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季玉是在一阵敲门声中被惊醒的。
她觉得眼皮子有千钧重,四肢也发沉着抬不起来,浑浑噩噩爬起了身,却发现自己正倒在浴室中,和全身透湿的季玖一起。
房间有点冷……
她胡乱拿毛巾给自己擦了擦,昨晚的记忆悉数涌回脑海。再看看手臂,血渍宛然,伤口已经凝结住了,成了一道黑红模糊的痂痕。
季玖还是没醒。她费力地把他扶起来,听着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便起身摇摇晃晃地去开了门。
一开门,外面的女服务生被季玉吓了一跳,急忙将手中的餐盘搁到一边,叫道:“天哪……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季玉摆摆手,勉强笑了笑。
两人合伙把季玖抬到了床上。季玉坐到一边喘息,只觉得一阵又一阵头昏眼花。
“我真怕你们出了什么事,刚才敲门敲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也不应。”女人长得不算漂亮,身材却不错,染黄的长发已经从头顶上长出了亚麻色的新发,“老板说,你们是这里的贵客,一日三餐要提供最好的服务。”
季玉有气无力点点头:“谢谢。”
她回头看到一面一人高的镜子,镜子里自己的模样憔悴而虚弱,脸色苍白得不像话,似乎脸上的颜色只剩了一双漆黑的眼珠,看着镜子外的自己。
服务生又坐在床前,背着季玉对季玖做了什么动作。
“你在做什么?”季玉问道。
“哦,没什么,他衣服上有些湿,我擦一擦。”她回答道。
而她的动作有些鬼鬼祟祟,季玉猛地一起身,忍着头晕,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做什么!”
那女人手中正捏着一只小号的针管,针筒里已经抽了季玖的血出来。
她慌乱地看着季玉,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最后只得说:“老板怕他被感染了。”
“感染?”季玉盯着她。
“对,感染……”女人瑟缩了一下,不太情愿地说:“最近外面乱的很,老板说他很厉害,但是有些被感染的人也会变得很厉害……”
之后她就说不出来什么了。季玉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不信任地看着她,还是伸手过来要夺她的东西。
“别!”女人一扬手,跑到了门边,向她发誓,“真的只是简单地检查一下!我看到过被感染的人,他们根本保持不了理智,这位先生肯定是没有事的!如果不让老板放心,他会把你们都赶出去……不,趁着他昏迷的时候,下更重的手!”
季玉犹豫了。她看着昏迷中的季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如果这时候酒吧里的人真要动手,他们简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
于是她面上做出了恼怒的神情,“真不像话!我们一个晚上都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感染?难不成你们要趁他睡着的时候赶我们出去!?”
季玉实在不是个不依不饶的好料子,那女人只看了一眼季玖,陪着笑说了点道歉的话,再三保证只是普通检查一下,便逃也似的抓着那针管跑出去了。
季玉觉得自己的脸火烧火燎般发烫,丧气地关了门,低着脑袋叹了口气。
抽一针管的血都不醒,谁会相信季玖在睡觉?
半晌,她看到桌边摆着的早餐,是几个面包圈、鸡蛋和麦酒,还有一小瓶清水。季玉拿了两片面包闻了闻——新鲜的。
如果季玖醒过来,想必会很饿。想到这里,她又退了个面包圈回餐盘,自己只吃掉了一个。
季玉心情低落地坐到了一边。
然而她一回头,在半敞窗帘透射下的淡淡的光线中,看到了一双幽深似夜的眼眸,反射着细碎的白日光芒,沉默而出神的视线定定落在了自己身上。
季玉一惊,喜了起来,忙扑到床边,“你醒了!”
季玖睁着眼看她,带着刚清醒的无意识,慢慢坐起了身,身体几乎与季玉齐平,慢慢地找回了纷乱的思绪。
她很苍白,苍白到透过薄薄的皮肤,几乎能看到底下细小的血管,却没有几分血色。那双眸子里闪烁着欣喜的神采,看起来却依旧脆弱到风一吹就会碎掉。
他注意到了她手臂上的伤疤,已经简单地处理了,但伤口不浅,即便是不再流血,恐怕她也会疼上好一阵子。
季玖慢慢地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唇。
“怎么样?”季玉紧张地捂着他的额头,“有点热,好像比上次好一些了……你有哪里疼吗?”
季玖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按了按那块伤疤,又看着她的面色。
“你流了多少血?”他问。
季玉微微赧然,想抽出手,摇摇头说:“还好。”
季玖以为她疼了,便也放了开。他的手臂翻转间,赫然露出了刚才扎下去的针孔。
“刚才有个女人说他们要检查你的血……”季玉心中觉得有些不安,将原本的事和他说了,又说道:“那几个人看上去不像好人。我在后面那个……仓库里,看到了许多奇怪的东西。”
它们都安静地沉睡在高大的瓶瓶罐罐中,里面泡满了颜色各异的液体,好像那些东西封印了它们的生命力,像风干的种子一样,当要用的时候,只要拿出来用即可。
这也解释了那个“湿婆”究竟是怎么弄过来的……
季玖听完她的话,似乎陷入了思索之中。
季玉端了餐盘过来,让他吃些东西。正此时,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
“我就是跟着他们过来的!怎么不能进去!?”
“你以后也得叫我‘先生’!他是我老大!”
……
吵吵闹闹,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去看看。”季玉打开房门,却见拐角处一个瘦小的身形一闪一现,细长的胳膊旗杆似的正指着自己的方向。
那小瘦猴儿一转头,看见季玉,便招手叫了起来,“小姐!小姐!我在这里!”
却是昨天被钉子赶出门,差点死在鸟嘴下的小少年,此时正和看门的保安拉拉扯扯争执着。那保安也看了过来,季玉便摆摆手,“让他进来吧。”
少年屁颠屁颠跑了过来,临走还不忘给那保安狠狠甩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