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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酝酿

“喂!老子是来看忘忧的,怎麽这麽久还不开始,快快快,别磨蹭了,快点叫人出来!”满园**,红袖招摇,万众瞩目的悬灯舞台,如梦似幻,丝竹萦绕。水色轻纱的薄雾朦胧后,吹拉弹唱的丫鬟小厮一应俱全,荟萃群芳,若说这唯一的欠缺,便是那主角不在场上。

“哎哎哎~诸位,诸位请再稍等片刻。”青褂角辫,黝黑精健的狎司,满面堆笑的爬上台来,拱手给下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告罪,“有劳诸位久等,在下特来给大家赔个不是,这忘忧姑娘她…”“滚!”“谁要看你,恶心死了。”“快点叫忘忧出来。”“格老子的,忒的倒人胃口,砸死他!”

呼之即来,杯盘果仁鞋底子,横空飞射挥洒如雨,火星四溅的噼哩啪啦。“喝!”移动活靶的狎司,一窜退后,熟练抄手,自幕后抢过一张梨木琵琶,左躲右闪,甩腕狂拍,“啪~啪~啪~啪~”

群情鼎沸的抗议观众,吵吵嚷嚷乱成一锅粥,隔声封闭的二楼雅间,流朱裙,杏黄襦,玉臂金镯的珠钗丽人,侧目嫣然一笑,收指落下窗帘。“都来了这麽多人,妳还不下去。”沧桑沉闷的低音,出言却不看她,剑茧密布的刚筋五指,端起案上蒸腾的香茶,轻轻按下盏盖。

“呵呵,大人可会说笑话。”细瀑落髻,鹿脂丰娆,忘忧扭动腰肢,提裙款款过来,一手解下遮颜的面纱。

忘忧,年十七,罗湖红枫鹿鸣园歌姬头牌。

“大人,可是要听奴家唱个曲儿麽~”吐息如兰,她附耳哄的袅袅云烟,案前无声静坐,深衣佩剑的戎武贵人,闭目品茶不语,冷漠淡然一派。

宗启,年五十四,位居青宫卫尉府卫士丞中大夫,正妻亡故,留一子,一女,守鳏,无姬妾。

“大人~”忘忧毫不介意的眯眼笑笑,悠然直起身,扬出手中的香帕,清风拂面的波澜撩拨,“既然来了,何苦还板着脸呢。”

“喂,你家不是在青国麽,你带我来这儿作甚。”花红柳绿迷人眼,轻歌曼舞醉逍遥,纱帛绕身的姑娘,短襟敞怀的儿郎,秋波大胆,来往调笑。“呃,这到底是哪儿啊。”夕逐踮着脚尖,伸脖四顾,此地开化过度,竟然以暴露为美,虽是一方特色的风土人情,然无论如何,与她意料中将要抵达的目的地,怔怔大相径庭的对不上号。

“他乡。”无竹仰面望天,淡淡回她。岁月荏苒,飞沙过隙,想当年郎君带他初来此地,也是这般苦涩无奈的回答。一心想要回去,却再不能被家人容纳,时隔多年,他今才始能明白,那种彼岸之隔,遥遥相望,无家可归的入骨凄凉。

忡忡之心,何能忘忧。

“欸,无竹,你看那边~”紫厢乌顶的车驾,四轮刻印青鸟图徽,夕逐猎奇的瞧过去,睁大眼睛看清,“喔,好马好车,身份不菲呢,莫非你们西青的贵族,都会常来这里麽。”她寻思想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此地红枫遍野,林湖环山,确是远离人情世故,畅然放纵的好去处。”西青再好的风景,日日面对也会看腻,自驾出门旅游,偶尔换换心情。

一派谬论,无竹默然无语,目光随她一起转过去,细细打量那厢车驾。駃騠四骑,并驾齐驱,虽不知是何处府邸,但凭那些马的血统,也知来者非同小可。青人自傲,独恋故土,此人只身迢迢的跑来这里,绝不会是因为甚麽好的理由。

“大人来,再喝一杯嘛~”觥斛酒香,流溢醉芳,忘忧捧着酒盏,贴身凑近恩客嘴边,娇音软软如蜜饴,“总这般愁眉苦脸的不说话,可闷死人了,大人有甚麽烦心事,倒是说出来与奴家听听啊。”一手搭上他肩膀,忘忧柔柔推搡的摇晃,劝的乐此不彼。

