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内,亮起了灯,水袖已进了屋,却趴在床沿,又一起抚着被吻过的唇,看着窗外,却已没了刘彻的身影。
“水袖?”孟汝曦声叫了声。
“小姐,你还没睡啊。”水袖赶忙抹去眼角的泪珠,转过了身。
孟汝曦倒了两杯茶,坐在桌旁,“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刚才,是太子送你回来了?”
“嗯。”水袖点了点头,喝了口茶,便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起来。刚才是太紧张,现在平静下来,就真觉得肚子太饿了。
见水袖吃的香,似乎也没什么不正常。方才刘彻送她回来,虽说夜幕已深,看的不真切,但她在黑暗中,反倒显得月光下的他们清晰无比。刘彻抚着她长发的样子,吻着她时眉间的皱褶,总让人觉得,也许一切没有看起来那么美好。
“太子,可有欺负你?”尽量婉转地用词,孟汝曦深怕说错了话。
水袖摇了摇头,“他没有欺负我……他说,也许我们就这样想着彼此或许会更好。”
孟汝曦松了口气,还算刘彻有点责任心。只是这样会更好么?就这样想着彼此?他又能想着水袖多久呢?如今,已是景帝十五年了吧……很快,刘彻就会登基,很快,刘彻依旧会在这平阳侯府,遇见他的卫子夫。只是水袖,却会因为他这样一句话,便交付真心吧。
“小姐,您在想什么?我总觉得,这些日子您老是心事重重。”虽在孟汝曦的坚持下,水袖已开始自称“我”,但却依旧唤着孟汝曦为小姐。
孟汝曦起身至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了一封信,说道:“方才,玉茗姐把这封信交给了我。”
“这是大少爷写来的信?”水袖认得上面的字迹,是孟汝宵的字。
“信上说,家中一切安好,娘虽然气病了,但因为得了个孙子,也算安慰;倒是莲姨病重,想见我一面。他与璃堂哥,已准备来接我了。怕我见了璃堂哥不乐意,他原想自己一人来接我,璃堂哥却坚持要来,便也罢了,让我权当璃堂哥不存在。若我不愿意去伺候,就让我去封信,他一定回绝了方璃堂,将我偷偷接回去。”孟汝曦叹了口气,“里面还附了莲姨的信,说她不会再逼迫我嫁给方璃堂了。只希望,能让我在她身旁服侍,娶来的妾室中,沈云慧已有了身孕,却是骄纵任性,另一个也不懂服侍人,还是我好,望我原谅当初她的坚持,体谅她想为方家开枝散叶。”
“现在才来说还是小姐您好,有什么意义?”水袖心中还是为孟汝曦憋屈,这方老夫人的信,看了也不让人觉得可怜,怎么还是觉得字字间透着股讨人厌的气息?
孟汝曦也是笑,有些无奈,有着一丝鄙夷,“就是,当初娶我一个嫌少,嫌我不守妇道,现下有了两个媳妇,却嫌别人不懂伺候人……呵,她当真以为娶来的媳妇就该是服侍她的命?”
“……那么小姐,您打算怎么办?”水袖虽觉得媳妇的确该伺候婆婆,但起码现在小姐压根不是方家的媳妇,什么喜欢小姐在身边,就要小姐去服侍她?
“回封信,让哥哥来接我罢。”孟汝曦取出纸笔,“除了璃堂哥娶妻的事外,莲姨自小待我极好,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她倘若当真病重,我陪在身边照料也是应该,却绝不是伺候。至于璃堂哥,他要来便来吧,当初害怕他抓我回去,但此时他也该没那心思了,总不能抓我去冲喜吧?还有哥哥在身边,我也安心些。便趁着回去的路上,好好的跟他说明白了……”
水袖起身为孟汝曦研磨,想了许久,才问道:“那么小姐,您当真不喜欢表少爷了?”
“怎么,我看起来,像喜欢他么?”孟汝曦抬起头问道。
“不,不是。”水袖摇了摇头,“只是小姐,当初,当初您甚至为了表少爷娶妾的事……自尽了,如今,却是当真一点感情都没了?”
