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一日热似一日,苏州的旱情也越来越严重。久没下雨,地头树木还算茂盛,可大片待种的田野一片干涸。田间地头多是农人在担水,也有大户人家指挥着家众在装水车准备车水。由于人力的不足,许多人家只在小块的田里担水耕种,希望能得到一些口粮,大片的田多被晒得白乎乎的,只待雨水来浇灌。城西的一处田地里人特别多,一群人正在修建高架水渠,均是用上好的木料制成,架在一丈多高的路旁滩边。小西山旁更是热闹,两个军帐周围几队军士正在那边训练,五名黑衣军官显得分外醒目。骑军五人一队,分批从东往西奔跑,练习骑射。
刘聪随一队骑军共同训练,衣服最华贵,骑着“黑玫瑰”跑在头前,可骑射的水平却不突出,也就一般的水准。这样的骑射训练已经是第七天了,被训练的一群士卒对几位军官却一点都不熟,因为他们除了训叱没有其他多余的话。训练是坚苦的,顶着烈日无休止的跑步与骑射,傍晚半个时辰的围猎是大家最轻松的时刻。训练场上,耿彪、刘安几个顾不上照顾刘聪,大家都到了精疲力竭的地步。一起训练的有一百二十多人,而场地上只有七、八十人,其他的多在铺子里或出去送盐了。由于事前得了陈静怡的严训,这些被训的盐枭没有一个敢对教官有所不满。因为大伙对正规的军事训练充满好奇与期待,感觉有什么新奇的事情要去做。
自从那日得知陈静怡要嫁人之后,刘聪的心情一直没开朗过,更可气的是,要嫁之人竟然是苏州长史李均。李均那天给乐思敏悔媒之后,便开始与陈静怡公开地交往起来,不但又送来了八名歌妓,还为盐枭们找来了五名军事教官。说起这李均李长史,苏州城里是无人不知的,他在苏州做了近二十年长史,属于一名太平官。升迁是没指望的,好象也不会被罢免或降职,衙门里传说他有保命铁卷。这些倒不算太传名,最传名的是他的风流,家里蓄养了近百歌妓,妻妾二十七八人之多。如今街头巷尾传闻起了他与苏州首富的艳丽寡妇陈氏的婚事,无不羡慕咋舌。
刘聪自此也被“禁锢”在练兵这一主要执事之上,除了偶而在晚上给那些教师进修一下,大多时间陪着梅香与几个老婆教歌妓们唱新歌。那三册《金瓶梅》的传销一天比一天火,捎带着的香皂与花露水也是供不应求,黑市价格翻到了五、六倍之多。刘聪不得不给精品传销公司订立了严厉的营销制度,但想抑制黑市炒卖却无能为力。可是生意再好,刘聪也只有靠边的份,没想到陈静怡的威严可以让刘家的管家下人们也不敢有所违拗,可能是为了刘聪的前程考虑。可是自此之后,几位美女也似跟自己疏远了,只有柳如是忙着准备婚事。甘倩自那天之后搬到了城西的宅子里,与乐思敏两个形影不离,一天到晚多很忙碌的样子。那些侍女们不再无端言笑,见了主子拘谨了很多,乐思敏厂子里也越来越忙,不断地招收员工。无论干旱涝灾,这些跟城里的富户多是无需挂怀忧结,好似不食人间烟火一般。
蒋家连续多天的宴席与大戏这几天也是街头巷尾热议的一个话题,苏州城里这段时间人们遇到时说得最多,也是最津津乐道便是各寺庙里淫僧们的风流韵事。随着苏天星等几个食客的一番深入调查,这类风流题材是越来越多,首先自然是文成庙了。里面一位和尚与小户人家一位妇人有勾搭,这次让人调查出来,妇人被她男人打一顿,借着旁人的煽风点火,又去庙里找麻烦。结果那风流和尚被打折了腿,又赔了十两银子,被赶出了小庙。还有几个勾搭不成的也被调查了一番,终因当前没有犯妇而没有深究,一个个被辞了出来,还俗回了老家。此时却已止不住事态的发展,苏州城里城外的寺庙都成了百姓关注的焦点,而随着好事者调查的不断深入,各寺庙或多或少都有恶行淫事。如此一来,苏州城内外的寺庙便渐渐成了众矢之的,一发而不可收。小妇人家的妇人还好些,最多被打或被休了,大户人家的妇人可就惨了,多寻死觅活的闹得笑话百出。刘聪感觉到了不妙,关照苏天星他们适可而止,不要再深入下去了,可是事情发展到这份上,刘聪就算不搞,很多人家内部也开始调查起来。
刘聪也正为此事犯愁,虽然这样的后果一开始自己就想到了,可真的搞起运动来,心里还是没有底,不知如何才能控制这股调查猜疑之风。带着一群仆从疲惫地回到城西宅子,苏天星与郑弘几个迎了出来,刘安帮着牵过了马,几位跟班提着几件猎物扔给了来接手的下人。一向话多的苏天星今日却苦着脸欲言又止,郑弘瞟了眼苏天星,见他没有说话便道:“东家,可能要出事了,折冲尉马大人那位与开元寺和尚有奸情的小妾,昨晚被马大人打了一顿,准备赶出府去,没想到今天却让人发现上吊死了……”刘聪知道会出事情,可能以后还会有,没好气的说道:“这不关我们事,急什么急……”苏天星听刘聪这样说,心里有了底,说道:“今天马文才带着府兵将那和尚打了一顿,又来军兵,将开元寺禁铟了……后来才知,整个苏州的所有寺庙观庵都被禁锢了,看来衙门要,要……”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
