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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自裁

诗引: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苏轼

“皇上哥哥,你又与皇后嫂嫂吵架了?”四贞蹲在他的对面,偏着头问道。

“她有没有打痛你?”他抚摸着那双娇嫩的小手。

“没有!”四贞赶紧将手背在背后,“皇上哥哥,你不要和皇后嫂嫂吵架,那样,她会哭得很伤心。”

……

爱上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在他的眼里,她一直都还是那个精灵的小丫头。可是,他很清楚,就在这几年里,他对她的心正在转变,变得让他自己都不太相信了。

福临负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飘飞的雪丝,思绪从清晰的回忆中拉回,将眼睛重新定在那个已经伫立在雪中良久的她身上。

她的眼神,含情、明亮、清澈,此时却闪烁着忧郁和悲伤。

那是因为,孙延龄。

福临的拳头握了起来,身体也有些颤抖。

“龄哥哥!”立在雪中的四贞脱下斗篷,奔到巡逻归来的孙延龄面前,将斗篷往他身上披。

“格格!”孙延龄却单膝跪下请安。

四贞披斗篷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好一会儿,她才轻轻的问道:“龄哥哥,为什么会不一样了?”

“因为格格长大了!”孙延龄低头回答。

四贞跪在地上,给孙延龄拍去身上的落雪。“龄哥哥,不论贞儿长到多大,你永远都是我的龄哥哥。”她将头缓缓靠在孙延龄的肩头,“我要永远能够看到龄哥哥!”她抬起眼,望着孙延龄,问道:“你还记得当年是如何回应我的吗?”

“格格!”孙延龄一动不敢动,只能沉着脸说,“当年格格还小……”

四贞露出笑容,眼泪却已顺腮滑落,“是吗?原来龄哥哥一直都在哄贞儿。可是,龄哥哥,你可以哄我一时,但是可以骗自己一世吗?”

孙延龄的心一紧,他可以骗自己一世么?为了她的幸福,骗自己一生一世又何妨?

“格格,请,请自重!”他一把推向四贞,准备起身。

四贞却在此时将脸猛然靠近他,将冻得有些泛青的唇轻点在他的唇上,只是一瞬间的温热,却让孙延龄顿时僵直在雪中。

四贞的眼泪奔流而下,她哀怨地望着孙延龄,戚戚的说道:“龄哥哥,我真的已经长大了!当年你的那句话是无心,我那时也自然懵懂,可现在,龄哥哥,你问问你的心,你可还是无心?”

四贞低头帮孙延龄整理好斗篷,然后默默转身,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幽幽的说道:“我要永远能够看到龄哥哥。”

孙延龄望着雪中渐去的背影,仰天长叹……

“皇上!”走在回廊中的四贞看到一脸怒色的福临,规规矩矩的福了一福。

福临紧握的拳头剧烈的颤动着,但望着她哭花的脸,却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冷的问道:“为什么哭?为什么要哭?”

四贞低着头,轻声回答:“因为难过。”

福临用手指扳起她的脸,端详着那张精致的面庞。“贞儿,你何苦?”

她注视着福临,神色却异常平静,淡淡的说道:“皇上的心,贞儿都知道;同样,贞儿的心思皇上也心知肚明,请皇上放手吧!”

放手?如何放手?福临的手不由加着劲儿,恨恨的问道:“告诉朕,朕有什么比不过他?”

四贞的神色依然那样的平静和淡然,“龄哥哥无法与皇上相比。皇上是大清第一人,没有人可以与皇上相比。”

她顿了一下,福临也等着她的下文,虽然他知道那将是怎样伤人的下文。

“在皇上心中,排得上第一的,是江山社稷;而在贞儿心中,则是龄哥哥。”

“如果当初没有桂林城破,那你……”

“那贞儿一辈子不会来到皇宫!”四贞直接打断了福临的话。

“你恨朕!”福临怒气顿涌,愤怒的眼睛直逼四贞的双眸。

“贞儿不恨。”四贞的眼神没有丝毫的逃避,“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江山社稷,牺牲的岂止孔氏一门?孔家一门都是军人,牺牲也是军人必须认识的责任,贞儿有何可怨?有何可恨?”

