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合同刚刚签定,球赛还有四十八个小时才开哨,来自媒体的口水大战铺天盖地、如卷如席,不亚于发生地震、海啸、核爆炸、政变、战争等灾害后激发起人们的关注。
为了拉动区域经济增长,增加中短期就业岗位,陈院长在取得国为民和国玲珑的同意后,将消息独家披露给了驿丞市的电视台、电台、晚报联合采访组。这一个看似轻巧、微不足道的举动,竟然带动了近二十个亿人民币的经济效益,提供了本地上万个就业机会。其中仅电视原始图像、同期声、片头视频、贴片广告等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向全球供应的信息素材一项,就获取了十个亿的分账收入。至于像纪念品、餐饮住宿、旅游门票等收入亦占了总收入的三成以上。仅仅两三天,凡是与在驿丞市举行的这场“县巴之战”牵扯到一点点关系的产业和个人,都感受到了体育经济、名人经济、赛会经济春天般的温暖。
这样,真假消息就必须用脑子去分析判断了。因为假消息太多,真消息听上去就不那么可信了,就像乌鸦落在的猪背上,猪说乌鸦你很黑,而乌鸦说猪你也黑得很。
消息面的焦点主要集中于对比赛胜负的预测和后期影响上。综合报道摘编如下:
原足协主席、现某监狱在押人员X某穷凶极恶、不怀好意地扬言:县中联队为了赢得这场本地处子秀的胜利,会不择手段,不惜血本。也就是说,他们为了获得胜利,也许会猛下黑脚,三下五除二地直接将巴萨的部分队员送入下届残疾人奥运会。
拉斯维加斯最著名的博彩公司对县中联队开出了最大的赔率,他们预言,这场儿戏之战过后,会至少诞生五百个百万富翁;一千个寻短见者会在见证生活还可以这样子寻欢作乐后,彻底放弃轻生的念头;一万个抑郁症患者将大幅缓解病情,告别心理医生;十万个艰辛劳作的创业者受到巨大鼓舞,坚信丑小鸭即使不能变成白天鹅,变成丑大鸭,在农贸市场上也一样身价倍增。
一些频繁在新闻中抛头露面的世界级大腕,纷纷许以千金一诺,对县中联队的成绩做出了大胆而一边倒的预测。那踊跃的劲头,好像不参与到这个热点话题当中,他们就会生不如死、死有遗憾。
三八线一侧某人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让人民吃饱饭!
长虫岛上某人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把见鬼神社拆了!
宝岛监狱某人说,县中联中要是能获胜,我就考虑回归问题!
基地组织某人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放弃拉灯遗志!
中东地区某人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停止核武器试验!
北美洲某人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年年清明给拉灯上坟!
天堂里某人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改信佛!
菩提树下某人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改信上帝!
太阳系某大球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从西边出来,吓吓你们!
大阳系某中球说,县中联队要是能获胜,我就停止公转,逗逗你们!
终于,县中联队某队员家长面对巨大的舆论压力,“零容忍”了,急头酸脸地表示,要是吾国A股指数能再涨到6124.04点,我就叫我儿子带刀上场,先干掉巴塞罗那宇宙队,再直取欧洲冠军杯!
