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先生,我们公司不允许员工使用该功能。”对方很抱歉,但是理由不充分,无论周律师怎么样要求,对方都是这样,老周一下明白了——这就是骗局,一想到自己已经支付了眼镜款,这小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因此开始破口大骂对方,结果不出所料,这个刚才还文质彬彬冒充香港人的销售人员也发起火来,和老周在电话里展开精彩对骂,花样一点不重复,没把老周气死。
老周在咆哮了一顿连环骂之后,率先挂了电话,结果对方还意犹未尽,继续拨打过来较量,老周哪有闲工夫搭理他啊,因此挂掉,结果对方继续打,老周再次挂掉,对方还是继续打,老周不厌其烦,将手机关掉,过了一会,怕当事人找,所以再开机,结果那个手机号跟鬼魂似的,没完没了,直到第二天眼镜到的时候,还在不停地震动。
老周打开包装,拿起眼镜,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架到鼻梁上——如果能透视,他决定妥协,跟人家销售人员真诚道歉,否则这辈子都不得安生。
结果大家都知道了,老周换了手机卡——对方用呼死你软件把他折磨得屈服的。
3
老周一直自我感觉良好,总是自诩能够随时抓住时代脉搏,侦探公司的业务确实不少,但是普遍都是找债务人的,以及抓婚外情的,周律师也多少收了点钱,但是没有几个成功的,当事人总催,他也闹心,但是没办法啊,退费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硬扛。
某一天,周律师突然看到一则陈年旧报道,说山东有个老汉帮别人要债,手段非常独特,效果十分显著,方法很简单,老汉接受债权人委托后,找到债务人——我也不打你,我也不骂你,我更加不去法院起诉你,我穿上个红马甲——前后背书讨债,然后展开一面小红旗,开始敲锣打鼓,向过往看热闹的人群发送欠条复印件,宣扬你欠债不还的事实,让你名声扫地,无地自容,最后要么卷铺盖走人,要么直接还钱。
老周感觉这招太棒了,如果那些有争议的当事人采取这种方式找自己退还代理费用,他肯定不能让我和老苏看笑话,势必轻易就范。自己这么无耻的人都承担不了这种压力,何况别人哉?
周律师在接受这种观念的同时,也考虑了法律上的可行性——首先是否违法,国家法律没有禁止这种行为,那么根据国际公认的法理“法无禁止则可为”,债权人采取这种自救行为就不能被禁止。其次就是是否侵犯债务人隐私,债务作为一种社会行为,不应该属于隐私范畴,如果属于隐私范畴,法院就不可能公开审理债务案件。第三,是否会发生剧烈争执——周律师觉得自己这样身强力壮的人不能轻易出面,那就有点暴力讨债的味道了,应该找一些弱不禁风的老头老太太去,对方如果敢动手,那么老头老太太下半生的生活费就有着落了。
想到这里,周律师烦躁的心再次开始激情澎湃,他决定开展这个业务,首先封锁消息,将这个新闻小心地收藏起来,其次为了稳妥起见,他要去山东找这个前辈取经交流经验——不打无把握之仗是周律师一贯的立场。
周律师去了山东,找到了报纸上的主人公,老头很激动,这么多年之后,居然还有追星族来朝拜,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老头告诉周律师,自己的要账方式成绩非常显著,引起国内外新闻媒体的强烈关注,他坚持认为自己的行为是对社会主义法制建设的有益补充。
“确实,现在法院执行力度存在问题,老百姓应当自救。”周律师推心置腹地说道。
“对于债务人的仁慈就是对债权人的残忍。”老头话说得很睿智。
周律师拿出笔毕恭毕敬地在小本上记录下这句震撼人心的名言,然后虚心请教:“但是确实有很多冤假错案啊,所以过度执行,可能会导致社会不稳定。”
“你错了,所谓的冤假错案都是法官审理不细致、不公正造成的,而债权人最后的权利不被有效保障,这在任何一个法制社会都是本末倒置的,另外根据利弊原则,你认为债权人的利益不被保护,导致群众不信任法律,那社会会更加稳定吗?”
“有道理。”周律师频频点头,“那您在实际操作的过程中,遇到过对方暴力对抗吗?”
