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星期天,下起了第一场雪.绒绒净白的雪花,将灰色调的城市装点得一片银装素裹。街道是白色的,停在路边的车是白色的,树是白色的,树枝下的长椅也是白色的。
风义信难得没有睡懒觉,一大早便穿戴整齐兴冲冲地去敲离尘的房门,声音里透着抑不住的欢喜,“小懒猫!你今天是怎么啦?怎么这么晚还不起来?快起来,外面下雪喽!”
半晌后,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却空荡荡的没有半个人影,风义信立时怔住。
“喵!”风义信低头,看见一脸不耐烦的阿花蹲在他脚下,似乎在诉说着:“我不是懒猫,来给你开门了!”
此时,离尘正坐在直通T市的客车上。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看着T市最繁华的商业街上,卓尔商厦的共享大厅门前排起的长长人龙,离尘不禁哀叹一声,拉紧稍显单薄的外套,跑到队尾排队。
她今天赶早车出门时还没有下雪,坐在空调车里时也没有觉得有多冷,可是当她站在雪地里排了一个小时的队后,脚底已经冰凉。虽然紧抱着自己,她却仍冷得颤抖不止。
终于,又一个小时过去了,离尘买到了印着金色“我就是我”字样的专辑,走上签售的舞台,轻颤着将手中的专辑递到一直埋首运笔如飞的男人面前。
男人怔了怔,顺着那惨白轻颤的手看向脸色发青的冷艳女孩。
“你没事吧?”苏见信担忧的问。
离尘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谢谢,我没事。我们乐团全体都是你的崇拜者,今天是我们男主唱的生日,我想买你的新专辑给他做生日礼物。一大早从S市坐车赶来的,没想到会下雪,排这么久的队,感觉有点冷而已。”
苏见信双目一亮,笑道:“你们也是组摇滚乐团的?”
离尘点点头,“我们团叫Wing,我是女声主唱,我们男主唱也叫阿信!不过全名是风义信。”
“呵呵,好!”苏见信重又埋首桌上,在专辑封面上行云流水的书写着。
To:风义信
生日快乐!祝你们的Wing乐团早日大放异彩!
信
离尘接过苏见信递回的专辑,一看清上面写的字,差点激动得掉下泪来。连声道谢后,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走下签售台。
风义信一脸阴沉坐在客厅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他却没有开灯。他给离尘打电话总是在关机状态,给所有想到的人都打了电话,但没人知道离尘去了哪里。他由气愤到极点,又胡思乱想。
“报警!”风义信陡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暗淡的双目闪亮着,“对呀!可以报警嘛!笨哪,我怎么早没想到……”
正当他掏出手机准备按下号码时,钥匙开门的声音响起,跟着,手中拎着生日蛋糕的离尘走了进来。
“哎?阿信,你在屋里怎么不开灯呢?吓我一跳!”离尘边换上拖鞋,边按开客厅的灯,带来刺目的光明。
风义信毫无预警的冲上前,把离尘紧紧抱进怀里,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身体般的用力。
“阿信?”离尘愣住,即而为被紧拥而弄痛的身体蹙眉问:“你这是怎么啦?”
“你这一整天跑哪去了?”风义信没有松开怀中的离尘,只是用异常冰冷的声音问。
“我……我……”离尘从未见过这样的阿信,一时吱唔着难以成言。风义信重重的叹息一声,以舒缓压在胸口的沉郁,哑声道:“你知不知道我一大早发现你不见了有多担心?打你的手机关机,打给秀才他们都说没看到你,我简直快要急疯了!我跑出去找了你没找到,又跑回来祈祷你已经在家里了。你知不知道?就在你进门前,我正打算报警。”
“阿信,”他真情流露的话语令她眼圈泛红,哽咽道:“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早上走得太急,忘记开手机了……”
风义信双手撑着离尘的肩膀俯视着她氤氲的双眼,不禁放柔了声音:“你这一天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离尘拍了下手,卸下背后的帆布背包,找出里面有苏见信签名的新专辑捧到阿信眼前,“喏,就为了这个!你都不知道你的偶像今天去T市做新专辑的签售吗?!”