外界的吵嚷喧嚣没有影响到县中联队的备战。准备会上,小飞侠和廖大个儿分别分析了巴赛罗那宇宙队的技战术特点,部署了我方克敌制胜的主要战略战术。其实,只要我们有一些观看足球的经历,听了这番话,就知道这场球究竟谁会赢谁会输、精彩或者不精彩、值不值再费笔墨去描写记述了。
小飞侠科比剖析说:“作为进攻方式之一,巴萨把足球格式化了,用风险投资商的思维就叫‘模式’。巴萨解决了过去一百多年所有足球人没有解决的一个难题——如何破解密集防守。所以,在攻守这对矛盾中,巴萨脚下已没有盾,只剩下他们的矛了。不管是梅西还是哈维,不管是因内斯塔还是阿尔维斯,他们进球的方式如出一辙。”
小飞侠以美国式的耸肩、摊手过了过场儿,继续说:“换句话讲,如果攻守这对矛盾必须出现在球场上,突破密集防守在目前来看,也只有巴萨这么一种方式。过去人们尝试了很多种方式,但都没有太好的效果。看巴萨破密集防守,感觉像庖丁解牛,一下一下,然后就进球了。我注意到,他们不是把球踢进去的,而是传进去的,每个进球都大同小异,基本上是中路哈维、因内斯塔或者梅西中的一个人把防守队员吸引过来,然后斜刺里一传,跟进的一个人再往中路一传,包抄的人一碰就进了。”
联队队员感觉拜到了真神,仰着下颏听得入神。
小飞侠说:“足球进球的方式有一万种,有禁区外‘三十五公里远射’,有凌空倒钩,有鱼跃冲顶,有弯刀弧线,有自摆乌龙,等等,但是巴萨把进球变成了一种——在对方禁区前猛劲鼓捣那么一阵子,离球门最近的那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捅那么一下子,球就进了。所以,对付巴萨,要把全部的精力放在破坏他们的传、接、切、绕、盘、趟上!”
廖大个儿从足球技术发展沿革上支持了小飞侠的论点:“巴萨的革命性踢法颠覆了过去几十年的踢球方式。过去英国人有一种理论,‘前锋进球是因为对方后卫失误’,所以他们长传冲吊的打法有段时间很流行,经常把对方搞的措手不及。后来人们知道怎么防长传冲吊了,中路摆两个高个儿中卫,最好身高在两米一零以上,让前锋争球的时候失去优势,这样,到了20世纪90年代,英国人放弃了这种打法。”
廖大个儿说:“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后来意大利人发明了防守反击,全部队员死守在后边,让你一点脾气没有,等你后防空虚,突然那么反戈一击,竟然也拿到了世界杯。这之后,很多球队从意大利人那里学会了怎么防守,任凭你攻击力多强,都打不透,于是,逼着巴萨的打法出现了。从前,不管是长传冲吊,还是防守反击,不管是全攻全守,还是两翼齐飞,进球本都五花八门,极具观赏性,但是巴塞罗那宇宙队出现后,足球三扁四不圆的不确定性逐渐减弱,在进球这一点上体现得千篇一律、千人一面。”
这时,小飞侠看看表,将话题收束到战术安排上,说:“巴萨的核心就是哈维、因内斯塔和梅西,如果他们三个不在,巴萨跟其他球队无异。是这三个天才决定了今天巴萨的面貌。但天才毕竟也是人,是人就会犯错误,如果我们在巴萨进攻模式的某一个环节上做好手脚,巴萨就将失去90%的战斗力。这就是我对我们联队的中卫提出的要求——你们要表现得跟深山密林里的计件伐木工人一样,心狠脚辣、嘁啦咔嚓、不计得失、斩草除根!”
小飞侠用形象的比喻来刺激队员们贯彻他战术意图的决心,说:“事物的规律总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不放倒这三棵大树,我们哪能赢得他们身后那片大森林?孩儿们呐,伐木工人!你们建功立业、扬名立万的时候到了!孩儿们呐,人生能有几回搏?该捅刀是就捅刀,该放倒时就放倒!”
廖大个儿一旁打气加油,说:“孩儿们呐,你们横刀立马的机会来了!你们一伐成名的机会来了!你们彪炳足球罪人史册的机会来了!”
除了借调来的郑球星保持着职业球员的冷静以外,联队的大小队员们无一不振臂欢呼,群情澎湃。
李局长在一边偷偷跟国玲珑感叹:“咳,其实吧,出此下策下死脚,也不怨咱们联队,要怨就怨对手太强大了,太不好对付,这要是越南的少女游泳队和咱们联队踢一场,我估计能踢平……再说了,咱们的人才使用体制的确有些僵化,要是职业武术、跆拳道和散打运动员可以注册加盟足球职业联赛,我就不信打不出来个好名次。”
即使是有了小飞侠诸葛孔明式的锦囊妙计,就目前联队队员的体能竞技水平,要是想顺利赢下比赛,还是没有太大把握。国为民实在不想因为胆小与懦弱留下毕生的遗憾,在征得了女儿的同意后,他决定给确定上场的十一名球员每人服用一粒饭粒。
国玲珑小心翼翼地将瓶子里的饭粒倒出来,数了又数。事实上,它们已经所剩无几了。正着、倒着数了两遍,竟然恰巧是十一粒!她忽然想到,这也许就是上天预先设计好的吧!
