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后的几天若然的精神还是不太好,每天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跟植物人一样。冯妈变着花样做好吃的她也只尝几口,所以很快整个人就瘦的不成样子,眼窝深陷,脸也消瘦。这几天淅淅沥沥下了几天雨,气温降了下来,可是房间里却潮得滴水。
总算晴天了,可是若然还是躺在床上。
“起来吧。”喻祎说。
若然没回答。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喻祎说着,把她从床上扶起来,出乎意料地她竟然没有反抗。
刚下完雨外面的空气很清新,喻祎开着车带着她一路开到了郊外,在一栋略显老旧的两层带院小楼门前停了下来。
喻祎把若然从车上扶下来,躺了这么多天,脚会有点软。
“六外婆!”喻祎朝正在院子里浇花的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喊。
老人抬起头来,看到喻祎脸上的褶子都裂开了,“小鱼?”
“是我,六外婆。”
六外婆拿着花洒四平八稳地过来开门,一点都没有老年人该有的颤抖。“外面热吧?”
“前几天刚下过雨,还好。”喻祎拉着若然进了院子。
“这小姑娘是你的女朋友吗?”六外婆拉起若然的胳膊,上上下下仔细瞧了瞧,“瞧这姑娘瘦的,小鱼你是不是没给人家吃饭呀?”
喻祎呵呵呵呵笑了几声,不置可否。
“小鱼你今天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啦?”六外婆泡了壶茶放在一边的桌子上。
“我来散散心啊,顺便把我妈要孝敬你老人家的东西送给你。”喻祎拿出了刚才下从后备箱里拿出的礼品递给她。“六外婆您最近身体可好?”
“我啊,好得很,就是你五外婆这几天下雨,风湿病又犯了,半夜会睡不着,不过这天终于晴了。”六外婆喝了一口茶,“你们尝尝,这是我自己炒的茶。”
喻祎端起来喝了一口,“嗯,六外婆炒的茶就是香。”放下茶杯,“我们去看看五外婆吧。”
六外婆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你五外婆上次才提起你呢,她现在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到了楼上,一位看起来更老的老人坐在躺椅上,一只腿伸到太阳底下晒,老唱片机声音开得老大,咿咿呀呀地放着昆曲,老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跟着哼唱。
“姐姐,您外孙儿来啦!”六外婆在她身后喊了一声。
老人没有回答,苍老的嗓音如同老旧的椅子咿咿呀呀。
“老姐姐!”六外婆凑近她的耳朵又大声地喊了一声,老人这才转过头来。
“哟,鱼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旁边的若然,五外婆赶紧把鞋子穿上。“这姑娘是你女朋友啊?”果然是姐妹,连话都问的一样。
喻祎点了点头。
喻祎凑到五外婆耳朵边,以老大的声音问;“您~身~体~好~一~点~了~吗?”
五外婆思索了一会儿,“我就是腿老是疼。”
“那~下~次~带~一~个~医~生~过~来~”
五外婆还在想她说了什么,六外婆忙说,“不用!你上次带她到那个大医院去看,那医生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光骗钱,这个风湿治不好的。”
“这屋里很吵,我们出去说吧。”喻祎扶着六外婆出去。
“五外婆天天就这样吗?”喻祎问。
六外婆笑了一下,“你这孩子不要露出那种表情,她开心着呢,我们这样你们看很无聊,不过你要是带我们出去,我们还不愿意去呢!”她抚摸着窝在她脚下的猫,“我们黄土都埋到脖子了,该折腾的都折腾了,没什么新奇的。”她把猫抱起来,“小姑娘要不要摸摸,你们小姑娘最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了。”
若然摇了摇头。
“这姑娘心情不大好啊,鱼儿你是不是惹人家生气了?”
“六外婆您给这姑娘看看呗!”喻祎说。
六外婆一听,转身从椅子后面拿出一个脉枕,垫在了若然的手下,然后闭着眼睛在若然的手腕上按了几按。按了好一会儿,六外婆还是没有睁开眼睛的意思。
片刻之后,六外婆拿掉了脉枕,表情变得难看,“鱼儿,是你干的吗?”