“有,但是不强烈。”老头回答。
“你有兴趣到我们那里去发展吗?”周律师诚挚邀请——这才是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老头知道他是来自东北的律师,所以一听这个建议,马上摇头,“长城以北我是不会去的。”
“为什么?”周律师虽然多少知道一点答案,但是还是想听老头亲自说起。
“太野蛮。”老头的话很实在,周律师也有这个顾虑,东北亡命之徒的人数确实要比孔孟之乡的多得多。
“他们报警怎么办?”周律师再次请教。
“打游击,敌进我退,敌疲我扰。”老头很幽默,但是战术却很得当,周律师其实也会这个战术,并且成功地击溃了工商局的骚扰,但是经过和老人家一沟通,觉得英雄所见略同。
“你要是开业,我可以过去剪彩,你也可以用我名义开展业务。”老头说话很委婉,实际就是想要出场费,周律师是个精明人,自然表示开业的时候一定邀请老人去,并且认真地询问了相关的价格,然后才告辞而去。
回到东北,周律师感觉自己不能单枪匹马地干,应当找个合作人,这样出了事情大家一起扛,他的首选人物不是于老师——太本分,不可能有胆量介入这个事情,他觉得刘律师胆子比较大,唬吵的,可以压住事,而且头脑简单,可以轻易被他左右。
“你现在案子怎么样?”周律师将刘律师单独叫到办公室问。
“不怎么样。”刘律师想吹牛说好,也没人相信啊。
“我这头太忙。”周律师感慨道。
“忙点好啊。”刘律师没有上秆子要业务,因为他不知道周律师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准备成立一个分部——专门负责讨债的。”周律师委婉地说完,然后看刘律师的反应。
“不错啊,现在讨债公司比较吃香。”刘律师迎合道。
“你——想不想入一股?”周律师没沉住气,先开口说出了目的。
“我不入。”刘律师以为要他掏钱,连忙拒绝,这个家伙就是银行死期,只进不出,我们说他有那么三大嫌,第一赌博看热闹——嘴欠支招,第二吃饭凑热闹——永远不出钱,第三咨询乱搅局——挑毛拣刺,这最后一个毛病没少被别的律师诟病,可惜就是改不了,遇到别的律师解答得不够彻底或者有个别瑕疵的时候,这家伙就插嘴补充纠正,要多讨厌有多讨厌,还美其名曰为当事人负责。
“不用你出钱。”周律师补充道。
“不用我掏钱,那让我干什么?”
“负责这个部门的日常工作。”周律师独臂难支,迫切需要一些虾兵蟹将替自己挡风遮雨,否则这个伟大的计划没有一些臭鱼烂虾缓冲的话,势必夭折。
“月薪多少?”刘律师说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效益。”
“那我不干。”刘律师坚决地摇头,这小子也是奇货可居的主,自我感觉也出奇地良好。
“那以后我这面业务好的时候你可不许过来求我,听到没有。”周律师很生气,自己平时还算比较关照这个家伙,没想到这就是个煮不熟的白眼狼。
“听到了。”刘律师没心没肺地回答。
“你有骨气没有?”周律师最后下通牒,想逼得老刘没有任何退路。
“没有。”刘律师理直气壮地回答。
4
因为缺少得力的助手,加上长城以北的民风确实彪悍,周律师放弃了讨债的想法,安心从事侦探的行业了。
那个支付了1万元代理费追查老公的怨妇这几天跟着了魔障似的,天天来找周律师询问侦察结果,老周摇头说没有发现越轨的迹象,人家问你这几天查了吗,老周坚持说去查了,怨妇问这几天其老公的出行线路,周律师因为去了山东,根本没有去跟踪,所以还继续胡说八道拿前几天的东西骗怨妇——正常上下班,没有异常。
怨妇一听就翻了,大骂老周是骗子,他老公这两天和小三出门了,怎么会继续上下班。
老周哪知道这个啊,还想狡辩,人家不依不饶,坚持要求退费,老周好说歹说,保证一个礼拜之内拿到她老公偷情的证据,对方才勉强善罢甘休。
送走怨妇,老周苦思冥想也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查到对方的蛛丝马迹,咱们国家的婚姻法一点实际操作性都没有,婚外恋——牵手不是证据,拥抱不是证据,短信不是证据,只有上床交配才是证据——这个证据到哪里取呢?