福临的唇倾覆而上,四贞在那一瞬似有挣扎,但是却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吻。

福临沉迷于这个期待已久的甜蜜,但是当他望向那双低迷的眼睛时,猛然清醒,一把推开四贞,自己也心虚地后退了几步。

他为自己的情不自禁感到羞愧难当,愤然的拍打着廊柱,叫喊道:“你明明不愿意,却为什么无动于衷?”

四贞上前为皇上整理好褶皱的衣袖,无奈的一笑,“皇上不必感到内疚。贞儿是宫中的女人,或者说是皇上的女人。”

福临一把抓住她的手,吼道:“你心里却不是这样想的!”

四贞轻轻拂开皇上的手,轻描淡写的说道:“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应该知道人心最难驾驭。”

“朕此生深爱的两个女人,都要因为别的男人背弃朕!皇额娘的心早已随多尔衮而死,朕无法扭转也不想再为此费神;而对于你,朕是不会放弃的!朕,一定要得到你的心!”福临死死的抓住她的手。

四贞盯着他,作为皇上,是不应该有这样强烈的情感的。做皇上的女人吗?她不愿意。

“皇上,放了我吧!”她掰开福临的手,飘然下拜,然后从他身边缓缓走过……

“延龄,”王义嘻嘻哈哈地凑到孙延龄身后,八卦的贴上前,悄声问道:“怎么样?四小姐,嘿嘿,四小姐香吧!”

孙延龄的手一下子揪住王义的领子,贴近他的脸,恶狠狠地问:“你说什么?”

王义没想到孙延龄会是这种反应,因为他们从小就疯闹在一起,桂林一战又同生共死的护主至京,他们早已是无话不谈的好兄弟,而孙延龄也从未责怪他们的目无尊上,可是这次……

王义一时畏于孙延龄的威势,吞吞吐吐的说:“怎么了?刚才听太监们说四小姐她,和你……本以为你会很开心呢!……”

孙延龄也觉失态,于是缓缓的松开手,又开始埋头整理洗好的衣物,沉默一阵后,低声说道:“她是格格,以后不要叫错了!”

王义是个憨直的汉子,听到这里,便将辫子往脑后一甩,大声叫道:“她就是我们的四小姐,四小姐!四小姐!这永远不会改变!什么格格,在我们兄弟眼里都是狗屁!我们定南王府亲兵侍卫一十三人,当年奋不顾身,护送小姐北上,离乡背井足足七年,难道我们是为了一个大清的格格吗!如果那样,我们这么多年的守护,到底值个什么?要是那样说,我们现在就回桂林去!”

孙延龄将衣物收在包裹里,背对着王义,若有所思的说:“这难道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吗?她能够锦衣玉食,平平安安,我们就完成了王爷的遗愿,我们还要什么?作为大清的格格,难道不比做定南王府的四小姐安全得多,好得多吗?”孙延龄转过身,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眼神里却充满了失落,“王义,那样大逆不道的话不要再说了!或许,正像你说的,我们应该回去了,毕竟,桂林才是我们的家!”

这次是王义一把揪住了孙延龄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道:“你在说什么?孙延龄!你要将四小姐一个人丢在皇宫里?你只想着桂林是我们的家,难道桂林不是四小姐的家吗?”

孙延龄眼睛里充满了伤悲,沉声说道:“她不能和我们回桂林了!”

“为什么?”王义愕然。

“是皇上的缘故吧!”不知何时袁平从外面走了进来。

“皇上?”王义很疑惑,但立刻愤然,“怎么?都这么多年了,皇上还不想放过王爷这唯一的根苗?那样,我现在就反了!”