风义信脸色阴晴不定的接过专辑,神色复杂的双眸扫过上面的金色字迹,重又落回到离尘青白浅笑的面庞上,颤声问:“你就为了这张签名专辑,一大早顶着大雪跑去T市?”
离尘赧然垂首,难得忸怩得手足无措。动手拆开生日蛋糕的包装,转移话题道:“我还买了生日蛋糕,虽然没有去约大家来,没能给你像我过生日时你给我的那么大的惊喜,但也算我的一点小心意。”
“离尘。”风义信深情彻骨的轻唤了一声,却又厚重得直击人心上最柔软的一处。
离尘僵住了手上的动作,目光迷蒙的看向阿信。
风义信再次紧紧拥住离尘,多了分如水温柔,“尘,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行不行?你已经把我的心都占去了,你还想要得到什么?”
“阿信,你、你说什么?”离尘唇轻启,泪光再次闪现,她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风义信眨着水雾迷蒙的黑眸,决定将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和盘托出,“尘,我爱上你了,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
“爱上我了?就为了这一张签名专辑?”离尘聪明的脑袋正处于罢工中。
“不,早在今天之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风义信深情缱绻的告白才刚刚开始,刺耳的门铃便不识相的叫嚣起来!
“Shit!”风义信低咒一声,决定直接开门去杀了在这种时候来按门铃的人,“谁啊?哪个不要命的!”
门打开的一刹那,穆雪把所有关心离尘的追问都硬生生吞了回去,踉跄退步躲到高大威猛的黑秀明身后——阿信好吓人喔,好像会吃人似的。她在心里哀嚎着。
“阿信!离尘回来了没有?有消息了吗?”韩熙顾不得害怕阿信骇人的模样,焦声追问。
“哎?你们都来啦?那正好,一起进来给阿信过生日吧!”离尘微笑着由阿信身后探出头来,邀请大家进屋。
见到离尘,门外的五个人总算松了口气,继而嘻笑着绕过冒着冰冷怒气的阿信,挤进温暖的房间。
“哇,雪一停,外面真是冷死人!离尘,有没有热的东西可以给我们喝?”海遗星不客气的坐进沙发,开口讨要热饮。
风义信拦住要去准备热饮的离尘,闷闷地道:“你也刚回来,冷得很吧?跟他们一起坐着休息,我去弄喝的。”
离尘怔住,继而心中溢满暖暖热流,乖乖的微笑点头,与穆雪坐到一起。
穆雪连连眨着美目,看看走进厨房的阿信又看向离尘,暧昧一笑道:“嘿嘿,尘,快从实招来!刚刚发生了什么?你们之间变得不一样喽!”
“是啊,刚才阿信开门时气成那样,是不是我们坏了你们的‘好事’啊?”海遗星也龇着牙,邪笑着加入“审问”行列。
韩熙、宫晓夜、黑秀明也同样投来探询的目光。离尘赧然垂首,吱唔着不知该如何应对。想不到啊,一向自持冷静淡定的她也有如此局促应对无方的一天。
风义信异常迅速的端着摆满热饮的托盘回到客厅,替离尘解围道:“好啦,你们别再逼问她了!我招,行了吧?”
纷纷取过一杯热茶或咖啡,五道目光又齐齐的聚到风义信脸上。
“我刚刚在跟离尘表白。”离尘蓦地抬目,她没想到阿信真的就这么直截了当的把实话讲了出来,惊愕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真的?哈哈……尘,那你答应了没有啊?今天真是好日子呢!看,我之前说的没错吧?你就幸福去吧!”穆雪抑不住激动,滔滔不绝地说。
风义信扬眉,一脸期待的看着离尘。
离尘的脸更红了,起身跑到餐桌旁道:“不早了,我们还是先点上蜡烛给阿信过生日吧!”
