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我第一次看见木樨，颀长的身躯，玄黑的长袍子，浅暗的纹理，用银线绣着朵朵曼珠沙华，远远地，望见他从杏花深处走来，漆黑冷峻的双眸，苍白的脸色，双唇微红，棱角俊朗的面孔，款步如清风，身后摇漾着瓣瓣杏花，惊心动魄的美丽，一下子就撞了我的心，是个如墨玉一样美好的男子。第一眼望见他，我胸口的“清幽木鱼石”就隐隐发起烫来，我以为那是错觉。
他叫木樨，在人间，木樨是一种叫做“桂花”的植物，于秋日绽放，香气袭人，人类喜用桂花酿酒，庆祝团圆。乍一听他的名字，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分明是个女子的名字，与他俊逸的外貌似乎极为不般配。待他坐定后，便只与柒合、清商淡淡打了招呼，正眼都没看我一眼，也不与我说一句话，两万多岁的年纪，看着却比清商成熟，双眸闪烁着清冷、睿智的神采，柒合说他是冥王，身份尊贵，权利仅次于帝君，一手掌握着天地间无数灵、幽、人的性命，那是个叫我唇齿发寒的位置，带着这份偏见，我瞧他，是怎样也瞧不顺眼，只觉他寒气逼人，所行所到之处，必然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心口绞痛可好些了？”木樨猛然问了一句，我瞅见柒合与清商皆停了饮酒的动作，我亦是十分惊讶，自沉睡醒来后，每逢十五，我便心口绞痛难忍，知道我患这一顽疾的人并无多少。木樨说话的时候，清冷的双眸一直盯着我的一双足，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以为他是在嘲笑我不穿鞋袜，便讪讪将双足收进了裙裾之中。
“是我告诉的木樨，你心口绞痛的毛病。”柒合见我发愣，接口说了一句。料想也是如此了，木樨虽是冥王又不是神医，怎会知道我的顽疾。
“只是不能欣赏满月的华彩罢了，无甚大碍。”我说的一脸轻松，木樨却伸了右手搭在我的脉搏上，他沉默了半晌，缓缓开口道。
“虽是小毛病，常年如此，只怕我那冥王簿上又要多了个名字。”
被他如是一说，我受了些惊吓，想我还是豆蔻的年纪，传宗接代的大业尚未尘埃落定，早早死了，岂不是对不住万千苍耳子民。
“木樨，你别吓阿狸。”清商紧张起来，比我还着急，我便忍不住打趣道：“清商，你着哪门子的急，我死了就没人再偷你的酒酿，你该高兴才是。”
“你死了，我是该高兴。”清商没好气地接口道，“我只是担心，短时间里，你生不出小阿狸来，不然我即刻叫了那赫华来，你俩赶紧将我白狐族的血脉延续下去。”
“照你的意思，我就是个生狐狸的工具？”我朝清商啐了一口。
“木樨，阿狸这病可有的治？”柒合正了正脸色问道，果然还是柒合更关心我的死活。
“是体内灵气相冲撞的缘故。”木樨收了手，我讪讪，手腕处冰凉如雪，想木樨那只手不知索过多少人的性命，莫非此次他来就是为了索我的命？
“你说的可是这个？”我将“清幽木鱼石”从底衫里捞了出来，朝木樨坐近了些，为的是让他看仔细些。
“此物虽能护住你的灵珠，却也只能保证千年无虞。”木樨并未仔细瞧这石头，便接口说道。
“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千年的性命咯？”
“不一定。”木樨抿了口梅子酒，双眸淡淡扫过我诧异的双眸，“‘清幽木鱼石’里融了太多怨灵，这也是导致你心绞痛的祸首。”
我黯然，清商此番却冲动的很，抢先我一步上前揪住了木樨的领口，拳头高高扬着，一副要置木樨于死地的模样。
