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孟汝曦毫不犹豫地吐出了三个字,只是这三个字,却将那男子惊得一愣。
“我是谁?曦儿,你不认识我了?”那男子,一脸的心疼,一把拉起孟汝曦还抓着布料的手,“我是璃堂哥啊,方璃堂,你怎么能不知道我是谁呢?”
被那方璃堂抓得手有些生疼,孟汝曦不禁皱起了眉,“那么璃堂哥,你能先松开我的手么?很疼……”
方璃堂缓缓地松开了自己的手,看着面前不住揉着手腕的孟汝曦,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记得了?”
“不知道。也许之后会想起来的。”孟汝曦低着头,她会在之后的日子里,慢慢地接受原本的灵魂所拥有的记忆,只是没有这么快罢了。
“曦儿,我知道你怪我……”方璃堂这一次,放柔了力道,只是轻轻地拉起孟汝曦的手,“只是方家只有我一个独子,就靠我开枝散叶了,如果将这重任交给你一个人,对你来说太……”
“璃堂哥!”孟汝曦伸手盖住了方璃堂的嘴,这样喋喋不休的解释,她现在听不懂,“我们之间的事,我现在真的有些记不起来,等我记起了,我去找你可好?”
方璃堂顿了顿,将想说的话咽回了肚子里,孟汝曦脖子上的痕迹还清晰可见,令他着实痛心,他不明白,为什么一直温柔甚至有些胆小的曦儿,竟会做出这么过激的行为,剪碎了她辛苦了近半年才做好的陪嫁衣物,还悬梁自尽,好不容易救了回来,见到他,竟是这般淡然甚至事不关己。
“表少爷!”水袖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两人的尴尬,似乎对方璃堂也有些不满,态度也显得不卑不亢,“小姐才刚醒过来,需要沐浴更衣,还请表少爷回避。”
方璃堂点了点头,没有多言语,便走出了门外,停了会,便回头嘱咐道:“曦儿,你好好休息,我等着你的答复。”
见孟汝曦对方璃堂颔首微笑,水袖便不免有些气恼,“什么答复,小姐都这样了,答复还不够明确么?小姐,您千万别委屈了自己,无论发生什么,水袖都会跟在小姐身边的。”
“呵,丫头,说什么呢?”见水袖气得脸都有些发红,孟汝曦不免轻笑,水袖看起来与孟汝曦年龄相仿,她如今虽重生于这具不过13岁的身体里,但她的心智却早已是个千年老妖了,看过了人世间那么多的勾心斗角,水袖这样允诺的不离不弃,听起来虽有些幼稚,却实在窝心。
“小姐,您是不是连表少爷都不记得了?”水袖试探着询问。
“脑子里现在还是一团混乱呢。”孟汝曦点了点头,“不是要带我去沐浴么?我可是浑身都很难受呢。”
水袖愣愣地点了点头,她家小姐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呢。
进来隔壁的房间,便是一张大大地屏风,屏风后的珠帘里紫檀木的浴盆散发着淡淡的清香,隔着珠帘,热气在浴盆里蒸腾,散发出缭绕的云雾,如轻纱一般,浴盆里,撒满了玫瑰花瓣,浓郁的香味窜入鼻中,有一种舒适、放松的感觉,孟汝曦宽衣解带之后,便迫不及待地踏入浴盆中,浴盆很大,孟汝曦完全可以伸展全身,伴着阵阵玫瑰香,沉醉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孟汝曦才从睡梦中醒来,幸好房中有着暖炉,更有水袖在一旁不断地帮她加着热水,这数九寒天之中,孟汝曦不怀疑自己会被冻得再死一次。
“小姐,你醒啦?干净地衣裳都拿来了,要起身了么?”水袖放下手中的水瓢,拿过一套干净的新衣裳,等着孟汝曦下一步动作。
“水袖,我似乎做了一个梦……”孟汝曦抬起手,将水泼在了脸上,眼中透着一丝哀伤,“一个,让人痛心的梦。”
“是什么样的梦?”