“唔…”头晕力乏,经不住她一番折腾,宗启眉头紧皱,推开身边的女人,疲惫不堪的阖目。模糊涣散的神志,与心一起痲痹,仿佛又看到那个一分为二的家,幽幽浮现在脑海。往下,是一片阴冷的地窖,上来,即是终日无尽的吵闹。兢兢业业,誓死效忠的浴血拼搏,出生入死的为国效劳,方才争得这份位列九卿的浩浩家业。时至今日,几乎已是半身入土,好不容易活这把年纪,如何还能去面对,这样手心手背的选择。

“冷…好冷。”

铁链紧锁,四面阻隔,漫漫长夜的黑暗,日复一日不见天光。没有人,没有声音,所有的出路与呼喊,都被那道符的法力封闭。吞噬掉一切努力,白白留她困在这里受罪,而关她在此的女人,竟然也随性的将她忘记,“可恶,放我出去。”只身落魄的来到这里,侍候这等低三下四的主子,已是极尽不甘受尽委屈,竟然还…

“喀啦啦。”门前忽来悉窣,似是有人前来落锁,灵芋抬头一惊,豁然便想要起来,冲过去扑到门口,“呃…”身体蜷的太久,动弹无力,“吱呀。”柴门迎风打开,走入熟悉的人影,步履轻盈,浅笑吟吟,灵芋眼前一亮,喜极过望。

“子衿!”

事隔多日,遍布在温泉梅林的尸首,早已消失的不留痕迹。曲径通幽,飞花依旧,牺牲这麽多人,却不曾留下一丝一缕的血腥,死的白白,走的乾净。“好美。”冷红沉静的腊梅,含苞冒出厚厚积压的茸雪,不惧一身天降的重负,毅然推开覆盖的阻碍,直身昂首,绽放无声。“呼~”温润粉唇,吐雾凝云,将那层压在青涩枝头的厚雪,轻轻的吹落横斜。

“爱妃,做甚呢。”陪伴身后的卿卿墨蓝,回眸映雪,伸手过来搂她,“这枝尚未出苞,还是初生的嫩芽。”没有花,没有红,然而看在她的眼里,却满目都是不舍的流连,“怎的,妳喜欢?”风兮低头凑过来,打量那束枝桠半晌,两指一伸,便要去折。“欸,你别!”失声惊呼,阿皎觉察他的意图,急忙转身抱住他的手臂,堪堪阻住。

“嗯?”风兮长眉高挑,望着她莫名其妙,“既是喜欢,为何不要。”话刚出口,心下便是一恸,风兮不动声色的别开视线,止住话头不再多问。空手娶妻,无聘无礼,更从没送过她甚麽东西,从一开始,两人之间的关系,就一直都是她在给他。

“隆冬严寒,苦不堪言。”阿皎垂下眼睫,淡淡一叹,“既是看到,忍不住就想出手,力所能及的帮它一把。”双目静静闭上,掩住浮起的苦涩,郁郁神伤的弱水红颜,肌肤霜华胜雪,映衬如墨似瀑,浩瀚披散的波澜。

冻土深埋,能活着熬到出生,何其不易。

她说的平淡,却隐含凄凉,风兮细细的回味琢磨,忍不住就对号入座,“皎儿,我…”“夫君。”手心一暖,被她突来攥紧的握住,美人忧怜,靠在他胸前依偎,“胡思乱想,怎会是在说你。”白兔闭目,乖乖让他搂在怀里。以前住在冬宫,从不会有心思出来赏花,如今有他在的地方,处处都是美景。

四海漂泊,有家不能回,曾经懵懂的以为,这样的自己,会与那时同病相怜的星遥,命中注定是一对。然而苦海无涯,缘分弄人,今生所遭遇到所有的痛,都远远不及前世的万分之一…思己度人,阿皎睁开眼睛,伸出一手,轻轻按上他心口。这里,才是独属于她的解脱,“夫君。”

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喏,给妳~”水晶触肤,漾起环环清凉,蓦然拉开的手心,被他塞进一物,“皎儿,但凡是妳喜欢的,我都能得来。”融雪冰棱,化做梅枝,纯粹透明的纤细模样,看起来似曾相识,“难道是…”阿皎恍然抬头,望着刚刚抽芽的新枝,前后对比一番,竟是复制的一模一样。