“你不说这块破石头能保住阿狸的性命吗？”清商大声质问着木樨，却叫我更加疑惑了，这石头跟木樨是个什么关系呢。
“你醒来之前，木樨曾为你看过诊。”柒合见我茫然，解释道，我方释然了。
“清商，不是我嫌弃你，你打得过他吗？”在关键时刻，我重拾理智，提醒清商，纵然清商的灵力是白狐族里最高的，但再高也高不过九重天上的灵，更何况是灵中的翘楚木樨呢。
清商受了打击，讪讪收回了拳头，回到我身边坐下，委屈的表情完全是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模样。“所以说嘛，不能做一只冲动的狐狸。”我拍拍他那颗好看的脑袋，浅声安慰了一句。
“有法子化解那些怨灵吗？”柒合问着。
“有。”木樨惜字如金地回答。
清商瞬时又如充了气一般鼓捣起来，一双电眼睁得老大，以手托玉腮，静候木樨的化解法子，他果然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清商，如果你是女子，我是男子，一定把你娶回家当老婆。”我开玩笑道。
清商楞了半晌，缓缓启齿：“我是男子，你是女子，应该是我把你娶回家当老婆才是。”
“我是说，你喜忧参半的表情，像极了小媳妇，可怜见的。”我话还没说完，清商便如豹子一般朝我冲了过来，我知道，我又免不了他的一顿狠揍，可他的双拳定在了半空中，愣是没落下来。
“算了，万一将你打死了就不好了。”清商耸耸肩膀，安静坐回位置上去，继续闷头饮酒，我叹息一声，幸亏当日月蔻跟野狐狸跑了，要真是嫁给他，估计早被折磨成狐狸皮了。
“化解的法子倒是简单，只是需费些时日。”木樨的声音将我拉回到现实中来。
木樨说的那个简单的法子，听起来却叫我毛骨悚然了好久。概而言之，就是以命续命。人间散落着不少至纯至美至善的灵珠，凝结于凡人体内，一般人难以承受灵珠的仙气，那些身体内藏灵珠的人，有朝一日必会成为人间龙凤，然而灵珠需存活必会过多消耗他们本身的精华，这样的人，往往性命不能长久，只如昙花一现、朝露夕颜。
“灵珠本就不是凡间物，滞留民间不仅会带来荣华更会带来浩劫。”木樨如是说道，他提议，既然他需下凡收集灵珠，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那些收集到的至纯至美至善的灵珠凝于我的“清幽木鱼石”中，既能延续我的性命，又能为地府节省不少开支，实在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那些被我们取了灵珠的人，岂不是会死掉？”我不安地问了一句，人间寿命，尔尔不过百年，却也不是草芥，我若随了木樨的提议，会不会是草菅人命？
“那些人注定是早夭的命，命陨而灵珠落体，我们也只能在那些人亡后才能取得灵珠。万物生长至消亡自有其定律，不是我等能干预的。”木樨说了句很长的话，我也费了不小的心力才将这句话消化掉，木樨的意思是，我与他一同下界，等那些体内藏灵珠的人死亡。
“是个好法子。”柒合与清商皆霍然站起了身，不约而同说道。
“此事宜早不宜迟，灵珠落体，无人收集便会自动消亡，木樨你赶紧带阿狸下界去吧。”柒合霎时就将此事拍板钉钉。我见清商一溜烟消失了在杏花深处，不消半晌，就驮了两个硕大的包袱重新出现在我等面前。
“阿狸，走吧，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清商背后驮着的两个包袱，一个青灰色、一个暗红色，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只见他将那暗红色的包袱递给我，道：“自己拿行李。”
