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秀、忠实、小苏三人在里间正在推测着那封匿名信的时候，只听见外面戴五正低声和人说着话，时而还有低声的呵斥。
忠实掀开帘子出去问道：“怎么回事？”
那戴五赶忙赔笑，道：“东家，这原是我的一个同乡。因先前在青州家乡遭了水灾，一同逃了出来。如今我在东家这里谋到一份儿正经差事，也劝他去谋一份差事，谁知他偏偏就是懒得动，只愿意在街边做个乞讨的。这不，今儿个什么都没有讨到，就要到我这里来要。东家您说，我咱们铺子也不过大半个月，已经预支了半个月的工钱，哪里还有钱来打发他呢？”
铁忠实看了那乞丐一眼，道：“我们店里正好还缺一个伙计，你愿不愿来？”
那乞丐扫了一眼铺子，道：“这不过就是个巴掌大的铺子，两个伙计也太多了吧？”
忠实笑道：“这铺子里面有戴五哥照顾了，我缺的是跟我一块南下进货的伙计。”
那乞丐听了连连摇头，道：“那罢了罢了，这么热的天，要到南边去进货，可不得热掉一层皮。再说过几个月冬天来了，冻得骨头都缩了……算了算了……这活儿我可干不了……”
忠实素来厌恶那些不劳而获的人，于是跟戴五说：“戴五哥，到底也是你同乡，你从账上领五十文钱给他吧！”
戴五一愣，随即瞪着那乞丐，道：“也是你运气好，遇上咱们东家了！这要搁别人，不把你打出门外去才怪！”说完就从郑三爷那里支了五十文钱给了那乞丐。那乞丐领了钱，便欢天喜地地出门去了。
这边春秀还在拿着那封信沉思，良久才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祸起顾氏……顾氏为祸患之根源……擒贼先擒王，意思就是说一定要对付顾氏才行……对，就是说我们只需要对付顾氏，那么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小苏无奈地摇摇头，道：“就凭你们，如何和顾静亦相抗？”
春秀这才注意到忠实，问：“刚刚外面怎么了？”
忠实便将戴五的乞丐同乡过来打抽丰的事情说了，春秀问如何打发的，忠实便说给了五十文钱。
春秀点点头，又道：“这件事情对于我们来说，的确是难度很大。第一，从地位悬殊上来说，我们是蚍蜉撼树，就凭我们，自然是以卵击石。第二，事情发生时我们毫无准备，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所以毫无还击之力，只能任由宰割。”
小苏依旧是风轻云淡地模样，悠闲地喝着茶，道：“那你以为，我们如何才能够掌握主动权？”
春秀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小苏道：“那就相当于没有说。”
春秀又摇摇头，道：“我先前以为事情发展到如今，已经脱离了顾静亦的可控范围，主动权掌握在长公主的手中。”她摇了摇手中的信，道：“这封信却点醒了我，长公主如今一道道的上折子，依然是顾家在其中挑唆。至少，如今我明晰了，所有的源头都在顾氏。”
小苏道：“那又如何？你依然无法改变鱼念慈是鱼偃桥的后代这个事实，你也无法改变鱼偃桥是共犯这个事实。”
春秀直直地盯着小苏，口中尽是不悦，道：“你怎么知道鱼偃桥就是共犯？你又不是当事者！”
小苏亦是毫不相让，道：“那你怎么知道鱼偃桥就不是共犯？天下的悠悠之口，你能堵得住么？天下的人可都说鱼偃桥是共犯！”
春秀因想着先前鱼念慈那般笃定地说鱼偃桥不是共犯，如今鱼念慈又在牢里，小苏如此说，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怒气，急恼之下，道：“那我还能说顾家的人是凶手呢！天下的悠悠众口还可以说顾家的人才是凶手！”
一席话出来，半晌的沉默。连小苏都愣在那里，端着茶杯的手悬在半空好久，才缓缓放下，道：“看你平常像个闷葫芦，这说起话来倒是伶牙俐齿的很。不过……我倒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春秀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道：“对啊，就是。为什么不能说顾家是凶手？”
小苏淡淡道：“要知道顾静亦的母亲林如莲可是长公主驸马林晏的表妹，如此亲近的关系，倒是可以利用来说道说道。”
