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乔快步走到前边。正要上车。
老仆一把拦住她,向车窗道:“公子,那姑子来了。”
褚乔侧耳去听,车中传来阵阵女人的呻吟声。一个模糊的声音道:“暂候。”
老仆向诸乔使了个眼色,叫她退到后面去。
褚乔乖乖地退了几步。闷声不响地站着。
被她挤到的仆人,面露不悦,不愿意一身粗使打扮的下仆挤在自己前面,令她站到后面去。
她也从善如流。又向后退了很远。
几个正边走着边低声说话的文士打扮的人,抬头警觉地看了她一眼。见她身上的衣服,只以为她是个粗使仆人。或是哪里的洒扫姑子。也就不再理会她了。
其中一个瘦脸的说道:“北陈固然不如我们富庶,从来表面上向卫国俯首,但要真是翻了脸,胜负还未定。毕竟北陈从来都与众国并无恶交,并不像我国。大王正是知道,所以从来对他们礼遇有嘉。连对他们送去的质子,都更是善待。可叹,公子少不更事,自己人都到了北陈来,却只派了个使臣去与北陈王商议借道之事。只想自己能一举请回了东庐先生,在大王面前能得意。却不想到,他这一举却会羞辱了北陈王。我早就知道是会不会如意的。”
看样子,是一群谋士。
另一个说:“你那时却不说?”
瘦脸脸一红,梗着脖子说:“公子主意已定,有哪个敢跟公子辩驳?有几个头可以砍?!”
这句话到是实话。在场几个无不默然。
一个叹息,说道:“公子千里迢迢而来,若真是一件事都不成功,最后无功而返。恐怕回去之后会受人嘲笑。更加难以立足。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听,想到若是自己主人若是不好了,自己的地境地也难好,神色寥寥,一齐叹息了好一阵。
半晌之后。
突然有人哼了一声,骂道:“还不是拜那妇人所赐。”很为自己公子不平。
有人连忙掩住他的嘴,扫了褚乔一眼,若有所指地说:“这种话,可不能说。”
那个惊觉失言,连忙掩饰地笑了一声。连忙辩解说:“我哪里敢说她,我说的,是那个惹事的山野姑子。”说完闭口不言。
诸乔见他们一句话都不说了,自觉地走开了些。
那群人见她站得远了,却也还是不放心。没有再说什么。
诸乔想着他们说的话,有一些不祥的预感。难道,车中的是公子晋安?
她记起,自己沉水时见到过阴山。但是,他不肯救自己,任自己沉到水底。难道阴山看到自己竟然没有死,顽强地爬上了岸。又让晋安把自己带走?
明明阴山知道,以晋安这样的个性,既然发现自己被愚弄,又受辱。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让自己不得好死。
褚乔只是不明白,阴山就算不是那个人,但自己与阴山素来没有恩仇。他为什么想自己死?
而且,杀一个普普通通的姑子,对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公子而言,是再容易不过的事。只需要一剑就行了。
但第一次,他选择让她自己淹死。第二次,又借晋安的手。
褚乔知道,现在自己想跑是不可能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动。
在心中不止为她自己忧心。还为呆在诸三娘身边的姚四忧心。不知道‘阿娘’现在怎么样了。
过了许久。车子的帘才打开。
几个衣着华丽的女子,依次从车中下来。个个媚眼如丝,细腰丰臀。光是走几步,都足够让男人流哈喇子。
等她们下来了。
老仆一招手,立刻就有在一边候着的小仆端着水盆,拿着巾子,钻到车中去。
等到里面都收拾停当。老仆才回头在人群中找诸乔。见她站得这么偏,难免有些不耐烦。喝斥:“谁叫你去那边?”示意诸乔上车去。
诸乔深吸了口气,掀开车帘。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看到车中的人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怕对方手中有剑。像上次刺死那个小仆一样,毫无防备地就杀过来了。但想到自己无论如何是跑不掉的。立刻恢复了常态。上前一步,伏身行跪礼,口中道:“见过公子。”
晋安歪在塌上。袍子半开,露出里面白色的亵衣。露出微黑结实的胸膛。他没有说话,只是抬眸看着这个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小小身影。
诸乔陪着她沉默了半天,又开口道:“谢公子救命之恩。”
这句话音刚落下。晋安突然从塌上起身,伸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诸乔拖到自己身边。
他虽然看上去瘦,但是却很精壮。手臂上,是无法被撼动的坚硬肌肉。捏着诸乔的脖子,像是捏小鸡脖子那样容易。他眼中,一点怒火都没有。只有平静。
死寂。他面无表情地缓缓收紧。似乎就要这样,看着诸乔在自己手上慢慢窒息。
诸乔心中到并不害怕。他既然救自己,还给自己吃药,肯定不会这样容易就让自己死。以她自己的经验,如果自己抓到一个仇人,还给他治病的话。那可能是,不想还没玩够,对方就死了。但是诸乔还是挣扎了几下。因为被人掐住脖子毕竟不舒服。。晋安丝毫不为她所撼动。手稳如磐石。开口道:“你从被我追猎时,就已经怀恨在心。后来借机羞辱平绫。激得她在席上失控,累我被东庐那只老狗羞辱。把我们耍得团团转。你说,你该不该死。”
诸乔心中暗忖,你实在把我想得太聪明了,也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怪只怪你们自做孽。口中断断续续道:“谢……公子赐死!”一副极合她意,她早就不想活的样子。
晋安脸色一变,手更加越收越紧。
就在诸乔快要昏厥死过去的时候,他突然松开手将诸乔丢在了地上。
“我可舍不得你就这样死了。”晋安冷眼看着她,开口道:“要杀一个人,太简单太容易。但是我有千万种方法,让你不死。每一种,都可以令人痛不欲生。每一种,都会让你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湖中淹死。你令我受的屈辱,我不会让你死得那样干脆。”
他以为褚乔会求饶。
但是没看到褚乔揉了揉脖子,反而更加端正地跪坐在他对面,一副要侃侃百谈的样子。向他道:“公子以为,这世间,以我这般身份,却能得偿所愿向公子复仇,能有几人?”
眼看晋安又将要暴怒。她又诚恳道:“一把剑再锋利,如果埋于荒地之中,怎么才能让公子注意到呢?一个再聪明的人,如果出生卑贱长于山野,怎么才能让人知道自己胸中有丘壑呢?”
晋安眯起眼睛:“你做这么多,是为了让我注意到你?”
“正是。训沉入湖中之时,以为再无缘追随公子。但是没想到,冥冥之中自有天数。苍天怜我。”褚乔一脸真挚。
晋安瞪着她,神色古怪。这个姑子,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明白。公子恨我之心。公子要杀我,自然容易。要折磨我,也再方便不过。训,死不足异。但是,公子久无利剑在手,现在明明发现了一把上好的利剑,可以为已所用,令公子所向披靡。但公子难道因为曾被它划伤,就要毁掉它泄气?”
“我无剑可用?”晋安皱眉。
“如果公子身边有可用之人,公子又怎么会陷入今天的境地?”
晋安冷笑:“难道我众多谋士都满无办法,而你区区一个山野女人,竟然有办法扭转乾坤?”
褚乔抬头一笑,信心满满昂然高声道:“训,正是为公子解忧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