“那一个呢，不是我的吗？”我追问了一句，清商登时红了脸，“不会是你的吧？难不成你想跟我一块？”
“我可不是担心你。”清商急急解释了一句，“上次我在人间寻了几处好玩的地方，这趟顺便去逛逛。”原来他是为了玩，我早就该想到的，以他的性子，不把人间玩个底朝天是不会回苍耳的。
“清商啊。”我咳嗽两声，“我走了，你也走了，苍耳怎么办？”
“柒合不是在吗？”清商楞了一下，他是打不死的小强，始终是要垂死挣扎一番的。
“柒合是你雇来的免费劳动力么？九重天那么大，人家忙都忙不过来，你不付银子就想请帝君的儿子给你办事啊？”
“近来天宫琐事堆积如山。”柒合干干咳嗽了两声，表达了他的不满。“不过清商一再坚持，我倒可以派个执事过来照顾几日。”
“罢了罢了。”清商沉着脸，一双剑眉不安跳动着，我知他是生气了。
“我带礼物给你就是了。”我安慰他，毕竟他是要替我耕几日田的，不能亏待了他。
想那清商早早就等着我说这句话了，一眨眼已经掏出了笔墨，挥毫半晌，列了个长长的清单，我扫了一眼，净是些胭脂水粉、朱钗罗裙的女孩子体己物件，他八成是看上哪家的闺女了，榆木疙瘩总算要开花了。被我盯了一眼，清商别别扭扭将那长清单子塞进我的包裹里，嘱咐一定要一件部落地带回来。他也没给我半毛钱，看来除了把自己卖掉这条路，我真办不成这件事。
此番下界只有木樨同行，让我略微有点别扭，若是柒合还好些，一路说说笑笑也能解乏，但这木樨却是个惜字如金的人，一脸冷俊的容颜，似那开在苍耳海里的冰晶玉莲，万年不见风姿稍减，却无半点笑容。木樨的灵力比柒合还要高出许多，一路撵云驾雾，翻山越岭、横滨过海，都是他在前，我在后跟着，与之保持一米见外的距离，他一路轻松，不见喘息，却害苦了我，我是个不服输的，宁愿多耗点灵力，也不能让他瞧见我的弱处。经过南摩蛟龙族的地盘时，我站在云端朝下望，果然是块风调雨顺的宝地，蓦地想起赫华来，霸道自信的男子，那****龟息了自己的三魄，改了眸子的颜色，眨眼的时间，却让我震惊不小，也有几许心疼。跋涉半日后，我有些体力不支，会荒山就在眼前，过了会荒山的重重云岭，便是人间了，曾听清商说，人间繁华胜却仙界无数。
在会荒山腰，云雾缭绕，棵棵红杏长势参天，直入云霄，将朵朵洁白的云彩点缀得暖华生香。木樨转身对我道：“今夜就歇在这儿吧。”我举目四望，四下除了那参天的红杏和古朴苍茫的巨大石块，并无可疑栖身的地方，正纳闷着，木樨已经收了七彩的云团，他手指轻点，便在一颗繁华茂盛的红杏树下幻了所简陋的茅屋，这会荒山处于灵、幽、人三界交汇处，寻常的灵、幽到了这儿，法术已经失了大半，勉强能腾云就不错，这木樨竟然还能使出幻术来，可以想见他的灵力和法术确实很高。
夜幕降临，浓云皆散去，抬眼就能看见繁星密布的九重天，遥遥的，一轮满月悬在空中，月华与星光齐齐洒下，将整座会荒山笼罩得如同白昼一般，清风微微袭着，送来沁甜的杏花香，那一簇簇绯红的杏花长在枝头，可爱美丽。可我却没多少心情欣赏这美景，到了会荒山，看见这一轮满月，我才想起今日就是十五，心绞痛的越来越厉害，豆大的汗珠也顺着面颊滚落，缩在干草铺就的床榻上，我的四肢已经完全蜷缩在一起，动弹不得。木樨捡了不少的干柴在屋内熊熊燃着，尔后就一直守在门外，没有进屋。
