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若然盯着手机上输入的号码看了好久，还是按下了那个叉，一串数字一个一个消失，直到只剩下一个光标在闪动。她还是下不定决心，不知道她做了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现在一步错步步错的事情满大街都是。
彩铃的声音响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的女声的“喂”把她从放空中拉了回来。“你好”电话里的女人好像有点不耐烦。若然说出了她的意图，中年女人说：“那得面试一下........”
“啊？还要面试？”若然吃了一惊。
“现在哪里不要面试啊？不面试我们怎么知道你的基因好不好啊？我们的客户讲究的是基因.......”女人机关枪一样说了一大串，若然连话都插不上。
手机“嘟”了一声，显示有人打电话进来，若然像得到了救兵一样，赶紧打断了那女人的长篇大论。
“物理老头子挨个签名了，完蛋了！你赶快来！”是阿莉的电话。最近期末，老头子点名特别严，用她的话说这是为了“揪出混水摸鱼的老鼠屎，大家毕业才有粥吃。”
她气喘吁吁地赶到阶梯教室，阿莉在位子上向她招了招手，她硬着头皮走到讲台边签到，老头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讲话，她赶紧跑到阿莉旁边的位子上坐下。
这时又进来了一位男生，灰溜溜地到讲台边签到，老头子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我想给刚才那位男生也给在座的各位说一些题外话，我们到了这个年纪，也基本知道这个社会的残酷了。这个社会说是人人平等，但是人打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像刚才那位漂亮的女生，她今天不来上课，物理过不了，完全可以找一个有钱的男人嫁了衣食无忧。而男生们，你们如果现在不努力，只能娶你们旁边的那些恐龙。漂亮女孩子宁愿给有钱人当小三都不会选择你们的。不要相信什么真爱，在金钱面前，会立马败下阵来........”物理老头子振振有词，不时把掉下来的前面的头发甩回中间的不毛之地。
“那老师您是这四类人中的哪一种呢？”不知是谁冒出了这一句，其余的人也都“是啊是啊”的附和着，看好戏一样等着看老头子怎么接下去。
“为师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我算不上有钱人，教书的都穷。但是你们不要现在瞧不起我，以后你混的还不一定比得上我.........”
“阿然，你说老头子这是啥意思啊？长得不好看怎么了？就得去死么？”一下课阿莉就愤愤不平，拿了一个苹果狠狠地啃了下去，恨不得那个苹果是老头子。
“老头子讲得也不无道理啊，现在不就是这个理么？男人要有钱，女人要好看。话糙理不糙。”
“可是他怎么也得预言一下我们这些丑女的未来啊，这不歧视吗？”阿莉气愤地把苹果核丢向垃圾桶，苹果核在桶边弹了一下掉到了地上。
“我呸，连个垃圾桶都跟老娘作对！”阿莉冲上去踢飞了苹果核。
“好了好了，老头子的神经话你也当真了，他要真能看穿所有人，早该在没秃顶的时候预防了。走走，我们去吃火锅去！”
俩人走到火锅店，桌子已经坐满了人。老板满头大汗地带着服务员捧着蔬菜培根片上菜。
“来晚了........今天各种不顺！次奥！”阿莉火立马又火了起来。
“没事的，大不了下次再........”
“咦？若然阿莉，你们也来了？”一个男生从位子上站起来在腾腾的火锅蒸汽中向她们招手。
原来是上周约若然的那个男生，当时被若然婉拒了，没想到狭路相逢，竟在这里遇上了。
“没有位子啊？坐我们这里啊，我们也刚来。”男生还是站着向她们热情地招呼。
“呃......不了，我们有事......”说着拉阿莉就要走，阿莉却纹丝不动。
“就和他们坐吧，我快饿死了........”阿莉央求。
坐下来之后，那男生立马笑开了花，一个劲儿地请老板加菜，最后连阿莉都说太多了。
吃完火锅，那男生又把她们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约了下次再一起吃饭，若然赶紧拒绝，那男生说只是吃个饭嘛，顺便连阿莉一起邀请了。路灯下男生硬硬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了乱，竟显得有点好看。
俩人叫着着撑死了撑死了好不容易爬回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
“我觉得今天那个男生不错哎，你可以考虑考虑。”阿莉说。
“呵，一顿饭就收买了你，这就要开始把我卖了是吧？”若然假装生气说。
阿莉在床上手脚乱挥，“天地良心啊，老娘要死想卖你早就吃香的喝辣的了，还等到现在？”
“哦？听这话我还得谢谢你不杀之恩？”
“我的意思是说，您老人家的姿色倾国倾城，得者如怀无价之宝......”
