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浩然第一次觉得，齐人之福好像并不是那么好享受的。特别是当两个美丽女孩在你面前争风吃醋的时候，这种感觉特别明显。
杨浩然不清楚为什么朱琰儿对于沈雪似乎带着敌意，而且这种莫名其妙的敌意甚至表露的过于直白，因为她就坐在自己的左边，而沈雪坐在自己的右边，他能够感觉到朱琰儿带着冷冷的眼神，打量了沈雪一遍又一遍，而沈雪被她看的有些纳闷，左手从桌子底下伸过去，悄悄的拉起杨浩然的右手，似乎这样她觉得安心一点。
“苏某近日在天都城流连往返，听得最多的，就是杨兄的‘苍然涕下’，每每念及，顿生崇拜之感。没想到杨兄虽然不曾高中，但是这份忧国忧民之情，确实值得我等学习。”苏子平总是带着微笑，所以他每次说话，都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苏兄见笑了。”杨浩然拱手说道，他实在不想在自己抄袭的诗作上多加评论，于是岔开话题，“公子和苏兄久居东南，想必东南景物繁盛，定然也是东北不能比拟的。”
“哈哈，世人都说东南繁华，冠盖寰宇。特别是苏湖一带，鱼米之利，有‘苏湖半天下之言’；此外，运河这一条连接了京都到东南的黄金水道开凿之后，有心之人货殖南北，商贾云集，更兼之盐业发达，商贸盛行，然而世人只见繁华，却不见其困苦，是以兄等所听所闻，皆不得信。东南，实在是天下间最难管理的地方。”苏子平说道东南吴地，开始苦笑起来。
“何以见得。”
“待我一一言之。东南富庶，的确，然而其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比如说，盐的问题。”
“盐的问题？”杨浩然有些疑惑的看着苏子平。
“对，或许您想不到吧。呵呵，就是这么小小的盐的问题，却成了东南的大患。”
“为什么？”
“很简单。国朝有令：不与民争利。因此只要是你有实力，有钱，都可以自己去开盐田，开盐铺。也就是因为此，东南的富商很多都执着于投资盐田生产，这也让很多人暴富了起来。而且，不仅仅于此，按照国朝条例，谁发现了就归谁，这就意味着很多东西，比方说铁矿、铜矿等，几乎都是暴利行业。所以一时间，东南冠天下，很多盐商等士绅，完全不将朝廷放在眼里，甚至说都不怕得罪于官府。”苏子平无奈的说道。
“这是为何？”沈雪听了许久，对于这些人不怕官府感觉非常不可思议，要知道，在天都城，别说是得罪官府，就算是得罪了一个捕头，都会被整的倾家荡产。
“因为他们上头有人。”杨浩然苦笑着说道。
“呃...”沈雪显然不知道杨浩然的意思。
“盐商们富可敌国，自然不惧朝廷。一个捕头算什么，上面还有知府，还有太守，还有王爷。即使是王爷，不也要听朝廷的吗？”杨浩然解释道。
“原来如此。”沈雪点点头说道。
“不但如此，有了金钱，盐商们有了更多的资源，所以他们的子弟能够学习读书，获得名师指导，而等他们的子弟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也就有了话语权，这样此消彼长，朝廷势力俞弱，而商贾势力俞强。东南的问题就遮无可遮了。必然会产生更大的问题。”
“都说士农工商，商是最末，但是没想到，他们的势力却是这么强。”
“呵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在东南，商贾们花天酒地，酒池肉林。然而朝廷的税率确实低的让人不忍直视，就是这样取其千万分之一的银钱，也引得他们哭天喊地，甚至偷税漏税。所以说东南之害，害在商贾。”说道这里，苏子平明显有些失态，一反他刚才笑嘻嘻的样子。
“唉，所以说，父王经略东南，也着实费了一番心事，如果不是百夷之乱尚未荡平，父王早就挂冠而去了。”公孙胤楚淡淡说道，神情说不出的落寞。
“呵呵，东南是商贾之祸，我西南又何曾安定过。”朱世骏接过话头，“西南的苗人吐司暂且不提，仅仅是一个铁钱的问题，就让我们大费周章。”
“铁钱？”这一次轮到杨浩然纳闷了。
“呵呵，就是此物。”朱世骏说着，从自己的荷包里摸索一番，摸索出一枚钱币，递给杨浩然。杨浩然接过来一看，这枚钱币虽然大小和铜币无二，都是一样的制式，圆圆的外形，中间是方形，上下左右四个字：承平至宝。然而这枚钱币全是黑黝黝的，完全没有铜钱那种样子，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铁钱。
“为什么蜀地会有铁钱？”
“这个问题问得好。”朱世骏显然对于这个兴致颇多，“说道这铁钱，不得不说一段公案了。”
“哦，愿闻其详。”杨浩然熟读大周史记，但是显然对于朱世骏所说的公案有些不知所以。
“那我就说说。”朱世骏将杯子移开，说了起来。“话说武王起于殷地，发迹于西北，继而凭借西北雄兵，威震宇内。然而，武王之所以能够从西北发迹而统一中州，虽然殷地是巨大粮仓，然而另外一个地区的贡献却不容忽视，那就是蜀地。”
“武王起兵之初，听从了谋士的建议，远交近攻，稳定了东面的敌人之后，他第一步打下的就是巴蜀。蜀州有天府之国的美誉，然而地势险峻，交通闭塞，很多人都认为武王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愚蠢的。然而事实证明，即使花费了巨大的军费，损害了数千军士的姓名，取得了巴蜀之地，其价值远远不止这些。正因为控制了巴蜀，武王才有了稳定的后方和补给之地，才从此和天下英雄一较高低。”
“但是，这和铁钱有什么关系？”杨浩然疑惑的问道。
“当然有关。打仗，说白了打得就是钱。殷地再过发达，依然是地广人稀，商业匮乏，顶多算是一个粮食产区。而巴蜀自古多有纺织技艺，百姓多种植蚕桑，蜀锦蜀绣驰名中州，是以商业发达。这个时候，就有人建议，大量铸造铁钱以换取巴蜀的铜钱，取巴蜀之铜钱归于国库，朝廷通过这样的制度，厚实了自己的荷包，却苦了蜀地的百姓。”
“打仗时期，也再说难免。那为何一直没有解除禁止呢？”
“也很简单，还是为了铜钱。朝廷曾下令，禁止铜钱流入苗人部落，以防止这些民族的做大做强，到时候，蜀地之乱，将更加难以控制。”
“所以说，现在蜀地还是用的铁钱？那岂不是非常麻烦？”
“非常麻烦，小钱每十贯重六十五斤，到街市上买卖至三五贯文，即难以携持，是以在蜀地，铁钱泛滥，而铜钱禁用，已经成为了一个大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