上第一层,遮住了鬼城入口,洒射出来的阳光不仅使现存的亡灵灰飞烟灭,就连刚坠落的死魂也将遭灼灭,再难收回。太过冒险,请圣王慎重。”
听了封死的话,愚王陷入矛盾中,如果真如明裂所想,启动行阳伞,万一有所纰漏,那么自己的罪过就太大了,扰乱了十方域的秩序,到哪儿都将像过街老鼠一样不得安生。
正当愚王思索间,鬼灵儿的房门开了。一身粉红色装扮的鬼灵儿手执已经被魂灵之血染得通绿的掣魂鞭款款而来。仿佛习惯动作一样,看见人就要示威似的甩一下手中的鞭子,不管那人是谁,也不管地方是在哪儿。她总是笑容满面的,有一口很好看的大嘴,眼角因常常将笑挂在脸上都挂出了眼角纹。鬼灵儿“噼啪”甩完了一顿鞭,看了看屋殿内站着的君臣三人,又看了看狠狠戳进自己房门上的那把铁杵,妩媚笑着对愚王道:
“我亲爱的父亲大人,您这是玩的哪出?还没到时辰呢,您就想了?难道那些食女没有满足你?唉,是我的错,我没调教好她们,让父亲大人您,失望了。”
愚王听到这样的话,再怒火中烧的心头也浇了一盆水,他羞愧道:“灵儿,是不是太闷了?”
鬼灵儿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盯着那铁杵仔细把玩着:“哎呀,这么大的玩意儿,怎么塞得进去?可是,不尝试一下怎么知道呢?父亲大人,您说是吧?”
愚王作为一个帝王,掌管着一方城池,城池内还拥有着偌大的八大地狱,但听到鬼灵儿这番话还是不免脸红,可是他明晓这不是在开玩笑,是对他的控诉,没有他从金城的叛逃,就没有今天的鬼灵儿:“灵儿,随阿菊到时光崖散散心吧。”
鬼灵儿再次忽略了愚王的话,将目光专注在年少气盛的封死身上。
她巧笑嫣嫣道:“这不是封死将军吗?好久不见了,听说你为了寻那色鬼封魂追到面具城去了?真是……哈哈,何必呢?那老鬼哪有我好看?”
只见鬼灵儿放下了掣魂鞭,一只手揽着封死的脖子,一只手在封死的胸前来回抚摸着,她的玉腿从粉色的裙摆间露出来,刺激着封死的下半身。
“封将军,莫负青年时光。你……真的很好看,变成鬼就一点都不好看了。”
愚王眼睛里冒着嫉妒的火光。封死有些把持不住了,赶紧向后退三分,向愚王和鬼灵儿作揖道:“公主殿下请自重。不知鬼狼的妹妹狼环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这里,鬼灵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变成了一座冰山。她重新拾起了那只掣魂鞭,又是“噼啪”一声响彻鬼屋内外:“怎么,封将军是看上我家那条小母狗了?我可不记得有把她放出去玩耍过,难道……封将军,进过我的房间吗?”
说这话的时候,鬼灵儿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愚王。愚王向前迈了一个小碎步,脚下的石砖地有一块砖裂了缝,那缝的形状和愚王的眼珠子差不多,自眼球处往外开着嫉妒的枝丫,并且枝丫还在不断生长着。
“公主殿下,臣只是想让公主殿下将狼环放回去,这样鬼狼得到了他想要的,或许会暂时停止进攻鬼城。此刻,缓兵之计是最好的办法。”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又是一声噼啪作响。
鬼灵儿一把拽住封死的衣服领口:“还有,别在我面前提鬼狼这个叛奴。我最讨厌背叛。”
她瞪视的眼神像是要生吞了封死一般,或者说是要生吞了鬼狼一般。
愚王拉开了鬼灵儿,深情款款地对鬼灵儿道:“灵儿,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抓住鬼狼。”
鬼灵儿并未因鬼王的话心生一丝感动,反而挣开了愚王的手,“啪”一声打了愚王一巴掌:“我说过,不要在我面前提鬼狼这个叛奴。连你也不行。”
明裂和封死惊惶地看着僵死的场面,却无言以对。
愚王接受了这一巴掌,他很生气,然而气是不能撒在他的宝贝“女儿”身上的:“将封死给我带下去!”