疼到半夜时分，感到背后一阵清凉，心绞痛带来的灼热感也降低了不少，我知道是木樨，这个男子虽然沉默寡言，却也不乏细心体贴。他在我身后睡着，张开双臂，将我轻轻拢在怀里，我知道他是使了法术才让自己身体这样寒凉，寻常人的体温应该不会冷若冰霜。我还是第一次被男子抱着，可那会子我病着，也没多大心思去体会被男子抱着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好不容易盼来了黎明，我早已被心绞痛磨去了半条小命。木樨的胳膊一直牢牢箍着我的身体，纵然是个灵，保持这样的睡姿也是很吃力的吧，于心有些不忍，便开口叫了他，他松了松手臂，我便寻了个空窜了出来，每月十五，由于心绞痛的顽疾，我会变回狐狸的身体，那木樨整夜抱着一只狐狸，不知是什么感受，由于分神，我的狐狸尾巴好像扫到了他的脸，于是赶紧回身对他抱歉笑笑，这才注意到他眼眶下的两团乌青，他一夜都没睡。急忙变了女儿身，整了整裙衫，有些尴尬，不知所措。
我想，到底是柒合的朋友，实诚的很。
起身后，他一刻也没闲着，用荷叶兜了玉泉的水来，又摘了不少杏子与我。杏花极其美艳，杏子却十分苦涩，我吃了两颗就丢开了，他一颗都没碰，他是个灵，一万年不吃不喝也死不掉，我却不行，我的衣食住行与人类其实没有多大差别。
来到了会荒山，我突然想起族里流传的一句老话：会荒山上的蓝翎雪莲有多美？不及沧澜的万分之一美。
既然来到此地，何不顺道去看看那蓝翎雪莲呢？我的提议，木樨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我只当他是默认了。
蓝翎雪莲长在会荒山峰之巅，距离此地也不远，只是越往会荒山顶走，灵力消散的越快，我只能借着脚力往上爬，爬了几步便走不动了，沉睡了三千年，缺少锻炼，果然体力不支了。木樨也未使用灵力，一步步朝上攀着，见我落后太远，折回了脚步，来到我身边，我抱歉朝他笑笑，他是个冷面冷心的，我只当是自己剃头刀子一头热，却在那一刻看见他的眼神，闪烁着一丝责备与不安。他二话不说将我背在身后，继续一步步朝前攀登。此后一路无话，我靠着他的背，他应该是饮食不规律的缘故，清瘦的很，骨头硌得我生疼。
到达会荒山峰之巅的时候，正是艳阳高照的中午，流彩的金光从天际洒下，那蓝翎雪莲就长在厚厚的岩石缝里，被金光照耀着，升起淡淡的蓝色雾气，花朵清幽冷艳，蓝色的花瓣紧紧凑合着，饱满的花盘，似那豆蔻年华少女的面庞，清风摇漾，荡起那淡淡的蓝色雾气，一朵朵淡蓝色的雪莲，被青烟似的云雾缭绕着，蓝白交错，金光闪耀，偶有几瓣绯红色的杏花飘过，恍恍戚戚，飘渺欲仙。我不禁叹了一声：“好美！”
“都说沧澜比这蓝翎雪莲还美，为什么偏偏就喜欢上了那个九重天上的人呢？木樨，你说，是****负了沧澜还是沧澜不懂****的心？”我侧过脸，看木樨，他落寞站在不远处，周身被金光照耀着，脚边升腾着飘渺的仙气，沉默如斯，那样好看。
“如果你是沧澜，会不会喜欢上****？”他反问我，漆黑的眸子，灼灼闪耀着，刺痛了我的心脏。
“不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沧澜是我们白狐幽族永生永世的痛，我宁愿孤老终身，也不会喜欢上一个灵。”
我本性命堪舆，度过大劫，沉睡三千年还能醒来对我实属不易，我会用尽全力生存下去，哪怕苍耳海变成一粟，哪怕会荒山上的玉泉干涸、蓝翎雪莲凋谢，我也要生存下去。清商说的对，死过的一次的人，才会懂得生命的可贵。
木樨神色闪烁了一下，没有接话。清风将他的长袍鼓鼓囊囊地吹起，兜起满山坡的杏花摇漾。他背手站着，仿佛落寞了一世。
“下山吧。”他抬脚离开，遗留了一地的寂寥。我紧紧随着他，这个男子，仿佛一直很安静，流彩的黑眸好像永远漾着深深的忧伤，他是不是也爱上了一个女子，我知道，爱会让人如此，每每梦见那绯红漫天的桃花和那个清清冷冷的背影，我的心都会疼的厉害，木樨应该也是和我一样，爱着一个捉摸不到的女子吧。