“如何。”风兮低头,轻轻落下一吻,拢手撩起她的秀发,触指摩挲,“皎儿,这支腊梅发簪,以我冰魄的法力所化,人前无形,独妳能见。”语带炫耀,沾沾自喜,银海浩瀚的双眸,深邃无底傲气横生,“此物非凡,与我同脉相连,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时时护着妳。”补充说明的同时,还特意加重‘非凡‘二字,有意无意的提起,势必把那只她曾经戴过的花镯,完完全全的给比下去。

“夫君。”心生感动,阿皎捧着梅簪,万般珍重的握住。他所赠的定情之物,仅容她一人能看到,檀郎心意,情有独锺,“走,我带妳梳头去。”落袖拉起她的手,风兮兴致勃勃迫不及待。那日给她梳的回心髻,柳弱撩人的好看,含情凝睇,绛唇映日,世间万般美景,皆不比他的爱妻入画,温柔一度。

“烟花易冷,锺情易碎。”玉手执杯,黄袖红裙的美人,倚围栏伴曲轻唱,笑的忘我独醉。“姑娘。”低眉暗颜的狎司,提着灯笼快步上楼。“呵呵。”视而不见,忘忧举杯照旧,开怀畅饮。“姑娘,妳醉了。”狎司叹气上前,拿过她的酒杯放下,收拾残剩的狼藉。

“因吉~”陈酿壮胆,忘忧摇摇晃晃的起来,肆无忌惮直呼他的名字,“良辰难得,好景不长,来,过来与我喝一杯。”

“妳…”黑瞳一紧,仓皇四顾,真名败露的狎司,生生被她惊出一身冷汗,“胡说甚麽,外面风大,还不赶紧回屋里歇着去。”如鹰彪悍的指掌,一把狠狠的抓过来,提着她就要往屋里拎,“!”刚到门口,猛想起屋里有人,且还是极其要命之人,“可恶。”早不醉晚不醉,偏偏被西青的武官灌醉,她倒是喝的快活,平白落得他命不保夕,如何是好。

“他喝的不比我少,酒力不支,早睡下了。”媚惑迷离,头脑清晰,忘忧说完这句,便闭目一歪,跟着梦里会周公去。“胡闹,既然如此,那妳一个人还在哪儿喝甚麽。”气急败坏的因吉,来回摇晃可恶的醉鬼,旦夕祸福的后怕犹存,铮铮恨的咬牙切齿。

舞林漫步,遍尝世故,眼前这随地昏倒,呼喝大睡的女人,委实比男人还潇洒的很。“…”倘若不是如此,也不会随口胆大包天的收他入园,慷慨施舍一方藏身的屋檐,无偿救他一命。

藏匿午人之后,等同逆天抵死与火神做对,若论其罪,当诛九世九族,连魂魄都要被烧得不剩片缕的灰飞烟灭。萍水相逢,一面点头,无缘无故的为他冒险,也不知她心里,究竟是在怎麽想。

惶惶之心,何以忘忧。

“沙沙…沙沙…”琴台雨帘,素手开卷,一线银螺默默震荡,半掩的玉颜浓丽如画,披挂一侧墨染凉滑的拖尾长发,顺如黑缎,迤逦蜿蜒。地下封闭的机关密室,彻夜安静得落针可闻,一张图,两件事,榴汁化开的红粉明眸,专心一注,细细琢磨。“嗯,娘亲…”口齿不清的喃喃呓语,波纹浅浅的游水而来,凭案思虑的美人闻声抬头,隔着迷红玉髓的串串珠帘,遥遥凝视一方相拥安睡的父女二人,想起那西海女子说过的话。

“此事万难,非同小可,却是福泽四海,复国有望。”青莲珠翠的书香佳人,湖绿的碧眸润泽如玉,淮婴举目环视四周,怅然暗叹一息,“举世难觅,遍寻天下,重建吾族东山再起的希望,也只有你才能做到。”淮婴回首,注目看着她怀中紧搂的短发娃娃,“阿清,漓儿尚小不懂事,我知你日夜辛苦,难以脱身,只是…漓儿与你不同,她的明天,不该是在这里。”父母之心,一言难尽,费尽一切心思努力,构筑那道自以为是固若金汤的屏障,然而这等圈禁一隅的保护,仅够维持一时,前景无望。

