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在白城举行,座上宾客均是猎图靡的平辈和好友,长辈及长老的缺席,表明乌苏贵族及赤城内阁的否定态度。翕侯夫人南芷伊根本不在乎,夫君给了她一切,为她修筑汉式居室,室内堆满绫罗绸缎,珠宝玉器,其心意,昭著天下。
再次得到了童年所拥有的一切,华服,珠钗,侍女,安逸稳定的生活……她笑容很浅,很浅,“母亲放心,以夫君翕候的地位,自然可以护我一世周全。”
转眼即到一年一次的冬季朝觐,各方翕侯和部族首领,都要携带家眷前往国都赤城,一是表明归顺之意,二是参与内阁长老议事。芷伊满心期待这一天的到来,这样她就有理由去赤城,去见见夫君的家人,兄弟,妯娌......
等来等去,等到的是一封密函,大昆弥下令不允许南芷伊同去。猎图靡不知怎么开口,被芷伊抢先说,“后山还有些公文需要我帮忙,身子劳累,走不开,我就不去了。”
......
猎图靡走后,芷伊独自一人面对空空的府邸,黯然失神。仆从对她有些怠慢,那几个妾侍更是放纵,难以管束。如果得不到赤城的认可,夫人的地位就是空架子,和她们没有区别。
直到开春,才熬到猎图靡回来。和出发时相比,他显得心事重重。深夜,月光如霜雪,猎图靡倚靠在廊台上,俯瞰白城,眉头紧锁。见芷伊走过来,他转而放松微笑,
“怎么还不去睡?”
“除非你告诉我,你的心事。”
猎图靡揽住芷伊的肩,扯下自己的披风披在她单薄的禅衣上,“首先,你不要多想,不是因为你。”
芷伊心里一震:啊?那多半是因为我了......
“以前,我与长兄难奢靡的关系就很微妙,他是大昆弥的长子,默认的王*储,可怜生母去逝得早。我母亲得宠多年,一心想让我继承王位。此次赤城之行,母亲和长兄明里暗里,已经到了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地步。我担心......”
“担心什么?”
“一旦父亲大昆弥过逝,母亲和长兄,都不可能容下对方......”
“只问夫君一句,想不想做乌苏的大昆弥?”
“要说从未想过,不可能。难奢靡在赤城内阁中的势力比我大,我在军中的威望高于他。如果放手一搏,不是没有可能成为昆弥。只是这条路太过凶险,如果失败,你我,都不得善终。”
“夫君,无论你做何选择,我誓愿不改,唯你左右。你争,我陪你走这凶险之路。你不争,做一方翕侯还是平民百姓,妾,生死相随。”
猎图靡一把搂住芷伊,紧紧的,只盼永远不要放手分离。
“你的心如天空一样纯净宽广,是爱神赐予我的另一半灵魂,此生如果负你,我必失去爱神眷顾,孤独终老。我要争,必须要争,只有做了大昆弥,才能完成你母亲的遗愿,护你一世周全!”
“夫君应该再娶一位家世显赫的左夫人,我只怨自己平庸无能,帮不到你。”芷伊的头低到不能再低,即使把生父南舍予搬出来,一个汉朝太守,还是无能为力。
“不需要!我单凭自己,就能做到。夫人的首要任务就是,快快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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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图靡到底是马背上长大的男人,守护,敬重芷伊,却不让她插手军政要务。
芷伊提议要大兴墟市,以一月为期的某一天,聚集商旅在白城城郊以物易物。跟随义父跑买卖的时候,她就感受到西域诸国对汉朝的向往,只是苦于匈奴垄断了一切。商贸,可以富强一个城邦,而源源不断的金钱,足以支撑军备消耗。
猎图靡却否决了这个建议,认为白城只能作为一个边境屯戍而存在,兴商,那是敦煌的事,不能触怒匈奴。
“可是......”芷伊还想说服猎图靡。
“没有可是!汉朝刀币的价值一天一换,在匈奴的强权面前一文不值!不只是你,匈奴人也会做交易,货币,就是全城百姓的性命!!!你只需照顾好自己,其余的事情交给我!”
恼怒,源于无奈与无能。
芷伊不甘于守在府邸虚度光阴,为照顾好白城的妇孺,她设置避难所,开办学堂,教授白城的孩子学习汉文和诸子学说,因此结识了一位通晓儒墨道三家的游侠——余吾子。
余吾子好酒,芷伊酒量也不错,他们经常一起喝酒聊天,谈经论道。芷伊尊他为老师,视他为挚友,不免走得太近,被人议论。风言风语传到猎图靡那儿,惹他不悦。余吾子只得被迫离开白城,临走前对芷伊说:“如同男子喜文好武,各有差异。有的女子宜家室,有的女子兴邦国,不知夫人偏向哪一种?如果夫人宜家室,与城主真心相待,必定幸福一生。如果夫人志不在此,那么白城,就是锁住云雀的鸟笼,不应是您的屈身之地。”
“多谢夫子指点,芷伊受教了,芷伊没有兴邦国的才能,只想安安稳稳,在乱世之中,有饱食果腹,有夫君依靠,有家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