国玲珑把饭粒交给陈院长,饱含深情地说:“最后十一粒了。我真是没有想到,会把它们最后贡献给吾国的足球事业。不过,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一切都等到赢下这场比赛再说吧,说什么也不能让全世界看咱们的笑话……”
一个十岁的小女孩,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具备了何等博大宽广、超凡脱俗的爱国情怀!陈院长想及此,双眼溢满泪花花儿,动情且豪迈地号召县中联队的全体指战员:“孩儿们呐,神马浮云都不要说了,要成功,先发疯,头脑简单向前冲!一颗心,红通通,拿不下比赛对不起饭粒好东东!”
“县巴之战”的场面太值得大书特书了,可以说是要多隆重有多隆重,要多华丽有多华丽,看上去,比奥运会开幕式热闹,比迈克尔?杰克逊的演唱会疯狂,比明星赈灾义演催人泪下,比伟人的追悼会可歌可泣,比华山论剑荟萃群英,比《少林足球》扯淡,比《快乐集中营》妙趣横生,比第二十八次飞行的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出人意料、刻骨铭心。
这场比赛下来,因为情绪激动血压骤升骤降,休克过去了三百多人,全部被安保人员当场抬走;因为情绪激动大喊大叫,喊破嗓子的有六百多人,张口结舌、指手画脚一时间成为时尚的交流方式;因为情绪激动手舞足蹈,晃丢耳坠、手镯、项链、戒指的有九百多人,赛后捡空瓶、废纸壳的老太太们发了一笔笔横财;因为情绪激动大开酒戒,喝醉、喝倒、喝得不醒人世的超过了一千二百人,全驿丞的酒店、酒家、酒馆里的酒水在子夜时分全部脱销。
在李局长新体系新格局下培养出来的、特别有素质、特别有前途的学生代表们来了,他们手举花束,身披彩带,左晃晃右晃晃,一声劲爆过一声地齐呼:“是钢铁,要在斗争中锻造!是良种,要在风雨里成长!四卷金书把路指,一轮红日心头照!有了它,千般艰险难不住!有了它,万重关山吓不倒!听一听井冈山的松涛,先烈战鼓在耳边回响!摸一摸延安的宝塔,革命豪情在胸中激荡!走一趟英雄的遵义城,锦绣宏图心上展!捧一把金色的湘潭水,心怀壮志干劲高!”
老年合唱团的老爷爷老奶奶们来了,他们精神抖擞、活力百倍地高唱红歌助阵:“风烟滚滚唱英雄,四面青山侧耳听,晴天响雷敲金鼓,大海扬波作和声;人民战士驱虎豹,舍生忘死保和平,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为什么大地春常在,英雄的生命开鲜花!”
那气势,磅礴汹涌,气吞山河,拔地倚天,排山倒海!在球场的上空久久徘徊,徘徊,徘徊……
陈正然的七舅姥爷来了,尽管他的呐喊声微不足道,但他还是扯着脖子喊了又喊:“逐梦扬威,青春无畏!非比寻常,联队最强!联队使劲加加油,巴萨倒霉掉茅楼!”
陈正然的七舅姥娘也来了,尽管她不太关心比赛的胜负,但她对国玲珑的饭粒充满了顶礼膜拜之情。她发自肺腑地摇旗呐喊:“国玲珑,不普通,什么事情你都懂!孩儿们,放轻松,砍倒对手看彩虹!巴萨在我心中,就是一根大葱,我真想把你切巴切巴剁巴剁巴扔进茅坑!”
