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叙了好一会，燕阳又想起来：“嬷嬷一眼就看出了我。那皇后原是我的伯母，记事后也见过一两次，怎么她就不记得我。倘若我再见到皇上，不知他是否又能认出来。”
“那皇后虽是公主的伯母，但又怎能跟老奴相比？公主出生，第一个是先交到我手上，再交给公主……再交到先皇后手里的。就算老奴眼睛瞎了，也能闻出公主身上的奶香味。”
燕阳破涕：“嬷嬷，我都这么大了，身上现在哪里还有奶香味？”
“有的，长多大我都能闻出来。再说你脚上不是还有个小月牙么？可不是我们小月嫣么？”
燕阳方才想起，原是看她脚上的一小块胎记。
她身上白净一片，只有脚腕上长了一小块红色胎记。小小的，像个小月牙。
再过十几日就是上巳节，熙疆异常兴奋，虽然还有一段时间，但一早就准备出行的物品，裙裳、佩戴均要细细挑选。
燕阳也陪着她一块挑。但试了一件又一件，皆不满意：“试来试去都是一样的，左不过颜色稍稍不同，这些衣服实在是无出奇之处。”
“公主要什么出奇之处呢？”
熙疆忽然就脸色有些红，眼睛更亮起来：“就是要出奇，就是要别人一眼就能看到我？”
燕阳莞尔：“哦，那我懂了？”
“你懂了？你年纪轻轻懂什么？”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
“这回你可说对了，过几日就是上巳节，王公贵胄们欢聚一处，青年男女三五成群，把酒言欢，去掉往日重重束缚，岂不美哉？”
“那公主一定是看中了谁。”
熙疆看着她，翘起嘴角说道：“我同你讲，你可别同他人讲。”
“恩。”
“哎呀，算了，同你讲也无用，你还是帮我选衣裳吧。这件不好，给我脱了。”
燕阳替她脱下，忽地发现她的脖子上呆了一个玉佩，颇为熟悉：“公主这块好美啊，正好衬公主的肤色。”
熙疆笑说：“就你会讲话，这块玉可是非同一般的。世界上只有三个人有。”
“哦？那必定是只有你和太子有了。”
“错，连太子也没有。你知道吗？这个殿里曾经住过一个小公主，叫燕阳公主。”
燕阳解衣带的手一颤。
“只可惜六七岁就夭折了。听人说，虽是年幼，长得异常讨人喜欢。前头那个皇帝和皇后视作掌上明珠。什么都是最好的给她。就这个沁阳殿也是专给她的，只是她终究承受不住那福分，小小年纪就死了。我住进来之后，下人整理时发现在床上的这块玉佩，我原以为不吉利，就让人给扔了。没成想，正巧我父皇在这里，才知道这玉佩的来历。”
“什么来历？”
“这玉佩一共有三块，原是一块石头上的。我父皇三兄妹一人一枚。是我皇祖母给的。你瞧瞧这个玉佩上刻着永乐永昌，原是我姑姑乐昌公主的？”
“乐昌公主？”
“恩。”
“乐昌公主的，为什么给燕阳公主了？”
“这我也不知道了。按说燕阳出生时候正巧乐昌公主去世了，这玉佩也跟着陪葬才对的。或者是疏忽了吧，前头的皇帝喜爱自己的女儿就给了她。”
“小小一枚玉佩，三易其主，或者它知道太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情。这就叫做物是人非吧。”
“你好好地伤感什么？”
“没有。”燕阳急忙掩盖道：“只觉得这沁阳宫如此华丽，等来年公主出嫁后，又不知是谁住了？”
熙疆噗嗤笑道：“你要是喜欢，你就跟太子要去，还怕他以后不给你。”
燕阳尴尬。转身去挑那衣物。
过了几日，太子又来了一趟，异常高兴：“过几日，我就给你接过去，你的住处我都给你安排好了，里头一切皆是最好的。”
“可……”
“不用可是了，所谓夜长梦多。我已经找了高人破解你我之间的冲结。你住的殿方位在东南，也是高人选的。如今还在作法，还要给你拈个好名字，选个良辰吉日，把你接过去，能保无忧！”
“可，皇上那边……”
“皇上那边，不甚要紧。这几日，我连办了几件好事，得到父皇连连夸奖，趁着他高兴，正好跟他提出来。他上次不过是碍着宵王的面子，才驳斥了我。我毕竟还是他亲儿子，是当今太子。天下都要的，一个女的怎么要不得？”
“那，宵王那边……”
“宵王那边，我自然会去赔罪的。你跟着太子，还能委屈了你，就连宵王也跟着得好处，他有什么可说的？”
“我既将他视为父亲，自然是要得到他的允许。”
“不必了！你不必担忧这个，宵王是个聪明人。你不是还有个亲哥哥吗？我将来给他也封个侯，让他享尽荣华富贵。”说着就来拉着燕阳的手，靠近道：“我许个皇后，如何？”
燕阳赶紧抽身后退：“万万不可，太子妃已有其人，何况身出名门，又无过错，何能因为我将她黜了？”
“身为储妃，无所出，便是过错？”
“若这也是过错，倘若我也无所出，便也有那一日？”
理业赶紧说道：“你不同，你自然不同。我是真心喜欢你，全天下，我什么东西都能得到，可为了你，我历尽波折，到现在还没有得到。你也知道，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才遵从你的意愿。否则，怎么不利皇储，我都不怕的。”
“可你，从未听我的意思。”
“你，你的意思？”
燕阳跪下求道：“我并不想进什么东宫，也不想当什么皇后。”
“你？”
“我便是我，我宁愿呆在这沁阳殿一辈子，或者，还求太子开恩，将我送回全州。”
理业勃然大怒：“这是为何？你竟对我无意？”
“太子自是人中龙凤，只是张嫣身份低下，不能受着福分！”
“你是不是心里有人？是谁？理恪？”
燕阳摇摇头：“不是的。”
“那你是为何？”
“我……不过是听从心里的意愿。”
“张嫣！你别太恃宠而骄了！我放下身份，事事依着你，把你供着。你倒是百般不乐意，这事，不由你说了算，你就是我的人，你信不信，我今日便要了你。”说罢，就去抱地下的燕阳，脸也跟着凑上，燕阳身上的甜香更是让他欲罢不能。燕阳大叫，挣扎，但哪里是他的对手？
画莲在外头听到动静，也不管了，要冲进来，却被太子的侍卫拉住动弹不得。只听得外面喊叫，里头喊叫，一时间颇为凄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