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马上她就发现自己纯粹是瞎操心了。每个在这个摊子上挑到东西的人,都非常自觉地把钱放进了靠近中年男子脚边的背篓里,好像对这样的做法见怪不怪了,即使需要找钱的,也都自觉地在别的摊子上换好了再回来拿东西。玉瑷看得目瞪口呆,她不得不对摊子的主人重视起来,这位大叔到底是什么人呐,能叫买的人自动自觉地付钱,怎么跟她来到这里之前,在现代听说过的那种无人看守的报摊、书摊模式一样呢?
她现在就特别想把他唤醒,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不过却被小宾和小胖子不由分说地拉着去往卖各种吃食的摊位上了。
接下来,虽然脑子里还记挂着那个厨具摊子和摊子的主人,可还是抵挡不住小宾和小胖子对吃的巨大热情攻势,更抵抗不了纷繁众多、五花八门的各色小吃、糕点、糖果等,而且大多都是物美价廉,又兼极具当地风味。因此,三人都吃得不亦乐乎、小肚子溜圆,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吃食,像什么冰糖葫芦、糖人、肉包子、火烧、酥饼、蜜饯、肉粽等,几乎每个卖吃食的摊子上都留下了他们的铜板,把这些小贩们都乐得见牙不见眼,吆喝得更加起劲。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才终于逛够了、过瘾了。而这时,也快要散集了。
一般赶集的人都来得特别早,不论是卖方还是买家都是赶早来的。这就跟城里那样的集不一样,时间没那么长。赶到接近中午的时候,集就差不多该散了,因为大家都赶着回家,而这一上午的时间也足够他们买到自己需用的东西了。玉瑷他们到的时候就有点晚了,不过他们着重逛了吃食这一块,也就不在乎逛其他的那些摊位了,因此看到大家都三五成群地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他们也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这个时候,玉泽早不知被人流挤到哪儿去了,不过,他们早就约定好了碰头的地方,玉瑷三人此时正拿着一大堆的吃食往那赶呢。
回去的路上,又路过了那个卖厨具的地方,玉瑷才突然想起,自己还想跟这摊子的主人套套话呢,而且她还想把那套雕刻刀给买下来。恰好那个中年大叔还没来得及离开,不过也已经在收拾摊子上的货物了,玉瑷眼眼睛一亮,赶紧走了过去。
“大叔,你那套雕刻刀卖不卖啊?”玉瑷急忙开口,明亮的大眼睛注视着那位中年男子,脸上隐现两个圆圆的酒窝。
中年男子听到有人想买雕刻刀,便把头抬了起来。当看到问他的是个不大点的小姑娘时,还是难掩诧异,不确定地反问道:“你想买?”
“嗯啊。”玉瑷就冲着他甜甜笑道。
中年男子的神色便和缓了很多,不过眼神中仍是疑惑,低沉的男中音又再次响起,“你会用?”话语仍旧很简洁。
“嗯。”玉瑷继续点头。
听到她的回答,就见中年男子脸色变化了数下,终于不再保持懒洋洋的姿态,而是把手伸进那个放钱的大背篓里,拿出了那套雕刻刀,然后重又坐下,抬了下眼皮子看了玉瑷一眼,道:“试试。”
玉瑷蓦然瞪圆了大眼睛,心内诧异无比。
试试?
试什么?试刀?怎么试?
她正在分析他这句话的意思,就见那个中年男子不知从哪拿出个青底白头的细长萝卜,朝她扔了过来。嘴里又道:“雕萝卜。”
玉瑷无奈地朝天翻了个白眼,这人说话可真简洁,从开始到现在,一句话没有超过三个字的,要不要懒成这样!可是,她只是想买那套雕刻刀,为什么还得让她雕萝卜呢?
但是,虽然想不明白,她还是听话地照做了,谁让她真拿对面这位大叔没办法呢。
于是,玉瑷收回思绪,专心地端详起手中的萝卜。
师傅当年刚开始教导她厨艺时,第一课对她讲的就是,对待手中的食材,首先要做的,就是了解它本身的真实性情。就跟了解一个人一样,不能光看他的外表,而是要深入到他身体里面,去了解他的心。食材也一样,你光看到它的外表是这个样子,也许切开后,里外却大不一样,像有一些食材,外表看着挺光鲜亮丽的,但其实它的芯不是烂了就是空了,跟俗话说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是一个意思。
它的性情,包括它的食材特点、内部结构、纹理特征等一系列的特性,由这些可以看出这个食材是新鲜还是久放的、是寒凉还是温性或热性的、是对食用者的身体有益处还是有害处的,都是从观它的性情得出来的。
玉瑷此时眼中只有手里的细长萝卜,对周遭的一切都自动屏蔽,身心不受任何干扰地专注于手中待要雕刻的萝卜上,她的眼中一片平静,却更显得幽黑深邃,闪着神秘的星光。片刻后,她竟然在众人的惊诧中闭起了双眸,此时,手中的萝卜就像3D成像一般,全方位、立体地呈现在她的脑海中,每一条纹路、每一处不同都清晰地展示在她眼前,她已经由内而外地剖析透了整个萝卜,而她同时也想好了要雕刻的图案。
突然,她重又睁开眼睛,不过,眼神却转到已被打开的排列整齐的雕刻刀上。
然后,她用眼光在其中搜索着适合用来雕刻这颗萝卜的那柄刀。再接着,她的眼神定在其中一柄刀上,左手迅速把那柄刀拔了出来,快速地挥刀到萝卜上,开始众人还能看到她出手削掉了萝卜的哪个部分,可是越往后,他们就越吃惊,因为,玉瑷手中那柄小刀似乎有了灵性,像灵蛇一样游动在萝卜之上,玉瑷的手也似乎变得更柔软、更灵活,速度也逐渐变快,令人分不清手和刀,它们似乎已经连成一体,最后连萝卜都被一片虚影所掩盖,而玉瑷仍旧紧抿着嘴唇,身体纹丝不动,只是专注的眼神和化成影子的左手,令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出,全体安静、紧张、惊讶地注视着她。
所有人都很期待,她到底会把这棵萝卜雕成什么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