袁平一把抓住怒气冲天的王义,赶紧捂住他那张无遮拦的嘴巴,平心静气的说道:“恰恰相反!”

“嗯?”王义眨了眨眼睛,“什么意思?”

“因为皇上舍不得她,想要给她更多的荣华富贵!”孙延龄落寞地说道。

“啊?”王义睁大了眼睛,“可,可,四小姐已经是皇上的妹妹了!难道……”

“自古以来,皇上哪一个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更何况他只是想要一个女人?我们这个皇上,小时候因为多尔衮的压制,变得特别情绪化和任性,如今他就是强要了四小姐,我们也无话可说!”袁平感叹道。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王义急得抓耳挠腮,但看到孙延龄还像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就抓住他狠命的摇晃,“喂喂,你倒是说句话呀!”

此时王义的行为甚是滑稽,但是谁也笑不出来。

“延龄,今天你和四小姐的事,已经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了!而且,就在这件事之后,皇上在回廊中——强吻了四小姐!”袁平说着最新的消息。

孙延龄的拳头一下子紧紧地握起,但是一时间并没有说什么。

相反的,王义跳起脚来喊道:“什么!太欺负人了!欺负我们定南王府无人吗!啊!四小姐一定会狠狠地甩他一巴掌!”

“没有,四小姐什么也没有做!”袁平说出了令大家都无法接受的事实。王义也一下子失去了气焰,而孙延龄的拳头也因为握得太紧而颤抖着。

“皇上口谕!”随着一声公鸭般悠长的喊声,一个老太监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

“李公公,有劳您了!孙延龄接谕!”孙延龄一改刚才的忧郁,庄重的跪下,王义和袁平也相继跪地。

“皇上让老奴知会各位将军,自从贞格格入宫后,杂事繁琐,未能与各位相聚,甚是怠慢。最近朝事略简,所以今晚设宴款待各位。”老太监嘎声嘎气地转达着皇上的意思。

王义和袁平面面相觑,心中都觉宴无好宴,只有孙延龄一脸轻松,笑着说:“皇上如此抬爱定南王府旧部,臣等受宠若惊,一定准时赴宴!”

“唉,好,这就好,”李公公叹了口气,走时还戴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延龄……”

“没什么,这又不是什么鸿门宴!只是皇上想和我们唠唠家常罢了!”孙延龄一脸苦笑,“准备一下吧!我们很快就可以回桂林了!”

“格格,今晚皇上要在景阳殿上宴请孙将军他们。”婢女柠儿悄声禀告。

四贞正在梳头的手忽然停了下来,梳子被她紧握在手里,梳齿扎红了她的掌心。

“格格……”

“柠儿,帮我梳洗更衣!”四贞自己开始梳理头发。

“皇太后驾到!”

四贞被突来的通报吓了一跳,但很快镇定下来,在宫门口跪迎皇太后。

皇太后满面笑容地扶起四贞,跨进她的岚菁阁,拉着她坐定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和蔼的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四贞低着头,小声回答:“是,贞儿正要出去。”

“唉!真是作孽呀!”皇太后叹了口气,拍了拍四贞的手,“皇上他,又要一意孤行了!”皇太后见她没有回音,于是问道:“贞儿,坦白地告诉额娘,你对福临是否有意?”

四贞垂着眼帘,淡淡的问:“贞儿的意思很重要吗?”

“贞儿,大清的祖制你可知道?”皇太后眼光锐利地望着她。

四贞仍是低着头,一字一句的回答:“老祖宗曾有严训,满汉不能通婚,特别是皇室血统更不容混淆!可是……”她顿了一下,忽然抬头迎向皇太后的目光,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些许嘲讽,“训诫只是教条,皇上却是活字典!”

