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裴和准备重新梳理一遍整个事情的始末。
大脑从未如此混乱的他,一时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梳理,是赫连的问题?自己的问题?还是那个女人?
从见到赫连连一开始,他确实觉得这个女孩很不一样,可是从她普通的外貌和开朗的处事,苏裴和确实又想不出哪里不一样。
似乎很多奇怪的事情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赫连的精神状态日渐萎靡,直到她“来例假”那一次开始。她的负面情绪开始像被划开小口的皮囊似的开始向身旁的人泄露,而且开口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所到之处都弥漫着哀伤的味道。
苏裴和开始近距离接触了陌生人的死亡。
苏裴和不知道自己是否该高兴,在别人面前强硬着开朗的赫连逐渐与自己交心起来,会像个怨闺女一样问他一些莫名其妙,或者患得患失,杞人忧天的问题来。还有那一次次告白,在她精神最虚弱的时候的告白,让他开心却又心疼,说句他不敢说出口的,不那么好听的话:“像死前的遗言。”
在天桥上,苏裴和第一次见到了那个白体恤单马尾的女人,还有只看见下摆的,纯黑色如同死神长袍的裙脚。那个幻影一般的东西融进了赫连的身体。在他抱着他慌乱的记忆中似乎是失去呼吸的赫连的同一时刻,桥底下发生了车祸。
那个女人突然出现在苏裴和的视野中,从此赫连每次生病、晕倒她都在场,却从来没有听赫连提起过,仿佛她的生活中没有这个人。那个女人也是态度冷淡的对待赫连。
赫连每一次在外面情绪异常被自己捡到的时候,她都不肯回家,回去女儿本该依赖的妈妈的怀抱。
她得知自己发烧的时候竟然笑得那么开心,和于文每一次开心的疯起来都是不计后果的癫狂。
她总是有意无意的说起自己没有未来的这件事,总是会忽然盯着一处——自然、灯光、幼儿园放学的小孩子、以及苏裴和本人,发呆,几乎快要热泪盈眶的发呆。
她曾经在饭店里连续被两个人当作一个人认出来时,她多么慌张的掩饰,那两个人叫她的名字苏裴和记得清清楚楚:“赫连连”。与她的赫连就多了一个字而已,她却不愿承认。
还有很多,很多细节苏裴和都记得,他的心思向来细腻。在这些细节发生的时候,他疑惑的表情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当然,那是因为他本着他从不打探别人的隐私的高贵绅士品质,你不说我不问。
但是当现在他要把脑中所有的细节全部挖出来分析的时候,谁也无法阻止。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不搞清楚赫连的事情,他就要疯了!
为什么会发生黑影那件事?为什么白体恤的女人黑子看不见?为什么病中的赫连那样肯定的告诉他,他的新娘会很优秀,但不会是她?
“黑子,我要请假。”苏裴和的拇指长按在一个电话上,转头对着黑子说。
“请假?”黑子的第一反应,“照顾赫连?别呀少爷,被主家知道就不好了。”
“别让主家知道。”
黑子的目光扫过地板一圈:“多久?”
“暂时不定。”
看来还不是一件小事,照顾赫连的话,用不了那么多时间。看少爷这一脸阴森的表情,绝对有事。黑子的心里和他的手指一样在慢慢的磨蹭着。
“好吧。少爷,我这就去办。”黑子姑且答应下来,离开书房。第一件事不是打电话请假,而是,悄悄找到厨房忙活的慧阿姨······
苏裴和在书房的柜子里翻出一个手机和一张新的电话卡,插进电话卡,开机后,照着自己手机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喂,你好,我是苏裴和。”
通话两方一阵互相介绍后,苏裴和开门见山的说出了自己的要求:“白岚中学一个叫赫连的学生,还有她的妈妈赫连芳,我要她们的真实资料。”
“还有,最好能帮我留意一下她身边有个只穿白体恤的女人,扎马尾。”
苏裴和想了想:“在昌安街客运站过去有个小巷子里面的一家手机专卖店,查一查。”
电话讲了不到十分钟,交代了一些细节,苏裴和便挂了电话。
第一次干这事的他觉得心跳极快,房间里闷得让人喘不过气,他理智却又震惊的发现自己疯了,做事开始不顾后果了。
打电话的前一秒他的心里只充满了对赫连身世的疑惑,想要知道真相到了抓狂的地步!现在谁都能看出这个人不对!可是之前他无论怎么真诚都换不来真相。第一次如此喜欢一个女孩子,他想知道一切。
——那是无奈之下被逼出的,藏在苏家霸道的骨子里的控制欲。
可是电话之后,他开始冷静下来,思考自己是不是作死了——答案是肯定的。
他知道,无论是那个女人,或者赫连芳,或者那家诡异的手机专卖店任意一个察觉有人在查他们,告诉了赫连,两人之间必起波澜。
他在阴谋方面是新手,何况又是自己单干,不敢让于文或者苏家人知道。这样莽撞的,不符合苏裴和的行事风格的做法必将埋下因果的种子。
忽然间,苏裴和竟是觉得自己和赫连时间是否终于有了一种相通的,真实的情绪,他们共同有了一份孤立无助的感觉,怀藏着秘密,找不到人倾诉。
他不知道赫连是否真的如自己所想,是有秘密的人,但是他也想清楚了,他做此的目的——如果赫连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想知道,想帮她分担。
思着想着冷静着,苏裴和的思绪又回到了不久之前,他在想,自己是怎么喜欢上这个时而忧郁时而炸毛的小猫的呢?
此时,床上的赫连连醒了,她摸索着,好不容易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接通了一个电话:“喂,陈专员,我要死了······”
“你本来就死了。”
“我要求把我的义体送去检查。这玩意儿质量不行!”赫连连气若游丝,真是如下一秒就要断气,“真的,你再这样虐待员工,我就要趁述职,回去,咳咳,举报你了。”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陈专员终于答应下来:“那你回地狱呆一段时间,义体送去检查吧,准假。”
“我,的,天······”饱受疾病折磨的赫连连,终于看到了一丝曙光,终于可以预见自己把义体检查好了以后,恢复没有病痛的身体,好好的健健康康的陪着苏裴和的场景,终于不用再麻烦身边人的照顾了。
她放下手机,安安心心的又昏睡过去,嘴角难得带上了由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