“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那段感情,早已随着那一死,带走了大半。脑子又糊涂了一阵子,又是过了大半……剩下的委屈和伤心,这些时日也早就散了。那时的害怕和彷徨,也渐渐淡了,如今我只觉得,我大可回我自己的家,无需顾虑他,我连死都不怕了,莫非还怕他会强娶?”孟汝曦低头写着回信,不紧不慢地回答。
“倘若表少爷真的强娶呢?”水袖还是担心,“老爷和夫人也硬是让您嫁他,奴婢真怕,这一回去,等方老夫人的病好了,恐怕这婚事还得再谈。”
“那便再逃,逃不掉的话,就嫁了吧。这世间之时,都有定好的路要走,若我注定要嫁与方璃堂,我怎么也是逃不过的,只不过,我不会为他生儿育女,这七出之妇,岂能不下堂?”孟汝曦叹了口气,其实她想了很久,她到这尘世,究竟是不是真的为了找孟婆汤的配方?赏判官说她尘缘未了,莫不是因她前世欠了方璃堂,所以她得还了欠下的债才能想起配方?赏判官给她的线索太少了,她完全无从找起,她也不可能真的留在侯府不离开。她早已继承这身子的情感,对方璃堂的执着可以淡去,但亲情却是斩不断的,她实在没办法像个陌生人一样,当真从此不再过问孟家的人。离开的这些日子,她总是控制不住地思念,思念她的哥哥,她的父母,她今生在人世的牵绊,她的亲人……是的,她想家了,那个在洛阳,只呆了几十日的家,却是这般撩拨她的心。倘若方璃堂当真是她的债,那她还了便是。
将写好的信装好,用封腊封起。孟汝曦这才将想问的事问出口,“水袖,你想留在这里么?你还是有机会留在太子身边的。”
水袖一愣,留在太子身边?赶忙摇了摇头,“不,我要跟小姐走!”
“你不愿留下来?跟我走了,或许就再也见不到他了。”孟汝曦再问。虽然她知道,带着水袖离开才是对的,但是,她必须遵从水袖的心愿才是,否则,即便不必面对刘彻爱上别人的痛,水袖也可能会因思念而折磨一生。
水袖摇了摇头,“小姐,即便能再见又如何?我只是一个奴隶,即便太子他不嫌弃我,但我对他又有什么意义呢?公主的故事,我们不是听她说过了,她与太子,与皇后,曾经的苦难,我们一道都听过了。与其让他厌倦我,还不如让他能偶尔想起我,想起我今夜为他跳的舞,岂不是更好?何况,我要留在小姐身边,看到小姐能再如当初那般无忧无虑,水袖才放心呢。”
“傻丫头,幸好,幸好你不愿留下,否则我还真不忍心放你离开。”孟汝曦轻笑,这个不过十三岁的丫头,该多叫人心疼?
“可是小姐,你……你舍得旭尧么?”水袖有些小心翼翼。
“旭尧……?”孟汝曦低下头想了想,便说道:“其实我和他,不也像你和太子一样么?”
这么说,小姐是喜欢旭尧的?水袖睁大了眼睛。
“别这么看着我。”孟汝曦别过脸,有些疑惑,“感情好像和当初对璃堂哥不一样。”
“小姐难道不喜欢旭尧?”水袖试探着。其实她虽然觉得旭尧跟小姐有差距,但旭尧却轻易地能让小姐忘掉不开心的事,虽然总是有些无理,可他与小姐之间,有种说不明的默契。
“他让我很安心,也总是让我时时开心着,可我,始终不能像对璃堂哥那样对他。跟他一起,一切都那么自然,没有害羞也没有避讳,仿佛一切就是理所当然的……其实,我挺舍不得他的,但是,仅仅是舍不得罢了,对于长君,我也一样舍不得,不是么?”孟汝曦不想再去思考这样思考不出的东西来,朋友之间本来就该是这样,她知道水袖指的是什么,她从未想到过那里去,也许曾经她确实因滕旭尧烦恼过,那突如其来加速的心跳也好,看他对着别人笑时的不悦也好,她都已经整理好了。那便这样了,至于旭尧,很快也会忘了她吧,他一直都是那么没心没肺,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爱上一个女子,只是,为什么她会觉得那个女子是如此幸运呢?
打了个呵欠,看了看天,孟汝曦便将书信收好,不禁有些期待天快亮。或许,她留在府中的日子,只剩下两三个月吧,她与旭尧之间,也只剩下这些日子了,从此缘深缘浅,便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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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皿=~发现一个大BUG。。。石榴是在张骞出使西域后才带回来的。。。阿璃一不小心让它提前了几十年来到了大汉啊~请将石榴花替换成各种其他花吧。。。。剧情需要。。。请忽略吧。。。。(或许。。其实。。。压根没人发现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