“我梦见了,方璃堂。”孟汝曦闭上眼,回忆着梦里的场景,“我和他,似乎很开心呢,他拉着我的手,在一个小山坡上走,不知道跟我说了什么,我便红着脸跑开了……后来,我开始绣被褥,帐幔,尽管要将五彩的绣线交织在锦帛上是多么的累人,但我纵使腰再疼,眼再涩,却都无法遏制我不时勾起的笑;再后来,我跟你一起去了一个庄子,看见了两顶轿子,于是疯了似地跑回家,方璃堂追了过来,我流了好多眼泪,将他推出了我的房间,转身看着房里的东西,烧了一叠书信,剪坏了可以剪的一切东西……然后,梦就醒了……”
回答孟汝曦的,是一阵沉默,知道孟汝曦觉得沉默有些久,便睁开眼看向水袖,却看见水袖满脸的泪痕,不由地笑出声,“哭什么,不过是场梦罢了。”
“不是,不是梦……”水袖哽咽着摇头,“都是真的……小姐,您和表少爷是青梅竹马,去年表少爷继承了家业“易龙山庄”,名下分属的全国各地的产业皆是百年以上基业累积出不容撼动的名望地位的,接手也不过一年,山庄的声望地位更是在原本的基础上更加提升,同时也更是荣显了他的头角峥嵘,许多名门闺秀暗自许下芳心,都被他的翩翩风采所折服。您与表少爷早已有了婚约,原本打算在立春之时成婚的,却不想,三天前,表少爷竟然一日之内娶了两房妾室,这才把小姐您气得绞碎了嫁衣,悬梁自尽……幸好,老天有眼,又让小姐您活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孟汝曦不再言语,这样,就能跟方璃堂方才的话连在一起了,为了开枝散叶吧,古时的男人娶妻最大的目的,就是为了延续下一代,女人母凭子贵也能在夫家获得地位,只是,她并不能接受这样的方璃堂吧,不过,她本来就没有打算跟任何男人有任何的关系,她来到人间的目的,就只是为了找回孟婆汤的配方罢了。可是,当她听到的,是这样的一个故事的时候,心中仍旧忍不住感到痛心,想必原本的孟汝曦,对方璃堂的爱情是那般的坚定吧,所以才会连带来的伤痛都那么的执着,连她的心都影响到了,有些不能呼吸,眼泪也不觉得流了出来,这就是那个叫做伤心的感觉吧。
“小姐,都是水袖不好,明明忘了就忘了,水袖却又提起了。”见孟汝曦止不住地泪水,水袖有些不知所措,好不容易忘记了那些令人痛苦的回忆,可她怎么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孟汝曦摇了摇头,深吸了口气,问道:“那么,这件事有什么样的打算么?”
“奴婢不知道。”水袖摇了摇头,“不过看夫人和老爷,没有退婚的意思呢,想等小姐您情绪恢复些,再谈成亲的事。”
孟汝曦叹了口气,拿过水袖手中的浴巾,“你先出去吧,换好衣服,带我去见见爹娘吧。”
水袖点头,便退出了房间。
“我说了,决不允许!”才刚到父亲的书房外,便被房内传出的怒吼给吓了一条,孟汝曦不由地停下了脚步,立在门外有些进退两难,“您怎么能这么做?曦儿已经这样了,为什么爹你还是不明白?以我们的家世难不成还非得攀着他们不成了?我绝不答应!”
声音的主人,孟汝曦有些熟悉,却又有些想不起来是谁,不过能让此人这么生气,绝不会是小事了,孟汝曦正想上前开门,便见一名高大的男子怒气冲冲地一把打开门,见到孟汝曦的刹那,脸色更是不好,竟一言不发地插身而过。
孟汝曦有些愣神,转头看着那男子的背影,“水袖,他是……?”
“是大少爷。”水袖低声提醒。
孟汝曦点了点头,水袖这么一说,她就想起了这个男人,是他的大哥孟汝宵,正想着,屋内的孟老爷便已经出声叫她了,“是曦儿么?”
“是,爹。“孟汝曦进屋行礼坐下后,便见孟长青只是看着窗外不说话,一时猜不透究竟怎么了,只能低头等爹说话。一大早的,爹和哥哥能为什么事吵得这么凶呢?
“再过些时日,你就要嫁入方家了,转眼也快十三年了。”
“爹,婚期的事,是不是该延一延?”孟汝曦试探着,原本的孟小姐会想不开自缢,必定是不愿意了,这孟长青又为什么还是要她嫁过去呢?难道即便女儿都寻死了,他都无动于衷?
“你早就与璃堂指腹为婚,就要恪守妇道!此次的事,爹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但这婚约绝不会取消的,这事若是传出去了,他人岂不说我孟家没有教养!”并没有期望中的亲切,孟长青依旧是一张严肃的脸。
孟汝曦没有回答,她明白,此刻跟孟长青硬碰硬,只会自讨没趣。于是沉默,孟汝曦不由地有些坐如针毡,却又不敢动,毕竟刚才父子俩才吵了一架,难免余怒未消。就在孟汝曦打算起身告退时,孟长青终于叹了口气道,“嫁了过去,就算再不顺心,也不可忤逆尊长,再没爹和你哥哥做你的靠山,要学着靠自己了。“
“璃堂哥待曦儿一直好,莲姨也待曦儿如亲女儿,从未见外与我,曦儿必然不会有不顺心了,嫁入方家,一定恪守本分!”孟长青想来也是舍不得她这个宝贝女儿,孟汝曦想想还是给爹一颗定心丸的好,至于她自己的安排,还是别多说了。
抬头与孟长青目光对视,以确定自己能让对方安心。片刻之后,孟长青转身面对窗外,吩咐孟汝曦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