皇太后盯视了四贞良久,站起身来,遥望着窗外的明月,“看样子,你对福临并没有他意,”她淡淡一笑,“那还好,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皇上今夜是要遣返定南王府的旧将吧?”四贞的眼睛里有些很虚幻的东西,以至她说起话来,好似一副很轻松的表情。

“你会怎么做?”皇太后不答反问。

“孙延龄会答应,其他人会坚决反对!”四贞则是答非所问。

“哀家明白了!”皇太后转而命令慈宁宫随来的两个婢女:“闻声、知言,帮贞格格梳妆打扮!”

皎月下的景阳殿,灯火通明。

“皇上,”袁平站起身,“皇上要臣等回桂林?”

皇上笑吟吟地抿了一口茶,状似无奈地说道:“是,朕觉得将西南边陲交由那几个藩王管理,实有不妥;定南王的主力旧部也全然不知踪迹,不肯替朕分忧,所以朕需要你们这些定南王的亲信重臣,将朕的恩典和诚意带到那里,重整定南王府旧日威风,像定南王在世那样,为朕分忧解愁。”

“可是,四小姐怎么办?”王义冷冷的问道。

“哈哈哈,”皇上开怀大笑,“贞儿是朕的皇妹,贵为大清的和硕格格,自然要留在宫中,也自然有朕安排照顾,难道还怕朕照顾不周吗?”

十三位平南旧将一时噤声,都不约而同的望向一直在闷声喝酒的孙延龄,毕竟他才是定南王府的侍卫统领。

孙延龄无视那十三双眼睛,又喝了一杯,才起身,“皇上吩咐臣等办事,臣等欣然领命,只是臣等深受定南王的恩遇,又有托孤之责,臣等只有在确保格格安好的情况下,才会离开。”

“你不相信朕能照顾好四贞?”皇上冷笑着问道。

“皇上会发誓对格格永不相负吗?”孙延龄意味深长地问道。

“朕发誓……”

“慢着!”四贞突然出现在景阳殿上,而令大家更为惊讶的是——

——她竟穿着汉装!

四座包括皇上都站了起来,因为此时的四贞是不同的。自从她五岁入宫之后,就从来没有穿过汉服,如今退去旗袍,穿起颜色艳丽,质地轻薄的汉装,婀娜之姿,风情万种之态,已经达到了令人惊艳的程度。

但是,四贞并不是要来显耀她的风采的。她施了礼后,态度庄重的说:“皇上,贞儿有事请教皇上!”

皇上仍然沉醉在四贞那与往日不同的美丽中,随口答道:“说吧!”

“皇上,定南王府已于顺治九年毁于战火,我父王和众母妃同殉桂林城,只剩下我一个孤女。敢问皇上,现在定南王府的直系主子是谁?”四贞丝毫不显稚嫩,尖锐的问道。

皇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一脸严肃的四贞,笑着说:“这还用问,你的哥哥全都不在了,虽然你女儿家不能继承王爵,但是在定南旧部未编入其他旗下的之前,你就是他们的主子!”

“谢皇上澄清!”四贞环视了一眼在座的家臣,又凝望了一阵孙延龄,严厉地喝道:“你们这帮奴才,难道不知道你们的主子是谁吗?你们的去留皇上自然有权下旨安排,可是,你们不知道要禀告你们的主子吗?”

大家又一次面面相觑,王义想说什么,却被袁平用手拉住。

“你不是一直说我们是主仆吗?”四贞走到孙延龄面前,质问道,“真把我当主子了吗?把你的主子托付于人都不用知会一声吗?”四贞抓起桌上的一杯酒泼向孙延龄,然后声音有些哽咽,“你就是这样完成我爹交给你的任务吗?你把我置于何地?”这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很轻。

孙延龄的处境是那样的尴尬,连皇上都没想到四贞会让他如此难堪。但是,他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任凭四贞的责难。

“咳,”皇上反而觉得有些下不了台了,“贞儿,你是在怪朕么?”

“贞儿不敢!”四贞态度依然强硬,“他们的责任就是贞儿的护卫,一旦不能保护贞儿,就是没有完成我爹的遗愿,也就是违背了他们当初的誓言!”四贞忽地转向孙延龄,问道:“孙将军,你不会忘记你曾在我爹娘面前立下的重誓吧!”

