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阳光从天边缓缓的升起,将每一件十五一点点笼罩在自己的光辉下。
听着窗外枝上鸟儿吱吱咕咕叫,孟汝曦推窗看的时候,那只喜鹊居然没被声响惊走,还站在枝上,拖着长长的尾巴,就那么站在晨光中,好一会儿才吱的一声,飞过院墙不见了。
正愣神着,便听见窗外滕旭尧嘻嘻笑着说:“欸,这喜鹊在你窗门口叫着呢!我看今儿有什么好事,恭喜恭喜。”
孟汝曦一笑,作势要拍他:“大清早的在姑娘家窗外想做什么!”
滕旭尧躲了一下,笑着叫道说:“嗯,想看看咱们多日不见的水袖是不是给悟出痱子来了!我这还有些艾草可分她用用!”
“滕旭尧!今晚你别想吃饭了!”屋内是水袖的声音,笑得孟汝曦前俯后仰。
不想,喜鹊确实来报喜了,只不过,那是别人眼中的喜罢了。
做了一日的事,服侍公主喝了碗绿豆粥,便没了孟汝曦的事。这日子,已开始让人没胃口了,不过孟汝曦倒是很有精神,吃过晚膳,天还大亮着,便匆匆跑去找滕旭尧。
那日在城外的山坡上,战战兢兢地骑着滕天溜达了几圈,竟对骑马有了兴趣,便趁着闲暇去马厩学骑马。反正晚上滕旭尧也没什么事做,也省的他清闲。
正由滕旭尧手把手地教着怎么用好缰绳,却被滕天一个响鼻给甩得差些从马上掉下去,好在身后坐着滕旭尧,将她一把给扶住了。这便向后倒在滕旭尧怀中,笑了起来,“你说,滕天是不是不高兴我们俩骑它身上?”
“我看它是不乐意给你这么个笨家伙当坐骑。”滕旭尧又拉起缰绳,将它塞进孟汝曦手中,“这马鞍缰绳都装好了,你怎么还这么容易掉下去?我骑马不安马鞍都成。”
“这不是你拿手的事么,别小瞧人啊。”孟汝曦坐起身,调整好坐姿,便道:“下去下去,我自个儿骑,肯定是你太重了。”
“小姐!小姐!”滕旭尧正想说什么,便听见水袖的熟悉的声音。
两人寻声望去,却都是一怔。滕旭尧看到快步走来的水袖身后,跟着两个男人,一个他不认识,但另一个他可熟悉着呢,那不是方璃堂么?这信才送出去不过七日,他就过来了,这动作可真是快。
孟汝曦愣的不是方璃堂,而是孟汝宵。要知道,她对方璃堂早已放任了,但毕竟随方璃堂来的还有自己的哥哥。出门时,她可还是个乖巧害羞的小妹,现在就已经这么大咧咧地跟男子同骑一匹马,还不被好一顿训斥?赶忙低声对滕旭尧说道:“是我哥哥呢,快下去。”
是哥哥啊?那确实是该赶快下马,要不还以为他占小曦便宜呢。倘若只有那方璃堂,他才不下马。随即便翻身下马,并朝孟汝曦伸出双手,轻巧地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当孟汝曦站好,三人便已离自己几步之外。孟汝宵似乎并没有因为方才两人同骑一匹马的事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但盯着滕旭尧的眼神却带着审视。方璃堂便不同了,整个脸色都已暗了下来,想必如果不是在侯府,怕是要对滕旭尧动手了。
“哥!”孟汝曦却没空理会方璃堂的脸色,一头就扎进了孟汝宵的怀里,“你来的好快!曦儿都没准备好,你就来了!”