海遗星失声大笑,“想不到冷漠成性的叶子也有害羞的时候!哈哈……今天真是好日子,让我们大开眼界呀!真是不虚此行!”
离尘随手将蛋糕店附赠的塑料餐刀飞向,笑得得意忘形的金丝猴,引来一声惨叫——“哇!杀人啦!”
众人笑成一团,快乐和谐的气氛充满温暖房间的每个角落。
2
窗外,羽绒般的雪花又扬扬洒洒地飘了下来。
冰冷的空气被挡在了室外,只有笑声、快乐与幸福在温暖中蔓延……
终于送走了一群人,风义信让有些疲惫的离尘先回房休息,独自收拾着狼藉的碗盘杯碟。
将一切收拾妥当后,已经是凌晨两点半。
风义信走出厨房,本想到卫生间洗个热水澡后就去睡觉,却在经过离尘房间门口时停了下来。犹豫片刻,他轻轻敲了敲门,“尘,你怎么样?不舒服吗?”没有回应,只有一阵模糊不清的呻吟声浅浅传来。
“尘?”风义信提高音量又唤了一声,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一急,直接扭开门冲了进去。
“你怎么了?醒醒,看看我!离尘!”穿着薄毛衣仰躺在床上的离尘满面潮红,纠结着眉心,轻浅无力地呻吟着。
风义信伸手向她的脑门探去——热得滚烫,她正在发烧!他立即一把将她抱起,也顾不得穿外套,胡乱踩上运动鞋就冲出门去。一路跑出小区,跑到路灯昏暗的大道上,却找不到一辆出租车。他咬咬牙,继续紧紧抱着她向最近的医院跑去……
风义信风风火火的打破了医院的清冷肃静,吼得几个值班护士惊恐万状的忙起来。手忙脚乱的打退烧针、吊点滴瓶、开药单,然后再推出来一个最“勇敢”的人,唯唯诺诺地向那阴冷可怖的男人送药单。
结束一切人仰马翻的忙乱,当离尘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她已回到卧室里那温暖柔软的床上。而奔波了半宿的风义信,正累极的斜坐在床沿,倚着墙壁浅睡。
离尘眨了眨眼睛,缓缓撑起酸疼的身子,疑惑的看向旁边一脸疲惫斜坐酣睡的男人,一头雾水的问:“阿信?你怎么跑到我房间来了?还坐着睡着?”
“啊?什么?怎么了?又发烧了吗?”风义信蓦然惊醒,睁着迷蒙的惺忪睡眼,慌乱地喊。
“阿信!”离尘抓住他横晃的手臂,“你怎么啦?谁发烧啦?”
迅速清醒过来的风义信见离尘的面色已恢复正常后轻吁了口气,抓过离尘的双手包在自己的大掌中,柔声道:“你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昨晚你发高烧都快到四十度了,差点没把我吓死。连夜就送你去了医院,又是打针又是吃药的,天亮才回来。”
“啊?我发烧啦?怪不得醒来觉得浑身酸痛呢。”离尘嘟囔着,突然想起昨晚她回房时好像都已经是过午夜的时候了,那阿信岂不是在凌晨时把送自己去医院?那么晚还会有出租车吗?难道……
“怎么样?饿了吗?我去给你做点粥喝?”风义信松开离尘的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柔声问。
离尘感激地看着阿信,哑声道:“阿信,谢谢你……”
风义信先是愣了愣,然后俯身坏笑着将脸欺近离尘,微微侧脸,伸长指点了点自己的脸颊,玩笑道:“不要光说嘛,还是实际点,用行动表示一下谢意吧。”
离尘双颊染上两朵妖艳的红云,咬了咬唇瓣后,倾身在阿信脸颊送上一记轻吻。
离尘红着脸推了推他,低声道:“快去熬粥啊,我真的饿了。”风义信缓缓伸手抚上仿佛还残留着她嘴唇温度的脸颊,傻笑着直起身子,连声说着好。
你的温柔,你的暴躁,你的宠溺,你的霸道,你的好,你的坏,
你一切的一切,都让我爱得不能自拔、无可救药。
爱上你,无可救药。
3
12月30日,星期天。
离尘在客厅、卧室收罗着需要清洗的衣物,为即将到来的公历新年做大清扫。风义信则窝在厨房里,准备着两人份的甜蜜早餐。
铃铃……铃……
几乎被遗忘被当作摆设的座机电话响起,离尘一时反应不过来,四下寻找的声音来源。风义信正煎着荷包蛋,便向客厅喊道:“离尘!我走不开,帮我接下电话!”