看来,来自农业生产第一线的两位老人,时刻也没忘了“庄稼一支花,全靠粪当家”的真理。
丐帮的犀利哥们来了,哦不,他们现在已经改行为出租车司机,他们虽然一时没能买到门票,但他们驻足在球场外的二百平米LED大屏幕下,助威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他们喊道:“大风起兮云飞扬,一生至爱郑卓翔!嘿,郑卓翔!相见时难别亦难,巴萨全队是脑残!嘿,是脑残!天若有情天亦老,巴萨被雷没烦恼!嘿,没烦恼!商女不知亡国恨,巴萨犹唱双截棍!嘿,双截棍!桃花潭水深千尺,巴萨便便不用纸!嘿,不用纸!”
虽然这听上去没有礼貌、缺乏教养,有失吾泱泱大国、千年文明之风范,可在针尖对麦芒的两队激烈交锋之际,还是很好地起到了扰乱军心,影响对方球员发挥的积极作用。
寻找到被拐儿子的家长“谢广坤”,万分感激国为民父女和饭粒,特别赶到现场,又是敲锣又是擂鼓,又是双手竖拇指又是拍巴掌,口中阵阵有词曰:“联队,雄起!联队,必胜!联队,加了个油,加了个油!联队,蹦蹦,蹦蹦,蹦!”
驿药集团停工在家歇息的工人们来了,虽然他们因为企业排污设备改造升级影响了薪水收入,但是他们的呼号声依然大义凛然、铿锵坚定:“停产减薪,不算个啥,环境保护,事关重大!联队联队,敢拼敢打,冲锋陷阵,一个顶俩!”
陈院长的拉拉队方阵掀起一波波人浪,整个看台霎时汇流成一片海洋,惊涛拍岸、崩云穿空:“东风吹,战鼓擂,看着不顺眼,哐哐一顿捶,联队兄弟怕过谁!?”
这一切的一切,注定了一场空前绝后的大胜,史无前例的大胜,扬眉吐气的大胜。
第二天的《新闻连连看》播出了一条举世震惊并令人悲痛不已的消息:巴萨负于县中联队后,引发了西班牙国内球迷的极度不满,数以万计的球迷走上街头示威游行,失去控制的部分闹事者用酒瓶、木棒破坏了大量市政设施和临街商铺的门窗,为此,警方果断采取行动,当场拘捕了三千多名滋事者。
有《世界新闻报》的首席记者就此事电话采访了国玲珑,国玲珑除表示了痛心和关心外,说实在是想不到,我们不过就是想锻炼一下队伍,修理修理足球的头型,治一治旧疾,也没指望一次比赛就能农奴翻身、改朝换代,吾国足球要走的道路还远着咧。
此外,国玲珑还向首席记者报料:联队主力们服用了饭粒后,三天没有用餐,且体力充沛,精神饱满。餐厅里供应的“五星级好吃好喝”一时消化不了,搁时间长了又怕臭怕烂,就一个电话请来了社区的低保户,痛痛快快地改善了三天生活。到第四天,好劝赖劝,费了牛劲马力气才把上百号的活祖宗们劝走,真的,张二狗董事长那么趁钱的大富翁,眼睛都绿了,双眉颦蹙,紧着打膈噎。
首席记者如获至宝,敬语连连地挂了电话,连夜赶写出的报道《低保户鸠占鹊巢偷吃饭粒 张二狗大摆筵宴遭受冷遇》,第二天一字千金地印在《世界新闻报》的头版,让人不得不赞佩他平地起炸雷、无风三尺浪的本领超强,捕风捉影、胡编乱造的功夫一流。
另外,可能我们中的有人会问,咦,不是说来了一个太太团吗?她们不是来跟国玲珑套近乎的吗?怎么不见人了呢?其实说来特别丢咱们的人、现咱们的眼,她们在球场外边下了车,就被粉丝儿团团围住,抽身不得,应付之事无非是签字、合影、提问等等。随着一批又一批的粉丝儿越聚越多,道路水泄不通了,她们只好暂时取消了套近乎计划,回宾馆休整。第二天,更加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球星太太们发现,她们被上万的粉丝儿包围在了宾馆里,根本下不了楼。到了比赛的前一刻,才由西班牙领事馆派来的直升机空投到赛场,结果,汪洋人海中,她们根本无法寻找到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婷婷玉立、飘逸出尘的超级无敌小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