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那低低哭诉着的少女,看着那指间流走细水,泪痕犹在。
良久,当原本舒缓静谧的曲调有着微微激荡的驱使,她终于开口,抬着头像桌边的男子问道,“公子,不问香儿为什么要来到幽都吗?”
“不问。”柳吟放下了茶盏,满满一杯的热茶,只剩下刚刚好一半,“你有你的身份,我有我的立场。今晚,我只是来听你弹琴,仅此而已。”
香儿的视线,撇过桌上滴泪的蜡烛,“铮”的一声,琴弦骤断。
“即使我是接到命令,前来杀掉你,你也无所谓吗?”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袖中抽出丝帕,扔在了地上,“七杀阁杀手,九,奉命阁主之命,取你性命。”
细薄如蝉翼的长剑从她的腰带中抽出,挽出繁复炫目地剑花向着柳吟击来,身体前倾,足尖点地,绯红色的长裙裹挟着凌厉地杀意。
“啪”的一声,柳吟展开摺扇,以镂空的骨架卡住薄剑的攻势。再“啪”的摺扇一收,薄剑弯曲,险些从香儿手中拖出。
“唰”、“唰”、“唰”……
香儿以迅疾的速度右手翻转,刺向柳吟。然而柳吟只是左闪右避,不出手反击,也不趁间隙逃离。反而当他躲入屏风内,香儿在出剑的瞬间未料到浴桶边的水溢出,地上湿滑,一时不慎,眼看就要撞上浴桶的边沿。柳吟迅速拉过她的手臂,将她拽到了自己怀中,那一瞬间,屏风轰然一倒。
香儿惊愕之下,却连忙站起身,执剑在手,迅速斩断了桌上的蜡烛,房间内顷刻间一片漆黑。未等柳吟问起,她就颓然将剑扔在了地上,“你刚刚喝的水里,我下了药。蜡烛里,我也放了药,燃到一半就会释放香气。两种毒素在你体内一旦混合,就会即刻毙命。”
“何必如此呢?”柳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到窗边对着香儿叹息,“杀我是你的任务,你不该手软。”
“我不该杀你,公子就该救我吗?”香儿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纱,泪湿妆容,“若是我不做七杀阁的九,只做你妍芳阁的香儿,公子能不能,带着我一起走?”
柳吟望着香儿的眼底变得有些复杂,她向着他走进,一步一步,就快能够与他并肩。然而当她伸出手的那一刻,他从窗户跃下,飘然而去。
空空荡荡的房间内,重新只剩下她一人。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从来没有发生过。
公子呵……
凝裳一直坐在床沿边,夏夜里的蝉鸣聒噪,窗户开着,却没有一丝的冷风。纱帐没有放下来,耳边能听到蚊虫嗡嗡声不断,但她一直在呆呆坐着。脑海中回想着凌月笑着,眼中却溢出苦涩的表情。那样的表情,她十年,都没有见过。
“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明白。等你到我这个年纪,自然就能看通透了。仇恨什么的,如果看的太重,一定会失去很多。所以,不管是什么样的境遇,都不要太执着。”
“毁了萧墨,你自己又如何自处呢?”
“凝裳,不要逼着自己。我这个做师傅的,教你的东西不多。最后只要你记着一句话,别让自己背负太多的仇恨,能幸福,就去幸福。”
在那之后,凝裳已经两天都没有见到凌月,虽然她从来都是行踪不定,不会再一个地方逗留太久。但是,自从和凕渊相逢,她就已经决定要留下了。太不寻常了,那一天临走的时候她的表情。像是,再也无法见面了一样,令凝裳觉得不安。
本来凌月就是自封内力停驻容颜,万一出事就会有性命危险。凝裳猛然站起身,在桌上留下一封信后就即刻出门。在疾驰地马蹄声渐渐消失于静寂中,凕渊缓缓地走进屋内,拿起那一封笔墨尚未干的信笺,浮出一丝笑容,信手将信封再次搁回桌上。
幽都,炽热地炎阳烘烤着大地。正午的时候一场大雨倾泻而下,哗啦啦地就像是天空破了一个大洞一样的将水全部倒下来。不过片刻,雨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水汽。蔷薇花瓣零零落落了一地,萧墨负手走在走廊上,眼光落在地上的残破花瓣,不自觉就停下的脚步。
“你想她了吗?”
他的眼神忽的一滞,警觉地微微抬眸。有人,女子,却离了他这样近都没有被发觉。萧墨没有多言,他向着话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不急不慢,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
长约十五米的花架,尽头处蹲着一个紫衣素纱的女子,挽着头发。手里,握着一把长剑,映着浮云后的太阳,有些刺目。
凌月没有站起身,她转头向萧墨,上下打量了一番,微笑,“真是是一个,极其优秀的男人。怪不得那丫头心心念念了这么久。”她的语气很轻,萧墨并没有听见,但是下一句话,她放大了音量,对着萧墨说道,“我,是来杀你的。”
“唰”剑锋一偏,她俐落地起身出招,杀意涌动。萧墨的眼中的惊异一闪而过,能够让他看不清出剑速度的人,这世上也找不出几个。后退了一步后,他侧身避过剑锋,同一时刻,袖中的长剑落入手中。
激荡凌厉地剑气在空气中形成无形的细线,翩然下落的蔷薇花瓣在纷纷扬扬间被搅碎成一片一片。两人的速度已经几乎看不清人形,只剩下模糊地紫色与黑色交替在一起,偶尔传来长剑相碰的金属声。
随着两人好不容易分别停驻在金殿屋顶的两端,萧墨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握剑的右手。一道剑痕斜向下方渗出血迹,而凌月,轻轻拭去脸颊边的剑伤血迹,放声一笑,“打得过瘾,再来!”
同一时间,凝裳刚刚跃下马,就看见了凌月的“疾电”马停在距大幽皇宫外的树林中。四处搜寻了一番后,凝裳抬头瞥见皇宫之上的人影,惊得慌忙执剑在手,迅速向皇宫内掠去。
以凌月封闭血脉的功力,和萧墨比拼,最长也撑不过半刻钟。
“你输了。”萧墨的剑抵在凌月面前,而凌月,则俯身在地,吐出一口鲜血后,笑着擦了擦嘴角。她缓缓站起身来,拂了拂身上的灰尘,“确实是好剑法。你胜了我,不该笑一笑吗?要知道,天下间能胜得我的不超过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