“我的想法,都在这里。”素手入袖,掏出一卷密封的鲛绡,淮婴和缓的游近,落手置于案上,“本家阅历四海,土木略通,然毕竟不比你实地经验丰富,思虑缜密,这其间倘若有何不妥,还请你来看着办吧。”点到即止,淮婴起身退后,举袖告辞,“阿清,阿霖,淮婴叨扰多时,承蒙二位款待,在此谢过。”意愿送到,淮婴不再逗留,五感顿开,漩涡护体,畅通无阻的避过一路机关,直上凫游而去。

“诶?”愕然一愣,疑似听错,逸潭放下碗筷,“你刚刚说,要在南海修建地下城?”安全隐匿的明日家园,早都是梦寐以求的众望所归,但要建造城池堡垒,非一朝一夕可能完成,况且地下动工难度艰巨,若论人力物力,在当今四海荒芜之际,道是要上哪里去找。“求助仙灵,数月可得。”淮婴淡淡回复,胸有成竹,“鮖府的所有机关陷阱,皆是阿清指引她熟识的驯兽所造,还有地道四周的痕迹,分明是被蟹螯挖出的工程,与人力全无干系。”连锹锨都举不起来的绣花软腕,想想也知她手下的助力是从何而来,此女能力通神,手握命运,在此四海急需用人之际,万不可再白白放置浪费。

“喔!”闻卿一言,有如醍醐灌顶。满怀汹涌的激动,滚滚如潮无以言喻,逸潭推案起身,“淮婴,你这主意出的甚好,百年难求,吾等熟识阿清多年,竟是一点都不曾想到。”积压长久的愿望,今朝一夕得解,逸潭跃跃欲试,“这番计划既已敲定,事不宜迟,我们…”

“上千族亲的性命,往后便要召集一地,存亡共渡。孤注一掷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此事万万行不得差池。”清秀端庄的长睫眉目,暗暗落下严肃的慎重,“阿清生来避世,自保藏身的本事最为卓绝,计划周密无懈可击。”淮婴抬眸,墨玉幽幽的目光,深深望进逸潭的眼睛,“然她今时不比往日,家中幼女尚小,夫郎不济,一切都交予她去独自承担,恐难委托胜任。此番若要事成无阻,万无一失,漓儿的看顾一事,还要劳烦你我合力才行。”魬城的诸位遗民,皆是年轻未婚的世家子弟,说到领养幼儿的亲身照料,也就逸潭一人尚有经验。

“如此。”逸潭一听,心中有数,鮖家的娃娃,他先前也曾带在身边过,虽是生的淘气大胆些,却也懂事听话,“淮婴,漓儿托付给我一人照料便可,往后各处都会用人手,你且安心去忙其他,不必挂怀这边,我自会将漓儿的事,尽数都维护妥当。”无论妹妹还是漓儿,都是如出一辙的顽劣,然不似阿皎的闷葫芦脾性,漓儿生性豪放爽利,颇有冰原北国之风,比起整日里寻思往复的各自猜闷,这等爱讲话的孩子,应该还好带的多。

“需要安心的人,不是我。”淮婴起身,扬手拍他一记脑门,“鮖家的孩子,我定会帮你一起看着,全力以赴,别无他顾。”事关重大,尤忌分心,鮖清要负责施工建城的重任,脑子里绝不能再忧虑其他。把漓儿寄养在魛家,再加上身负修为的水行道人,日夜相伴的辅助看护,这等里应外合的牢靠阵容,方可能劝得她放心撒手。

“…哦。”逸潭摸着额头,细细思索她说的话。淮婴所言句句在理,是他考虑不周,险些因小失大,“幸好。”透晰见底的紫晶,凝望映出对座女子,稳重天成的悠然姿态,明明不过二百来岁的年纪,却是勤奋好强,业有所成,无论武艺和才智,都将他这资深年高的武者,技高一筹的比下去。