“好!”离尘应了声,终于在沙发旁的矮几上找到了黑色的座机电话,“喂?你好,请问找哪位?”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淡雅柔美的女声响起:“哦,你好,麻烦让阿信听电话。”
离尘蹙眉,冷冷的向厨房喊:“阿信,找你的!”
“谁呀?”风义信捞出煎得正好的两个荷包蛋,关掉煤气与吸油烟机。
离尘压着满心泛滥的酸意问:“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施若萍。”电话那头更加娇柔的女声含笑答。
看着阿信放好早餐的盘盘碗碗,离尘冷着脸道:“她说她叫施若萍。”
“啊?”风义信瞠目一怔,继而漾开灿烂笑容,上前接过话筒。
看着那灿烂的笑靥,离尘心一沉,隐隐的痛起来,脸色越来越冷,似罩上了一层三九寒冬的严酷寒霜。
“妈,你搞什么啊?这么急着让你未来儿媳妇知道你的名字啊?”将离尘的一切表情变化尽收眼底的风义信,坐进沙发揽过她僵硬的肩膀,向她皱皱鼻子做了个鬼脸。
“什么?未来儿媳妇?儿子,你这回是认真的?”早年丧夫的施若萍一直与儿子以亦母亦友的方式相处着,她与儿子都清楚彼此的一切。也正因此,她才会对清早家里是由女人接起电话而感到意外。他高大有型的宝贝儿子从来不缺女伴,但从来没有留一个女人在家里到第二天清早过。
风义信笑看离尘因羞愧而越来越红的脸颊,扬着喜悦声音道:“是啊,她叫离尘,你儿子我这辈子最认真的就是这次了!”
“呵呵,那好,我本来打算告诉你明天回去的,既然这样,我今天就回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我儿子甘愿放弃整座花园!”施若萍笑得好不爽朗,又交待了几句就草草挂断了电话,去向自己的顶头上司兼正在交往的男友请假回家。
风义信挂上电话,带着浓浓的笑意俯视着离尘,“尘,你刚刚在胡思乱想地吃醋是不是?”
“不是,谁会吃你的醋!”还酡红着脸的离尘无论怎么摆出冷硬的脸色,也令人觉得严重的缺乏说服力。
“哈哈……你个大醋坛!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家里的座机电话号码,除了我那个爱玩闹的老妈,没有别的女人知道!”
“是啊,就连我都不知道。反正你们都用手机联络嘛……”离尘低着头咕哝。
风义信无奈的翻了翻白眼,耐着性子道:“还说自己没有在吃醋?我的手机号码早就换新的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发誓,我保证,绝对没有再和以前的任何女人联络过。”
离尘抬起头,红润的脸上扬起促狭的笑,“是啊,我们信老大永远都有新人相伴嘛,才不会理过去的‘旧人’呢!”
“你……”风义信作了个欲打人的手势,最后却只刮了刮离尘那娇俏的鼻,“好啦,快去洗手,可以吃早餐了。”
“嗯!”离尘嫣然一笑,由沙发上起身去卫生间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