春秀点点头，道：“是这样的。如此，我们便需要一个新故事了。”
小苏放下腿，从椅子上起身，拍了拍自己那一身不像衣裳的衣裳，道：“既然你有办法了，那我走了。”
春秀看着他洒脱的背影，缓缓道：“你到底跟苏家有什么关系？你与苏云信，是什么关系？”春秀知道自己问出的话确实欠妥，只是她的只觉如此，这个小苏，一定和当年的苏家有关系。
小苏一回头，扯开嘴角，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你应该听说过吧，当年女皇陛下要诛苏云信三族，却发现苏云信只身一人，并无三族可诛。你说，我跟苏云信，能是什么关系？”
春秀哑然，却也觉得小苏的说的话无从否认。
小苏抬起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春秀的肩膀，道：“有些事情，不要好奇。好奇多了，于你其实并没有好处。”他垂眸，又抬头叹道：“只是如今，你恐怕已经抽不开身了。保重！”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了。
春秀呆呆地盯着小苏那看似洒脱，又仿佛充满了疲惫的背影，忍不住地咀嚼他的话。良久，才叹道：“的确，我早已经抽不开身了。”这些事情，本来也都不是她的事情，只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又都变成了与她有关的事情。
良久，忠实的话才打破沉寂，将她拉回现实之中。忠实道：“娘子，现下你有什么主意？”
春秀一笑，道：“水军。”
“水军？”忠实瞪圆双眼，憨厚的脸上尽是不解，问：“那是什么东西？”
春秀自然跟忠实解释不清楚水军的意思，因为根本没有办法解释互联网，网络公司等等一系列的名词。想了想，道：“让消息像水一样蔓延，我们需要有人来传递这些消息。这些人，便是水军。”
忠实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必定是要一些成日里没事干的人，又经常走街串巷的人，才能够做的到的。”他突然一笑，道：“我倒是想起来，今日戴五哥的那个乞丐同乡，他并无事情可做。让他做我们的‘水军’如何？”
“乞丐？”春秀思量了一番。如今找谁来做水军倒还是其次。首先必须要是一个值得炒作的话题才行，一定要有足够的噱头，引起人们口口相传。所以，内容，才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如此，春秀一笑，道：“乞丐自然是不错的。”
晚间春秀便在如豆昏灯下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时辰，又圈圈点点好好地修改了一番。到了天快亮的时候，她才将自己的故事拿给忠实看。忠实如今认字也多了，春秀写的，他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末了，他笑道：“这样说，会不会太过火了些？”
春秀摇摇头，道：“我也想过了，如若是一般的故事，人们自然是不愿意传，一定要是这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才能够引起人们的兴趣，才能够传播的更广。”
忠实看着春秀一字一句的讲的认真，自己也听得入神，两人又如此这般地商量了许久，才最终有了一个定稿。忠实拿着定稿又细细地看了一遍，道：“如此便再无不妥了。明儿我就南下进货去，将这故事传出去。”
春秀又摇头，道：“如今这些消息要尽快传遍京城才行，一定要传到皇帝和长公主的耳中才行。所以，咱们这一次，一定要去一次京城。”
忠实看着春秀，沉声道：“娘子，我有一句话跟你说在前头。这自然是个好主意，只是凭咱们，恐怕是有些像大海投石。若事情不成，我们在想别的法子就是了，娘子万不可因此灰心丧气。”
春秀笑：“我什么时候是灰心丧气的人了？有一点希望就要去努力。不到尘埃落定，我坚决不会说放弃！”
忠实亦是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这话我是说给娘子听的，也是说给我自己听的。其实，娘子向来都是有主意的人，何须我多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