他是不可能轻易退费的,毕竟自己也多少跟踪了好几个小时,律师的好几个小时那可比坐台小姐值钱啊,周律师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耻下问来请教我。
“主任。”这小子进了我的办公室,不客气地坐下,拿起我的烟点上,“有点事咨询你一下。”
我刚才一直幸灾乐祸地看他的当事人争执,没想到这小子转身破天荒来咨询我,多少让我有些受宠若惊,连架子都没来得及摆,就和蔼地问:“什么事?”
“你上次说有渠道调查婚外情,能找到分量重的证据,咱们交流一下?”
“哦。”我一听笑了,虽然上次没有得逞,但是这小子确实当真了。
“我这里有个案子,如果调查成功,我给你5000元。”周律师很大方,从我们这行角度说,能够拿出一半费用让同行帮忙,已经算是慷慨的了。
我没有轻易表态,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电影里的东西看起来好像很简单,但是实际操作起来难度非常大,方方面面都要考虑,所以艺术可以高于生活,但是实际却总是低于想象。
“算是帮我一个忙。”老周真是没办法了,这家伙和我一直不对付,但是为了1万元钱,自尊是可以暂时放弃的。
“我问一下我哥们,然后再回复你,怎么样?”我说得比较保留,虽然现在一筹莫展,但是如果直接拒绝,那老周会转身就瞧不起我的。
“行,主任,我等你消息。”老周客气地起身,离开了我的办公室。
我看着他彻底消失之后,才拿起电话,但是马上又放下了,找老包有什么用,这是找男人的婚外情,人家也不是同志,老包——对啊!我一下想到了好办法,找个女人勾引他老公,这不就成了吗?
找什么样的女人——这不是问题,良家妇女不好找,还不能找小姐吗?也学习老包,假装电话打错了,然后勾引他出来,找个地方实战,交配正酣的当,老周拿着相机出现,一顿喀嚓,不就完事吗?
多简单的事情啊,就轻易挣到5000元钱——我一想自己都乐,人才啊!就是人才,我眉飞色舞地踱到周律师的侦探公司门前。
老周一看我,很热情地起身让座,我顺手把门关上:“我问了我哥们,把你的事情说了一下,他们有好招。”
“是吗,那你说说看。”老周也很高兴。
我没有着急说,而是提醒他费用的问题,老周忙表示理解,连忙从抽屉里拿出5000元给我。我数都没数就把钱放进口袋里,然后提前说明情况:“哥们,这也就是你,否则人家不会轻易出售机密的。”
“是是是。”周律师鸡啄米似的点头。
“还有,他们说了,这5000元就是信息费,实际操作得你自己去办,如果让他们操作,至少一万。”
“行,告诉我怎么做就可以。”周律师当然明白行情,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今天掌握这个方法,明天他可以再找别人把钱捞回来啊。
我一看该说的都说了,不怕这个王八蛋赖账了,于是把思路一说,老周听后连声称好,认为具备可操作性。
“到时候给小姐500元钱,一切不都搞定吗?”我帮助他计划成本。
“300元就够了。”周律师对行情的了解远远超过了我,我还不忘好心地提醒他:“找个档次高点的,别到时候人家看不上。”
“放心吧。多谢主任,以后咱们加强合作。”周律师真挚地对我说道。
我客气地起身告辞,老周很高兴,送都没送我,就抓紧落实去了。
这个事情虽然很损,但是就我们律师这个行业来说,比这损的事做得更多,只要给钱,死刑犯往无罪上辩,强奸犯往通奸上辩,诈骗犯往合同纠纷上辩,反正只要有缝隙,我们就是蛆,无孔不入。
你说律师太坏了——还真别这么说,这就是现实,如果公安机关说死刑就死刑,说强奸就强奸,那还要律师有什么用,有矛就有盾,这才是社会进步的最佳体现。
周律师落实得很彻底,按照我的路子取得了证据,怨妇很满意,另外又给了一万元,然后拿着这些相片去组织那告,去法院那告,把他老公整得名声扫地,差点自杀。
怨妇和老公没有离婚,他老公不舍得把所有财产都给她,另外最重要的是,他即使单身了,也不能再风流了,当时周律师出现的太突然,这人正渐入佳境,一见到外人进来拍照——吓得阳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