他眼睛里是没有封死的,团团的怨恨,倒像个怨妇,正对着鬼灵儿,责怪不成,便祈求谅解。鬼灵儿好像也松动了,她嘴唇嗫嚅着,突然想到愚王的好,至少是对她好的。默默然中,二人的眼里泛起了珠珠泪光,对彼此从怨恨到依恋。鬼灵儿伸出手臂,绕到愚王的后颈,将头抵在他的肩头。愚王也同样,迟疑地搂住了他的宝贝“女儿”。
二人你侬我侬,浑然不觉此刻的屋殿内还有一个明裂。对于这样少儿不宜的画面,作为一个老年人,明裂同样不觉得“相宜”,索性闭上双眼,可惜控制不住手,他的手轻抚着胸前的婴儿印记。明裂还是有分寸的,和愚王不一样,他只是想他被魂灵咬死的女儿了,轰轰烈烈、比雪还要白上几分的父女之情。
情感释放的节奏总是缓慢而深情的,感性到了极致便是理性的荒芜。三人倒是没有一个人想到兵临城下的鬼狼军队,直到天上的乌云背后闪了一道电光,预示灾祸降临,屋殿外的一个城守被长舌鬼用舌头绕住了脖颈,直从城楼上拉下来,变成众鬼魂的玩物。
愚王第一个惊醒过来:“明裂,跟我到阿鼻地狱取行阳伞。”
明裂喜不自胜,压抑住内心的冲动和欣喜道:“遵命,圣王。”他下跪的姿势有点奇怪,既不是作揖,又不是双手撑在地面上,倒是一手贴胸、一手自然下垂地跪于地面。这倒并不是说他不懂得君臣之礼,只是此刻的感情凌驾在了理智之上,谁都没有他已经死去但马上会复活的女儿重要。
话不多说,愚王和明裂君臣二人相携欲走出屋殿外,方走到殿门口时,听到殿内一声抽鞭子的“噼啪”响声,愚王才醒觉殿内还有一个鬼灵儿。此时的鬼灵儿突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倒跟她衣裳的颜色相称了——撅着个粉嘟嘟的嘴,撒起了娇,嗔怪愚王没有理会她。愚王无奈一笑,想想行阳伞对于鬼灵儿来说,也是有用处的,至少让她体内的阴气不再猖狂,让作为人的阳气也出来打一场胜仗——就像此刻,愚王认定自己属于阳的,一定能打败鬼狼的阴森。
“灵儿,要不要去看看行阳伞?”
鬼灵儿眼睛一亮,眼珠子却滴溜溜转起来,看来是想要去的,但是呢,“父亲”大人的诚意不够。于是她并没有改掉她那惹人怜爱的撒娇表情,嘴也还是可爱得嘟嘟着,只是脚下一软,索性躺到地上扮起了假死人,殷殷得望着愚王,表情还是那副似嗔似怨。
愚王伪伪地叹了口气,脚却是诚实得很,只见他走近了鬼灵儿,伸出了双臂,拦腰抱起了她,嘴上还说着溺爱的话:“你这孩子,永远长不大。”
鬼灵儿高兴了,脸色变了,听他这话,又不高兴了:“哪儿长不大了?你说,我哪里长不大?”
话里有话,说鬼灵儿不高兴是假的,她的眼神比谁都调皮。
愚王暗暗咳嗽了一声,虽是老“父”老“女”了,可还是有点禁不住调侃:“嗯咳,晚上再说。”
鬼灵儿噗嗤一声笑了:“死相。狗改不了吃那个。”
就这样,三人走向——不,是两人,还有一人躺在他“父亲”的怀抱里撒着娇——阿鼻地狱、也就是凡人所说的无间地狱,去取那能“拯救”鬼城的行阳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