“说人话！”
“小婊子的成色真不错，让老娘尝尝咸淡.......”说着就扑了过来。
“啊啊啊啊~~~~救命~~~”若然尖叫着躲闪。
“大半夜的，叫什么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上铺一阵骂。
两个人惺惺地坐下来，互相做了个鬼脸。阿莉又要来挠她的痒，她眼神往上铺一指，阿莉才停了下来。
阿莉拿出手机来看了下时间：七点半。她撇了撇嘴，向若然一直比着大半夜的口型，端着盆去洗漱了。
躺到床上，若然拿出手机来看了看那个号码，约好面试的时间是周六，就是后天了。
她又想起了上个月婶婶和叔叔争吵时说的那些难听话，以及在她向叔叔提起学费的时候叔叔的为难。叔叔已经帮了自己很多了，这些年他夹在婶婶和自己之间一直都不好做。
对面床上的阿莉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有时候她特别羡慕阿莉，再大的时候最起码有家里人撑腰，回到家就是妈妈关切的问候和热热的饭菜。住在叔叔家时候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每天遭受婶婶的白眼，连走起路来都蹑手蹑脚跟做贼似得，别提多难受了。她多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啊。
周六突然降温，这南方城市的风也突然刺骨起来，若然刚打开宿舍的门就打了个喷嚏。还在被窝里的阿莉咕哝着：“阿然你起那么早赶着去投胎啊。”上铺的人也狠狠地翻了个身表示抗议，铁床咿呀咿呀地响了起来，阿莉的无影脚随即咚地踢了一下床板。
若然赶紧把门轻轻地关上。出了宿舍门更是像掉进了冰窖。她赶紧把围巾围围好，手放进口袋，加快步伐朝车站走。
好不容易在拥挤的车厢中颠簸着到了地铁站，地铁里的人也是一样地多，若然紧紧地抓住扶手，一边护着包一边躲着对面大叔嘴巴里喷出来的酒气，想不通为什么有人一大早就把自己灌醉，若然被这个问题困扰了一路，直到出了地铁被风吹了个激灵。
到了电话里的女人说的地址走了进去，这家公司，哦不可能并不是公司的地方竟然叫做“圆梦”。真是可笑。不过想想也对，可不就是圆梦么？
一进门前台小姐正在织围巾，瞟了她一眼，伸手往右边一指就继续低头织围巾去了。
她右转看到了一个挂着报名处牌子的房间，试着敲了敲门，透过长玻璃看到一位中年妇女正坐在电脑后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她又敲了敲，才得到一声“进”。
房间不大，看不出来是干什么的，电脑后面的女人也头也不抬地一指椅子，她乖乖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女人拍过来一支笔一个表格，“先填个人信息。”
她仔细看了看表格，出了姓名学历等基本信息之外，后面竟然有是否已婚、是否已育、是否处女的几栏。
看出了她的犹豫，女人说，“你们的资料是绝对保密的，可以放心填。”
“那后面的这些.......”
“后面的这些和价钱有直接关系，未婚的当然比已婚的贵，没生过孩子的也比生过的贵，至于处女嘛，当然是最贵的一个。”女人如数家珍一样，让若然觉得接她电话的一定就是这个女人。
“你也不要觉得我说得直接，既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路，我们就说明白免得以后搞不清。”
若然点了点头，在后面的几栏都填了否。
女人接过她的表格，抬头看了她一眼，“我们会体检的，你可不要扯谎，像你这么漂亮还是处女的我简直不相信。”
“那就体检完之后再说吧。”若然显然被她的态度激怒了，语气也变得强硬起来。
“呵呵，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提醒一下。”女人一见她不高兴赶紧赔了笑脸，典型的欺软怕硬。
“那你就先回去吧，领导核实之后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到时候再体检和办理各种手续。”
出了小楼，天气比刚才来的时候好像更阴沉了，满大街人的脸上都写着冷。个个缩着脑袋，裹紧外套，步履匆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