“您在说什么?”喻祎问。
“这姑娘才打的胎,是你的吗?”六外婆还是冷着脸。
喻祎点了点头,“是死胎,没办法。”
“那你们在留着这里调养一阵子吧。”六外婆说。
喻祎喜出望外,“谢谢六外婆。”
在一旁的若然这才看出来,喻祎大老远地跑到郊外来的目的。
五外婆在楼上开了窗户,唱片机的声音立马飞了出来,“饭什么时候好啊,我快饿死了。”
“马上好!”六外婆答应了一声,也不管她有没有听见,放下手中的东西。
“鱼儿来给我烧柴!”六外婆把院子里的大地锅揭开,“今天我们吃地锅粥,包你这次吃完下次还想。”
喻祎脱了外套放在椅子上,卷起袖子就跟了过去,蹲在地锅前面撅着屁股生火。若然看着他的背影,有点惊讶,没想到堂堂的公子哥也会生火,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这个火不能断,而且不能太旺,小鱼,你掌握好。”六外婆把水放进去,在一旁叮嘱着。
“放心吧,六外婆,小时候您做饭时的火不都是我生的?”喻祎把一根柴轻轻的放进去,不一会儿火势就稍大起来。
“这姑娘怎么了?”六外婆对坐在椅子上发呆的若然努努嘴,“流个产也不至于这样呀。”
喻祎把柴火放好,“不知道,估计心里有别的事吧。”
“你喜欢她吗?”六外婆问。
喻祎点了点头,“不知道她喜不喜欢我。”
“她会喜欢你的,孩子。”六外婆把米放进锅里,盖上了锅盖,“就像这米,等到它熟了,这锅里就变成米中有水,水中有米了。”
“我现在就希望她赶紧走出这个阴影,六外婆,您可得帮帮我。”
“你们之间的事,别人帮不了的,但是,可以添点柴火,让米和水尽快变成粥。”六外婆揭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把面粉户放进去,“有时候,有必要加一点增稠的东西。”
喻祎专心地烧火,六外婆是他从小到大都敬佩的人,无论什么难题,到了六外婆这里,都会迎刃而解。
地锅煮出来的饭就是特别香,喻祎连吃了四碗饭,就连若然也忍不住吃了两碗。六外婆慈爱地看着喻祎,“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
“外婆您也是!”喻祎又添了一碗饭。
五外婆专心地吃饭,哪只脚还是放在旁边的凳子上,上面搭了一条毯子,边吃饭边看着他们说话,“你们说的什么那么开心,说声音大一点我也听听。”
六外婆白了她一眼,“姐姐~您~老~实~吃~饭~吧~”
五外婆有点生气,随即她立马把碗递给六外婆,“盛饭!”
吃晚饭四个人坐在客厅看了一会儿电视,六外婆一直打哈欠,看来看电视打盹是老年人的通病。
“鱼儿,我给你们收拾好了,鱼儿你就带她去你自己的房间睡吧。”
“谢谢六外婆。”一下午没吭声的若然终于开口了。
外婆说的是在五外婆房间隔壁的那间房子,是喻祎小时候的房间。
“床比较小,只能挤一挤了。”喻祎对若然说,“这是我小时候的床。”
房间除了墙壁有新粉刷的痕迹之外,其余的东西好像都有些年头了,原木的书柜,最上面放着一些奖牌和奖杯。大多是篮球团体赛的,还有个人的一些小奖项。
书柜旁边有一张红漆的书桌,不过上面的漆都掉得差不多了。书桌上有一些刀刻的痕迹。桌子上原本肯定有不少东西的,可是现在只剩下了一盏台灯。
“我没想到有一天会带你来这里。”喻祎打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一个印着火影忍者的笔记本,“没想到六外婆还为我保存着。”
他翻了翻,然后把笔记本放进抽屉。
“你一定奇怪为什么我会叫六外婆,也是我为什么带你来的原因。”喻祎给若然盖好被子,“我知道你在听。”
“我外婆的爸爸妈妈生了七个女儿,我的妈妈是老三。那个住在你所认为的豪宅的两个人跟我并没有什么关系,我是被他们初中领养过去的。”
喻祎也躺下来,“这里,才是我最放松的地方。”他继续说,“小时候条件很艰苦,当时喻家要收养我的时候妈妈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喻家让步,说让我住到初中毕业再到他们那里去。至于我哥哥,他也是领养的。”
喻祎叹了一口气,“我从小就开始勾心斗角的生活了,那时候收养的不只因为小孩,有好几个,他们的目的是一起培养,最后作比较,选出最优秀的两个。那时候像是在集中营,几个小孩子都被磨练得城府很深,每天早上一睁眼就要提防有没有人给你下圈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告一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