刘聪笑了笑,没有言语,心中却在暗叹,心道:“这可能才刚刚开始……”刘聪最近心情很低落,自己返祖归宗的事还得由陈静怡说了算,除非自己逃婚,娶消与蒋宁的婚约。曾叔祖现在也得听由蒋家摆布,不但罢免了自己在生意上的管理权,甚至家里的收入也不再由他支配。经商在这世人的眼里终究是低贱的一种行业,自己作为刘家的家主更不应该涉足其中。乐思敏与甘倩在外面忙,文静的田蓉一个人书房练画画,趁着刚洗完澡指点一番便出来了。
来到外面,郑弘上前言道:“小东家,师尊吩咐,让您在此处用膳,今晚准备传您些练功法门。”这段日子练武辛苦,长进却越发慢了,有速成的方法自然好,唤人传话到府里,吩咐刘福准备晚宴。家里多出来一位曾叔祖,刘聪行事受到了一种无形的约束,但算不上是坏事。刘聪发现在这世做商人是一件非常没有前途的事情,就算钱再多,在社会上还是没有任何地位。通过对这世法律的初步了解,对商人是限制很的,有幸的是这法律执行起来不怎么严格。上千年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商人一向被认定是奸诈之辈,想想后世的商人,刘聪不得不接受了这种观念。
本来是要带着大伙去蒋府吃酒看戏的,现在留在城西宅子用餐,一群人就留了下来。一共摆了四桌,多是一起训练的盐枭,三个排里伙长以上的“军官”,今天说得话题却是关于马天成那小妾上吊的事,还有就是开元寺那几个淫僧。其实这种风流韵事的八卦街头巷尾时有所闻,错就错在经刘聪这一动作,八卦多成了有名有姓的实事,这下闹出人命就不算稀罕了。大伙对那几个淫僧均是深恶痛绝,现在由官府出面调停,最多就打一顿板子,赶出佛门了事。这群盐枭还没成家,骂起来自然不怎么好听,周处的嗓门大,骂道:“这些淫恶之徒,一个个多打折了腿才痛快!”周处二十五了,家里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由于穷的缘故,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女子成婚。大部分盐枭快意地咐和着,耿飚嘿嘿怪笑道:“还不如将这些秃驴阉割了来得痛快,看他们以后怎么发情?”成婚的人自然听懂了,那几个年纪小的却听不懂,只是跟着大伙怪笑着。
晚饭后聊大伙轻松了半个时辰才散,白天的训练确实有些辛苦,吃饱喝足后多有些渴睡。刘聪有些疲累,真想回蒋府去睡了,此时梅香却急匆匆地坐轿过来,听到刘聪要晚些过去便过来接他。两人新婚后夜夜睡在一处,怎舍得一刻分开。见了刘聪轻声道:“三思,宁儿说了,如果晚了就睡这边好了,免得赶来赶去累着。”刘聪笑笑捏了捏梅香的手,对刘安吩咐道:“你们多散了吧,今晚就歇在此处了。大伙都累了,帮我给少夫人她们捎个信去!”将一众遣散了,带着梅香进内院收拾房间,发现乐思敏与甘倩还未回府,便问田蓉的一位侍女道:“乐小姐与甘小姐两人总是很晚回府吗?”那侍女笑道:“她俩饭前就回来了,不知做什么今日一群人多到老法师那边去了。”刘聪不觉好奇,跟梅香打了招呼便往外面去。宅子太大,一个屋子的人一整天碰不上面是常有的事,可曾叔祖几个应该是圣教“叛徒”,又怎么会跟两位圣教中人走到一处了呢。莫非是两美女知道了曾叔祖当年是教中制药组的头领,一起跟他要解药去了。
在几个和尚住着的小院门上,挂着一个幽暗的灯笼,上面写着两个“禅”字,显得有些神秘。刘聪敲门入内,一群白衣女子站在廊里显得特别显眼,乐思敏与甘倩跟着郑弘迎了出来。两美女全身素服,刘聪见了甚是奇怪,望着乐思敏问道:“敏儿姐,你不是退出圣教了吗?”乐思敏脸上依然带着妩媚的笑容,好几天没见面倒是越发妖艳了,不知道她为人的,还以为是世间之尤物。乐思敏迎上来挽着刘聪嗲嗲的说道:“想回家,没成想老祖母管长管短的让人气闷,不如回教里自由些。这么多年了,门内姐妹们各知脾性,没人会对谁怎么怎么的。再说,就算有话只是背后说说罢了……聪儿,你愿意加入我们圣教么?”刘聪边听她言语,边趁机搂一下乐思敏细长的腰肢,却见甘倩在边上不住地向他挤眼摇头。
便问道:“加入你们圣教有什么好处?诶,不会你们穷得不行了,看上聪儿的产业了……不成,不成!教里连薪俸多发不出来,要我凑什么热闹?”正如刘聪所料,曾叔祖果然是对他有所图,一探问究竟,刘聪更是吓了一跳。急道:“曾叔祖,您这不是另立帮派吗,可是有违汉律,会有麻烦的。不如成立一个……”曾叔祖并不是回归圣教,表面上是成立圣教的一个新的门,实际上另起炉灶,成立一个新教。刘聪脑子转得快,可以成一个新闻社,收集各地的商业信息,对经商大有好处。把自己的想法细细一说,曾叔祖虽然还是静默地坐着,突然道:“以聪儿的想法,寺庙观庵难道多去经商……此法也成,各庙有田地,为何就不能有商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