“还不是怕你等急了。”孟汝宵的眼神缓了下来,轻轻拍了拍孟汝曦的脸,“你看你,瘦了这么多,你受苦了么。”
孟汝曦摇了摇头,心中竟是无比欢愉。原来与久别的亲人相见,竟是这般让人愉悦的事,还带着一丝酸楚,尽是一股想撒娇的冲动。
“方才……我看你与这位小兄弟玩的很是开心,想必你在这里,也受他照顾了?”孟汝宵瞥见了方璃堂对滕旭尧的敌意,便婉转地问道。
“他方才教我骑马呢。”孟汝曦轻笑着,便介绍道:“哥,他叫滕旭尧,是侯府的骑奴。你看那些马是不是又好又壮?可都是他一手教导驯养的。”
滕旭尧上前作辑行礼,“小人滕旭尧,有幸见过孟公子……好久不见,方公子。”
“舍妹承蒙滕公子照顾了。”孟汝宵同是作辑,顺便打量了一番。
这人是个练家子,方才下马的姿势,行走的方式,且不说功夫如何,光是这马上功夫定是在他与方璃堂之上。
倒是方璃堂,没了那么多礼节,只是随意点了点头,心中虽看不上滕旭尧,但这表面功夫定是要做足。只不过此时这番表里不一的样子,早已被看进了孟汝曦眼中。
告别了滕旭尧,便随方璃堂与孟汝宵前去客房。其实按理,他们不便随意进府,毕竟侯府也是皇亲国戚,这随便一个人就能进府那还得了。好在方璃堂早与平阳侯相识,平阳侯也信得过方璃堂,便让人准备了客房,备好了酒菜,便招待了一番。
“曦儿,现下孟叔叔也有了长孙,我娘的身子算是稍微好了些,只待接你回去,我们两家便团圆了,以后我必定不会再让你吃如此的苦。”看着孟汝曦消瘦的脸庞,变得粗糙的双手,甚至不得不沦落得与出身如此低下的骑奴一道生活,方璃堂便不禁心疼。于是这句话,也是说的斩钉截铁。
孟汝宵并未附和,毕竟当初是他助曦儿逃婚的,即便现在是一道来了,可并不代表他再次接受方璃堂做他的妹夫,不论孟家如今如何不济,起码这件事他至今坚持当初的想法:绝不让曦儿委屈地与人共事一夫。
孟汝曦只是淡定地位两人泡茶,由水袖服侍两人喝茶,吃些茶点,淡淡说道:“其实我在这里也不怎么苦。自然,做人奴才不可能好,但公主已是再三庇佑我与水袖,除了服侍公主日常梳洗,饮食,其实与我在家中并无太多不同,倒是和这些一道做事的姐妹们相处起来,很是开心。”
“曦儿,你是未来的少夫人,不该与她们多往来……尤其是那滕……”
“璃堂。”孟汝宵叫了声方璃堂的名字,打断了他后续的话。他其实很不乐意看到方璃堂至今还少夫人少夫人地称呼曦儿,府里的平妻都有了身孕,却还能在这里称呼曦儿少夫人。他自然明白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错,但他与自个儿夫人便是打定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主意,哪能心平气和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与他人共事一夫,何况这事上,正妻未入门,妾室倒是先娶进门了,怎么也说不过去,可这方璃堂就是到现在还没发现自己这事做的有问题,若不是爹再三交代要他安奈自己的性子,他实在没这么好的脾气陪他在这里喝茶。反倒是他嗤之以鼻的滕旭尧,他一举一动,看似没有男女大防,不成体统,但方才与汝曦间却是本分,而汝曦对于他的信任已是自然而然来了,两人间的默契也不言而喻。他这所谓的未婚夫,却是连汝曦的眼都入不得了。
感激地看了眼孟汝宵,孟汝曦便问道:“那我们何时起身回洛阳?”
“明日吧,早些回去也好,娘这些日子,也是也是以泪洗面,日日念叨我,现在你要回去了,怕是睡不着觉了。”孟汝宵苦笑。
“娘我是不怕,她肯定就是日日念你了。倒是爹,知道后可有为难你?”在这件事上,其实孟汝曦终是心中有愧,她这一跑,自个儿轻松了,但后果却都让孟汝宵担了。
“我是你哥哥,护着你还有错了?”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方璃堂,孟汝宵说道,“现在我不是好好的么?”
“只希望,我回去的时候,爹娘别太凶了。”孟汝曦叹了口气,她是真害怕回去要被唠叨训斥,这种感觉不管什么时候都很是不好。
三人又是聊了一会,孟汝曦与水袖便起身回院落。明日便要离开,有许多东西要收拾,还有不得不道的别……
方璃堂送了两人出院子,便又提到了两人的婚事,说是先缓一缓,方家打算待方老夫人身体好些,而汝曦及笄后再成亲,详细情况,便是等着孟汝曦回去再谈。
这一回,孟汝曦没有如之前那样意志坚决地说不嫁给方璃堂。毕竟这些话,说了也没用,至少从现在方璃堂的表现来看,确实没用。他至今还是那么自信地认为他会与孟汝曦成亲。想等汝曦及笄,恐怕是所谓的让步了,也是希望日子久了,汝曦便也习惯了方璃堂身旁的两名女子,还有一个可能,恐怕就是沈云慧有孕的事,想让她先安心生下孩子吧。否则这孩子还没生,孟汝曦就进门了,还不堵得慌?反正待她及笄还有好些时日,到时候怎么样,谁还说不准呢……如今她看这方璃堂,实在看不出他究竟那里像个青年才俊?分明就是个孩子,不懂女孩的心,也不会看女孩的脸色,自当是青梅竹马,订了亲便定了情……也是可笑,为什么当初的孟汝曦会如此执着地要嫁给他?
孟汝曦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本能地避让,绕过去。因为想到,如果不嫁给方璃堂,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尽管她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嫁人,但是在这个时代,女子嫁人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于是嫁给方璃堂其实能够算得上一桩令人极其满意的亲事。
是的,亲事。她与方璃堂,不是爱。
她压根不懂爱是什么感觉,却也明白,至少对与方璃堂,必定是用不上爱这样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