那日，我们连夜越过了会荒山，来到了人间，清商说的，这是个胜却仙界无数的地方。
夜晚静悄悄的，高大的城门紧紧合着，城墙上点着明火，守夜的士兵穿着厚厚的铠甲，配着冰冷的刀剑。幽类在人间是禁止使用灵术的，灵类在人间也不得滥用灵术，尤其不能伤及人类的性命，为了进城，木樨只好将我裹进他玄黑的袍子里，念了隐身咒语，带我入城。
城内亦是静悄悄的，一栋栋瓦房矗立在街道的两侧，据闻，人间的都城实行严格的宵禁政策，及至入夜，严禁在城内随意行走。我与木樨穿梭在各色的街道和小巷之中，路面黑漆漆的，我开始严重怀疑清商所言的真实性，这样死气沉沉的地方怎么能说是胜却仙界无数呢。好不容易寻着一家没有打烊的客栈，敲了半天门，才有位个头不高的童倌来开门，木樨早早就让我戴上了一具纯银锻造的面具，遮住了我的半张脸。童倌手执灯盏，见我二人，为难说道：“客栈已经没有空置的屋子了。”
“下人的房屋也无妨。”木樨淡淡说了一声，将一块成色上好的银子递给童倌，童倌顿时喜笑颜开。
“客官要是不嫌弃，就住小人的屋子吧。”童倌说着已经执着那如豆的火烛引着我和木樨朝里走。
“你把屋子让给我们，你住哪儿啊？”我见那童倌尚小，难不成他要住马房？
“甲等马房还有空处，我去那里将就一宿。”
“马房还分甲、乙、丙、丁的等级吗？”
“客官是第一次来都城吧？您有所不知，大楚国的马都随主人，皇亲国戚、达官贵族的马匹住甲等马房、平头百姓的马匹住乙等马房、商贩戏子的马匹住丙等马房、文人士子的马匹住最差等也就是丁等马房。凡此种种，皆有例可循。”童倌一一解释道。
“这么说，文人士子在你们人间是最低等的人了？”我追问了一句。
“自大楚开国以来就立下了这个规矩。”童倌笑眯眯地说着，“这年头，写文章的、作诗的是最不受待见的。姑娘刚才说什么？你们人间？”
木樨咳嗽了两声，童倌自悔多言，不再相问，我也打住了口，才来人间就说错了话。
虽然是下人的屋子，奢华程度却叫我咋舌，桃木的大床铺、檀木的衣柜子、青砖铺成地面，方桌上摆着各色佳肴以及一壶酒酿。
“舍下粗陋了些，客官请先将就一晚，明儿就替二位换房。”童倌语毕，放下烛火，带上门离去。
我绕着屋子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我在苍耳之滨住了一万年，也没住过这么奢华的屋子，四壁皆粉刷的雪白，窗棂是红木雕刻着黄鹂、雪雁，精致风雅。看来清商所言非虚，这人间确实繁华的很。木樨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开口道：“也只有都城是这番富丽堂皇的景象，乡野村间，还是古旧落后的很。”这大楚国开国不过百年，就已经有了此等的繁荣，真是令我咋舌，不过听木樨这样说，好像也并非处处欣欣向荣。木樨又言：“大楚王朝，不过两百多年的寿命。”物极必反、盛极而衰也许就是这么个道理，人间万象，真是让我开了眼。两百多年，于天地而言，不过沧海一粟，于一个王朝、于人间却是沧海桑田了。
童倌打了热腾腾的水来供我和木樨洗漱，尔后又用了些饭菜，口味清新淡雅，花样推陈出新，叫我胃口大开，木樨还是没有动筷子，只叮嘱我早点休息。躺在那张偌大的桃木床上，我长长舒了一口气，舒服的很，想我在苍耳可是睡了一万年的石板床啊。木樨择了一张椅子，坐着休息，一双狭长的美目紧紧闭着，浓墨一样的青丝垂至胸前。
不知明日，木樨会带我去见何人？整整一宿无话，只等着天明，寻个好去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