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赫连连已经在空中平复下了心情,能看看爸爸一家,对现在的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从窗户进到家中,和家里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就是简单的九十平方的小家,陈设也没变多少。
家里客厅中,一家三口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开大灯,只是开着一排小射灯,光线较暗,但是温馨。何唤夏从冰箱中取出冻好的西瓜放在玻璃茶几上,暖冬姐姐第一个拿了西瓜,坐回沙发用抽纸接着滴下的汁水一口口咬下去,目光一直在电视上。电视上正放着暑期档,三人不适的讨论剧情,时而哈哈大笑。
赫连连觉得一年不见,爸爸老了些,但是能看见他笑得这样开心,有妻子和女儿陪着,赫连连心里有些放心且感到宽慰。但是,嫉妒和哀伤的阴影也时时相伴。
沿着楼的外墙,通过窗户走进自己的房间——那间全家唯一被锁住的房间。房间里有蒙着防尘布的床架,和收拾干净的书桌,书桌里的东西被清空,只有桌面上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是赫连连咧嘴笑的,穿着雪白婚纱的艺术照,她的照片似乎每一张都是笑得这样开心,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
相框很干净,看得出常常有擦拭。
轻手轻脚打开衣柜,里面有数个大纸箱,随便拖出一个打开,就能看见赫连连生前的杂物,分门别类,一丝不苟的收纳着。
最左边的一个箱子,有她的书本和文具,每一本书上都是满满的回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每一本课本上都有上课时无聊的绘画大作,任何课本书籍作业本的空白扉页上都有她随手打过草稿的痕迹。每一支笔的笔头一定被咬过,每一块橡皮擦也不是完整的,这些可以丢弃的东西一件没落,是不是因为曾经在被爸爸嫌弃的时候,她誓死维护这些古董?
第二、三、四个箱子里全是她的衣物,冬天的大件,春夏的小件,还有内衣狂热者收集的一套套风格各异的或漂亮或可爱或成熟的内衣,都一件件叠的整齐,像是刚买的崭新物件。
还有一些箱子赫连连一一翻过,一边翻着,不争气的眼泪又一边断线似的掉着,听客厅的说话声,想到自己曾经也是“电视剧讨论组”的一员,眼前更是模糊一片。翻到最后一个箱子,赫连连愣住了。
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卷宗与文件夹或者文件袋,还有一些散的纸张。大致翻了翻,全是赫连连车祸的相关文件。可以看出为了为女儿伸冤,这一年多这个家还有自己的妈妈一家,大家为自己付出了多少。
可是,还是拗不过权势!赫连连泣不成声,独自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抽泣。良久才又收好自己来过的痕迹,回到客厅,趁大家不注意,偷偷拿了块西瓜躲在大家背后的窗台上,和家人一起吃西瓜,看电视,也不知道在义体中,吃西瓜的味道和以前有没有变化。
忽然衣服口袋中静音的手机亮了,赫连连拿出来,看到是苏裴和的电话,接起来。
“赫连?”
“是,怎么啦。”赫连的声音有些低哑。
苏裴和没有听出不对,接着问道:“你最近几天都没来,消失啦?不吃饭了?”
“恩,已经饿死了。”赫连连忍不住开玩笑。
看电视的暖冬伸手拿西瓜发现没有了,突然脸色黯淡。陈勇前也拿西瓜发现没有了,也发现女儿脸色不好,问怎么了。
暖冬憋了半天,眉角低垂,一脸遗憾:“我想妹妹了。”
夜色中幽静的环境总会惹起人们的忧伤。
“妹妹最喜欢吃西瓜,要是她还在,看见最后一块不是自己的,一定会闹脾气。”
两个家长沉默。
“爸,妈,那个天杀的混蛋还是没有消息吗。”
继续沉默。陈勇前默默的抽出抽纸擦着滴在茶几上的西瓜汁水,擦干净了就用拇指用力的捻着。
暖冬起身,道:“我先睡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正在和苏裴和通话的赫连连再次憋不住泪腺的崩坏,“哇”的大哭出来。
苏裴和不明情况,被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可赫连连一直哭一直哭,一边哭着一边把西瓜往嘴里塞,连西瓜皮都吃了下去。苏裴和也不挂电话,就这样听她哭着。
等赫连连缓过来,她说:“没事,吃西瓜噎住了。”
苏裴和觉得好笑,哪儿有吃西瓜噎住,还哭得这样悲惨的家伙。
“我十二点前回小区,我想吃大排档!”说完,赫连连挂掉电话。
“嗯,好吧,我等你回来。”苏裴和盯着被挂掉的电话,一脸微笑的无奈。可是笑过,他回想起自己的最后一句话,忽然觉得那句话以及话中的情绪竟是让他感到诡异。
赫连连来到姐姐的房间,姐姐已经睡下,她想起曾经两个家庭组合到一起时,两个不懂事的小家伙为了零食之类的小东西打得不可开交,老是吵架怄气。等到长大,没有了那些幼稚,两人也相互为对方保密,各个方面相互鼓励,成为知心,甚好的相处,就算没有血缘。一点一滴都是分不开的感情。
赫连连将这次探望的最后十分钟——她还得留够时间,在规定时间前赶回去。留给了姐姐。她坐在椅子上,看姐姐含着泪花睡去。她的手忍不住拿起桌上的铅笔,在深棕色的书桌上轻轻描绘,简单几笔,便克制着放下了笔。离开房间,最后看一眼这个家。深深鞠躬,希望这个家,别再挂念他,别再为她的事而劳累。
然后,飞入夜色中,离开,返程。
要是赫连连再慢一点,就会被接引处的人抓到把柄,然后以过时为由将赫连连送回地狱,以报长时间被大小姐压榨之仇。可是她还是准时回了家里,并穿上了义体,出门和苏裴和吃大排档。
爱凑热闹的于文从KTV回来,听说又有热闹可凑,立刻加入大排档小组开始和赫连连剥削公子苏的钱。
生活习惯良好的公子苏是不会吃太多宵夜,最多就意思意思,这下来了于文,他庆幸正好有人陪陪赫连连一起胡吃海塞。因为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从回来一直在哈哈大笑的赫连连心情并不好。
当然,于文是瞎子。
点完菜,赫连连直接叫了一整件啤酒,拍着桌子要和于文比赛。于文从来没有在喝酒上输过,立马应战。先喝醉的请吃下一顿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