惭愧…

佳人如玉,润泽秀丽,却是遥遥镶嵌在天上,只得去仰头相望。编书做学问的儒家宅院,却生出走南闯北的女儿,身为武学世家的嫡传子弟,忍不住好奇要问,“淮婴,为何你当年,没有随幸存的族亲回返故乡,反是想到要去移居大陆,寻觅避世的静所修炼。”不得不说,她选择的这条出路,比固守在废墟的人更有前途。鲛人一旦飞升,顷刻延寿万年,超越凡尘的强势,不再任人宰割,也是力挽狂澜,拯救四海的最好办法。

“待南海的地宫建成,渔猎自给,衣食丰足,大家便不用再提心吊胆的警戒度日,到那时,也该鼓励四海所有的族亲,各自潜心刻苦的习武修仙,一齐力争神位,势必再让吾族临危崛起,凌驾六界,永世不灭。”淮婴黯然阖目,避重就轻的委婉作答。谁都有悔,谁都有恨,置身抱守原地,留在这片曾经被他们撇下的故居,此生唯一的信念,便是再也不愿离家。这些,便是当初大家纷纷回归故里的原因。唯有她,却是无法面对,不敢回来。

生死间隔,临终一念,父亲,母亲,还有她。当年满城沦丧的百万无辜,倾覆四海抵死难救,唯有魭氏淮安的一条命,是白白断送在自己家人的手里。

小安…

自以为是对的选择,却是千错万错,罪咎在我。

悔不该,就那么轻易的放手。

背面雕梅的椭圆铜镜,赭漆锃亮的红木妆台,摆一件巧夺天工,折光映雪的灵蛇冰冠,墨蓝宽袍的银眸脉脉,唇角含笑静坐在案前,环腰搂着**,看着她粉腮渐红,执梳在旁手足无措,“诶,这个…究竟要怎样弄呢。”鲛族万年水居,只会理发不懂梳头,难得他给她梳的那么好看,却无法投桃报李,以为妇之道好好侍奉夫君。

“皎儿。”指头摸上她的,风兮前倾低头,对着镜子手把手的教她,“来,像这样。”兔儿夭夭,生得一幅温柔若水的贤惠模样,却是披头散发不会女红,唯一套舞刀弄剑的杀生把式,却是手到擒来招招凌厉。皎洁似雪的妙龄美人,居然才艺空空,专职打架。

啧,倒是与他一样。

乌黑顺滑的长发,绕腕盘旋而上,扯缎带绑出一弯圆拱的发环,黑瀑细尾,圈圈紧箍的围住,“皎儿,拿冠来。”内驻雪景的灵蛇冰冠,天地同在,纷纷扬扬的洒落漫天鹅毛,阿皎抽出冰棱的发簪,双手捧冠举起,端正的为他戴上,“这样,可好?”明黄光洁的铜镜,全然清晰的照映出她夫君的模样,俊毅的面容岸然朗朗,眉目英挺,温情醉人。

“嘤~”方才为他插好冰簪,手指即刻便被握住,和暖的手掌徐徐升温,愈加炙热的捉住她不放,似火的燃情燎烧,“哎,你别…”觉察到他的意图,阿皎慌乱失措的扭挣,嫣然要逃。一时望他入迷,却忘记这厮**的很,尤其喜欢被她注视的目光。结发夫妻,对镜相望,如此羊入虎口的亲昵靠近,他岂能放过。

“小兔儿,还想跑么。”五指紧握,扣住她柔软滑腻的手腕,风兮不紧不慢的低头,慢条斯理的拉带解怀,“喂,现在是白天呢。”岌岌可危,阿皎慌不择路的借口推拒。相濡以沫,总算是教得这厮知书达理,待她相敬如宾,但是一沾房事,他就立刻露出原形,不分青红皂白,如狼似虎的扑过来就啃。

“唔!”冷不丁腰间一动,被她突如其来挠起痒痒,“噗哈哈~”风兮忍笑酥软的松手,阿皎趁机一退,提着衣摆急急跑掉。左右四顾,无处可躲,匆忙打开寝殿的后门,一跳闪出殿外。

“可恶,你给我回来!”憋火无处撒的毒蛇,恼怒冒烟散着衣襟跳脚,“扑通。”后院落水有声,风兮扒门探头,乳蓝温泉的湖心,荡漾散开环环起伏的水纹,触岸回返,波澜交错成稀疏扩散的网,渐渐恢复平静。