孙延龄猛地抬起头,盯着四贞,想要回答,却被四贞抢先打断,“没关系,让我来提醒将军,将军是如此说的,‘卑职在此立下重誓,只要卑职有一口气在,也会拼死保四小姐周全!’,孙将军,我可有一字说错!”

“可是,格格,你现在已经远离了危险,不再需要卑职了!”孙延龄忍了忍,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哼哼,”四贞冷笑了一声,泪珠盈眶,“孙延龄,我现在很周全是吗?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人即使失去生命,也并不是不周全,就像我爹娘那样,共同赴死,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幸福和开心;而有的人即使活得锦衣玉食,却依然是不快乐的,你懂吗?”四贞说得凄凉,而在之后露出了一个很凄美的笑容。

“贞儿……”孙延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她就是带着这种凄迷的笑容缓缓倒下的,一把匕首插进她的腹部,血,一滴一滴,顺着刀刃和刀柄滑落。

“贞儿——”

“四小姐——”

“格格——”

孙延龄、皇上、定南侍卫,太监、侍女——

——一拥而上。

孙延龄将四贞抱在怀里,“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皇上在那一刻,也紧张地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刷”地撕扯下一段衣里子,为四贞按住刀口,高喊太医,同时气急败坏地问道:“贞儿,为什么要伤害自己?你说不愿意,朕就会留下他们!”

四贞紧紧抓住孙延龄的手,又挤出一丝笑意,“龄哥哥,保我周全,你可做到了?”

“贞儿,你如此,只为证明我的护卫不周吗?你知不知道为了保全你这条性命,牺牲了多少人?”孙延龄也紧紧抓住四贞的手,生怕会因一时的放手而失去她。

四贞痛得皱起眉头,好不容易喘出一口气,“龄哥哥,我辜负了太多人,可是,我不知道,如果你们都离开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真的生无可恋;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为了一点定南旧府的尊严和权力而活,我根本不在乎的东西,让我如何为它而活?”

“贞儿,你在说什么?朕是你的义兄,皇额娘是你的义母,你是大清的格格,你怎会生无可恋?”皇上也紧紧抓起四贞的另一只手。

“皇上……”四贞的手轻轻从皇上和孙延龄的手间滑落,昏死过去。

“贞儿!”孙延龄一把将贞儿搂在怀中,以为她已永远离去。

“孙将军,快让老夫看看!”匆匆赶来的老太医急忙拉开孙延龄,生怕本就气息微弱的四贞会因此被闷死。

太医手忙脚乱的给四贞诊脉止血,而就在大殿上,刚从四贞身边站起身的孙延龄,被皇上一把揪住,狠狠地一拳揍在他的脸上。本来慌张的定南府旧将全被这一幕所震惊,顿时怔在原地。

“贞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朕让你们全部陪葬!”皇上已经失去了理智,“特别是你!孙延龄,朕会将你凌迟处死!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皇上指着他吼道。

孙延龄任凭嘴角的血流下来,一言不发地跪在皇上面前,“如果贞儿能够平安无事,罪臣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如果贞儿真的逃不过这一劫,罪臣会一死向定南王谢罪!”

“根本不是延龄你的错!”王义终于忍不住,跳出来大声指责皇上,“皇上,如果不是你硬要我们离开京城,硬要从中拆散四小姐和延龄,四小姐怎会想不开?”

在皇上暴怒之下,他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皇上一把掀翻桌子,高喊:“来人!将这个以下犯上的东西拖出去斩了!”

“皇太后驾到!——”

太后急匆匆地踏进景阳殿,看到四贞还平躺在地上,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太医,贞儿她没事吧?”

