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二年
又是一年春好处。
这日是二月二,沈亭和金枝来到宁济堂,按规矩盘点上一年的进项,然后拿出银钱收购今春山里新下来的药材。
沈亭坐在药行里间的书桌旁,随便翻阅着账本,心思并不在账目上。倒是坐在侧面的金枝看得仔细,眉头也越皱越紧,终于开口道:“怎么回事?生意竟然差成这样,账面上就这么点钱能做什么?”
陶掌柜一直带着冬子躬身垂手在旁边伺候着,听金枝如此说,偷偷用眼光瞟了瞟沈亭,见沈亭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便不敢跟金枝提起沈亭时常来柜上支钱的事情,只得用袖子擦擦脑门子上的汗,苦着脸说:“太太,这两年生意不好做啊。金竹岭上的那帮江匪是越来越猖狂了,江上往来运输不便,北来的药材进不来,山里的药材出不去。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金枝是个急脾气,陶掌柜的吞吞吐吐不由让她杏目圆睁。
“唉”陶掌柜一拍手,下定决心似地说:“而且他们好像专门针对我们宁济堂,只要是宁济堂的进出的药船,必抢无疑。好几家北边的客商为了避免麻烦,已经改同别家做生意了。我们现在进出药材,还不得不求着别的药行,将我们的药材混同他们的一起运输,才能确保安全。如此一来,真是添了不少麻烦呢!”
“哼!”沈亭一听说金竹岭就来气,将手中的账本重重的摔到桌子上,气愤地对着金枝和陶掌柜说:“我看杨天贵是疯了!枉费我们沈家曾经对他那么好,他现在竟然是如此的恩将仇报!真该让我爹和落雪看看,他们当初都信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陶掌柜和冬子心里都很清楚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听到现在沈亭大骂天贵,也都不好接话,嗫嗫地站在一旁,小心地打量着金枝的反映。
沈亭又把目光转向金枝。
金枝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心里一疼,有些伤感地走神。现在见沈亭将目光转向自己,忙放下账本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一口,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失神,然后才换了一种口气,缓缓地对陶掌柜和冬子说道:“这两年难为你们了。我也知道自从落雪去世,刘沅就没了心思管理保安团,现如今下江镇这保安团有着也和没有一个样,江面上不太平。你们就辛苦一些,多费点心,支撑一段时间,这样的日子应该很快就会结束了。”
陶掌柜忙赔笑道:“太太说的是哪里话,我们本来就是宁济堂的伙计,说“辛苦”实在是太客气了。”
金枝微微一笑,点头道:“没事了,陶掌柜你先去忙吧。”
陶掌柜带了冬子出去。沈亭摸摸鼻子,饶有兴趣地问:“金枝,你说‘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是什么意思啊?你可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吗?”
金枝吊着眼睛看了一眼沈亭,讥讽道:“哟,真是难为你还关心宁济堂的生意呢。我还以为你的一颗心早就被醉仙楼的什么新来的头牌紫月姑娘给勾走了,难得想点别的事情呢。”
沈亭见最近的好事被金枝戳破,讪讪地陪笑道:“哪能啊?我有了你哪里还敢想别的,你别听那帮人扯谈。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吧,啊?”
金枝心里冷笑着想到:“哼,你还真以为我稀罕你呢,爱找谁找谁去,还省得纠缠我呢。”又见沈亭还涎着脸看着自己,只得解释道:“上次我回去看我爹,他说金竹岭的江匪闹得太过,咱们的镇长大人又弹压不了,也不知道是谁背着刘镇长把这个事给捅到上面去了。据说省里要派什么特派员过来呢,也就是这几天吧。我想既然省里来人了,江面上不管怎么说都会消停一些。”
沈亭听完很是称意,笑道:“原来如此啊。哈,这下可够杨天贵那小子喝一壶的了,早该如此啊!”
金枝心里很复杂,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她厌恶地看了沈亭一眼,板着脸道:“你最近别一心只在醉仙楼上啊,趁着这个机会,整理整理药行里的生意是正紧!”
“呦呦,你还真吃醋了!”沈亭得意地笑着用手抬了一下金枝的下巴,道:“不过你为我吃醋,我还是挺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