“嘿嘿。”不轨一笑,风兮不再发飙,轻手轻脚的出来,顺手褪下宽松的外袍,一甩丢在岸边。平日里抓她,一旦被她逃进水里就再无他法,然今时不同往日,等下这顿香美的兔肉,他是吃定了。

蒸腾绚丽的蓝雾,盘旋回绕喷出熏染的蜿蜒,凝聚化做蛇形,风兮不发一言默默爬到岸边,自山石阴影处悄然入水,无声无息。若论凫水行速,他不是她的对手,想要能成功的抓住她,胜败只在一击。

温泉水暖,入骨熏蒸,阿皎封闭五感,屏除一切杂念,静静的在水底打坐。风兮那厮,想必正守株待兔的埋伏趴在池边,喋喋不休的破口大骂,想尽一切办法的想要引她出来。躲避无聊,大好的时光浪费可惜,不如趁热打铁,运功行水。锦绣的白袍宽阔绽放,随波逐流,髻间穿插的梅簪通透无影,隐约传来丝丝冰清舒爽的凉意。

“噌!”肩头一痛,霍然被一张大口紧紧的咬住,壮硕的蛇躯翻搅而来,掀起惊涛骇浪的水花,甩出泉面哗啦啦的扑腾。“怎会~”大惊之下,阿皎急忙睁开眼睛,身体却被层层紧窒的卷住,捕的正着动弹不得。“爱妃~”

血脉汹涌的毒蛇,起身拎着湿淋淋的白兔,相偕双双出水,“咳,你…放手~”阿皎潜心运功,却徒然遭他偷袭,几乎吓的呛死,还未缓过气,身前贴上温热坚硬的粗糙,触感熟悉,似是泉中扁圆的山石。

难道是…

“喂,这里不行!”有没有搞错,寝宫就在三丈开外,多走几步就到,为何停在这里就要…“风兮!”阿皎又气又急,回身推手打他,“你这魂淡,快带我进去~”蓄势待发的浑蛇,银眸燃欲盯着她的身体,“不要,我哪儿也不去。”光天化日,你情我愿,能与她在室外露天的来一场,他早都在偷偷的念想,明里去开口讨要,她必然绝决不肯,今日机会难得,正好以此重重的惩罚她一记,免得她下次还要再跑。

“魂淡,你怎能…快放开我~啊!”一瞬之间体力全失,红晕的一声嘤咛,阿皎绵绵瘫倒,只觉浑身发软,再不能挣。“皎儿,别怕…这里只有你我…没人敢来……”风兮低音带喘,捞起水面的袍裳为她垫好。

有时,还是不要太过自信。

薄雾朦胧,水中和合的一对儿鸳鸯,缠绵无度的浸身热泉,震起环环波纹的荡漾,粉红曼妙,美不胜收。迷蒙的神志涣散溶溶,阿皎虚脱的趴在石上,绵柔无力,任他成心故意的欺负,“夫君…”

两千多岁的男人,知礼弱冠的年纪,还是总这般任性的孩子气。坦然暴露的**野合,只因他心中有愿,意于将他俩的好事昭告天下,扬眉吐气的畅然快活。然而,终究是不敢大张旗鼓的当世宣言,便这般变相透露似的,与她行这大胆之事,在由他自己管辖的冬宫里,偷偷的放纵一回。

「有趣。」胆大包天,隐身在岸边石后的空灵白衣,肆无忌惮的瞩目打量,美景遍赏的悠然暗叹,牢记于心。靠的这么近,却全没有被二人发现,这对冬宫至尊的帝君夫妇,委实是做的投入。

然而…

心下好笑,仙者怡然闭目,返身乘云一跃,悄悄的落足上岸,棉白的袍袖御风飞扬,摇摇远去。

宓妃,也不过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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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小说选刊(2013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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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收录了众多名家的优秀作品,如李佩甫的《寂寞许由》,蒋韵的《朗霞的西街》等,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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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的肉体终有一天会死去,但我们的灵魂不死,这是我死后才发现的。在我死后的第二天下午,当我的肉体被人从九层楼下的石浪里抬回家时,我的灵魂就从死去的肉体里爬出来开始游荡。就在我卖力地游荡在家里的时候,一个人盯着我——准确地说是盯住了我的尸体。这个人满脸疮痍、眼含热泪的盯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