“禀太后,天可怜见,匕首插偏了分毫而已……匕首已经拔除,现在暂时安全了,只是格格失血太多,这一刀插得又深,需要好好休养和调理才能复原。”太医擦了擦头上的汗。

“那还不将格格送回寝宫?”太后责备道。

“禀太后,格格现在不宜搬动,臣想是不是……”太医看了一眼皇上。

“皇上,这里离乾清宫最近,让四贞先住在那里。”太后以命令的口吻商量道,然后又自作主张地吩咐:“贞格格暂住乾清宫期间,乾清宫的宫女太监都由慈宁宫的宫人换班,将乾清宫暂时作为贞格格的闺阁。”太后说完瞥向皇上。

“儿臣只求贞儿能够平安无事,在乾清宫住下,算什么大不了的事?”皇上对太后处理此事的态度颇为不满,但是他更关心四贞的安全。

“有罪没罪的,都待贞格格安康后再一一处置,都下去吧!”皇太后也不顾脸色气得发青的皇上,径自将一干人等打发了。

孙延龄本要说什么,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跨出了景阳殿。

“是皇额娘安排的吧?”皇上冷冷的问道,“你怎么能拿贞儿的生命作赌注?”

太后失望地望着儿子,冷淡地说:“皇上,你一直认为额娘是一个蛇蝎妇人吗?贞儿是个多么聪明的女孩子,皇上你应该很清楚。今天她来到这里搅了皇上的局,完全是她自己的主张!她在大殿上突然自裁,这也是出乎哀家预料的!哀家不是她的亲额娘,可是哀家看着她长大,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自伤身体而毫不在意?”

“难道让她留在朕的身边,比死还难过吗?”皇上将手中的杯子捏碎,血在碎片上闪烁着心碎的光芒。

“福临,你还不明白吗?今天,贞儿穿着汉人的衣服,就是暗示满汉不能通婚的祖制!而她就是一个纯纯正正的汉人!她今天宁可选择死也不愿独留宫中,这一切不是很清楚么?”太后狠心地说出所有的事实。

“额娘,作为皇上,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女人,是不是一件很没用的事?”皇上落寞地问。

“作为皇上,却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女人,是不是一件很没用的事?”太后小声地重复着,思绪不由回到那个年代,那个他们都还在的年代,他们曾经都问过相似的问题吧?自己是怎么回答他们的呢?太后的眼泪竟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摇摇晃晃的走到宫门口,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停下手,说道:“你觉得你父皇和十四皇叔是不是很没用的人?如果你觉得他们很没用的话,那么就随你吧!哀家累了!”说完,太后吱嘎推开门,有些艰难地跨了出去,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气,却因脚边跪着的人而吃了一惊。

“孙延龄,你有话对哀家说?”太后看着身上落满积雪的孙延龄,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沉重。

“请太后恩准罪臣到乾清宫照顾格格!求您了,太后,求您了!”孙延龄将头磕得嘭嘭响。

太后伤心地摇了摇头,然后扶起腿已麻痹的孙延龄,故意问道:“当初是你执意要搬离岚菁阁的,现在就不害怕玷污了贞儿的名节?”

“罪臣怕,可是罪臣更怕从此再也见不到格格了!”孙延龄现在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只是希望能够照料四贞,能够看到四贞平安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今天没有答应皇上离开,哪怕只要你稍稍表现出你的留恋,贞儿都不会那样的绝望!只差分毫,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的!”太后说得很激动。

“罪臣明白。今天的局面,完全是由罪臣造成的。格格自小已经习惯了罪臣的照料,所以,希望太后成全,让罪臣照顾格格,让她早日康复!”孙延龄恳求道。

“唉,”太后将自己身上一枚贴身玉佩赐予孙延龄,然后疲倦地说:“明天哀家会下道手谕,现在你就去看她吧!”

看着他急匆匆远去的背影,太后轻轻拨动挂满雪花的梅枝,望着漆黑的夜幕,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你当时也是如此跪求太祖爷改变主意的吧!可是,我这样成全他们,真的就是对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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