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听起来略有些惨绝人寰的事情,起初只有程熙耀何一个人守着真相痛苦。后来是艾米菲,艾米菲大概晚两年知道,她知道地很自然,不过是半夜里父母吵架,又是因为程熙耀何那件事,她那么一听,就什么都听到了,比较悲哀的是,这个吵架是经常性的,她隔三岔五地能得知一次残酷的真相。
如果说第一次听到她觉得很意外很难过,后来几次就没什么感觉了,不过对程熙耀何知道这件事却仍旧和往常一样待在她身边,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这让她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心理。
于是她也装作不知道,装着装着,有时候就真的不知道,等想起来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怎么那么不堪啊,明知道这个关系有悖伦理。于是挣扎着,每当骂完自己一次,她就觉得痛快,痛快完了继续去扮演那个还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和程熙耀何调情打闹的艾米菲。
时间一长,这成了习惯,就没有什么扮演不扮演了,就好像一切都该是这样。
她永远不会承认她爱上了程熙耀何,但是,也从来都不想放弃这份感情,她已经习惯了这份爱,不想失去。正如一个人习惯了活着,就会害怕死去。
直到五年后,也就是现在,程熙耀何发现了她的异常。
她曾说半夜看到楚夏起来出去过,其实那一晚宿舍谁都没有出去过,她只是睡不着,想到某个场景,然后越想越真实,场景中她也是在睡觉,恐惧感需要她创造一个原因来解释她为什么恐惧,楚夏是平时和她接触最多的人,她的场景中首先要出现的人也就是她原本现实生活中最有可能出现的人,比如她的幻想中在宿舍,那么宿舍里就该有楚夏,至于其他的室友,她或许因为印象不够深刻,所以想不起来,那么在这个场景中就不会出现。
此刻现实中的她是害怕的,她躺在床上,或许因为白天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她白天没有感觉,等到有空去想的时候就开始产生各种情绪,那么她现在的头脑中就害怕着,在她的世界里,她就需要营造出一个为什么害怕的理由,这样才能让她把恐惧感减轻,然后她臆想出了楚夏诡异地从床上爬下来,又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出了宿舍。
当这种幻想严重到一定地步,她自己就会开始对自己的大脑无意识地发出同样的指令,也就是说,她极有可能分不清想象与现实,终有一天会不断地假设不断地臆想,并且自己去模仿那种想象中的场景,这个场景在她的世界里是真实存在的,是合理的,但在正常人眼里,是无法理解。
这个时候,她就从长期压抑性多重人格分裂臆想症转变为彻彻底底的精神紊乱的疯子。
疯子的世界很精彩,但是正常人接受不了这种无法认知的精彩。
如果她变成了疯子,就会被排斥在亲人朋友的范围之外。
艾米菲自己不明白自己的状况,所以她丝毫不为此忧心,其实做一个真正的疯子并不见得不好,不过痛苦的是你身边的人,以及某一天忽然醒悟的自己。
但是程熙耀何会为她忧心,他情愿她把所有事实都认清,难过伤心都承受一遍,也不要看着她一步一步到最后自己都控制不了。
楚夏的泰国之行,就是程熙耀何向艾米菲摊牌的时期,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血淋淋地揭开了艾米菲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在那期间,程熙耀何只带她去过一次,检查她是否患了抑郁症,除此之外,他每天都陪着她,试图用自己的方法帮她走出自己的世界。
因为她会生病,原本的根源就是他,如果连他都束手无策,那么即便是把她送到医院看心理医生,心理医生也只会建议把人送到疗养院,进行专业治疗。
他是不会同意把人送到疗养院的,人的心理之所以会得病,就是因为缺少本身想要的东西,尤其是孤独感,会让人抑制不住地进行各种不存在的臆想,如果他再把她一个人丢到疗养院,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越来越严重。
这些他也对艾米菲的父母谈过,也就是他自己的亲生父母,艾米菲爸爸妈妈都同意程熙耀何的说法,他们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女儿一个人放在疗养院。
而且对于女儿的病情长达五六年,他们到现在才知道,也觉得这父母当得的确很不称职。
当然,这些没有对程熙耀何说,其实对于程熙耀何,无论米良琨还是姚素心,都是觉得亏欠了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