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母亲心虚的表情,孟汝曦的心不禁已凉了一半。
与方璃堂重新回到房内,父亲与兄嫂都还在屋内,母亲正抱着孙子,满脸的笑容。
见两人又回来了,孟夫人头也不曾抬起便问是不是拉下了什么东西,孟汝曦愣了许久却还是开不了这个口,最终还是方璃堂开口说道:“舅母,曦儿是来问您生病的事,前几****正巧遇上姚大夫,便询问了一二。”
话音一落,孟夫人便猛得抬起了头,看了看孟汝曦便看向方璃堂,孟汝曦这便看到方璃堂微微地点了点头,孟夫人的表情顺便就由错愕转为了心虚,甚至不敢看向孟汝曦,只是看着怀中的长孙,反倒是一旁的孟汝宵问道:“姚大夫可说了什么?我正奇怪今日怎么不是她来给娘看诊。”
“不错,我也正奇怪呢,不过今日张大夫不也说了,夫人的病是好了许多了,只需静心调养便可。”孟长青似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向孟汝曦的眼神不带着任何欣慰外的感情。
“那是因为……娘根本不曾生病,对吧?”孟汝曦不能确定此事是不是母亲想出来的,但她起码可以确定,这件事她一定是知情的。
话一说出口,孟夫人抱着长孙的手不禁抓紧了孙子的襁褓,孟长青与孟汝宵更是一脸的不明白,甚至不解地看向孟汝曦。
“曦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孟汝宵走至孟汝曦身边,低声说道,“那姚大夫跟你说的?”
没有回答孟汝宵,孟汝曦只是走至孟夫人身旁,看着低头不语的母亲,低声问道:“娘,我只想知道,这事,是您想的,还是璃堂哥想出来的?”
孟夫人别开脸,将手中的长孙交给了儿媳,让她带着长孙回屋,便长叹了口气,说道:“是谁想出的法子,有这么重要么?这事,终归还是让你知道了。”
“倘若,这事是璃堂哥想出来的,或许我还是可以理解。”孟汝曦竟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可如果是娘想出来的,那么曦儿……”
“那么如何?”孟夫人打断孟汝曦的话,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是不是又想毁了这桩婚事,让你爹娘在族人,在整个洛阳丢尽脸面?”
孟汝曦一愣,自她来到整个世上,她从不曾听过母亲以这般严厉的语气和自己说话,更不曾看过这样的满眼怨怒。
“曦儿不曾这样想过。”孟汝曦呆了片刻,垂下了眼帘,摇了摇头。
“没有想过?那么你还要这些真相做什么?你何必要当着他们的面,来质问我?”似乎觉得已经撕破了脸,孟夫人便彻底没了过去那般温柔的神情,甚至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孟汝曦,“不错,这事是我想出来的,我始终不明白,你不过是去了一趟长安,璃堂在你眼里就变得如此一文不值?以你在如今在洛阳的名声,还有谁愿意娶你?你不为自己想想,也给为你爹,为我想想啊!你知不知道,娘已经多久不曾出门了?你知不知道外面那些女人总在我面前提你逃婚的事,巴不得你不嫁给璃堂,好让她们的女儿巴上这门亲事?你把娘的脸都给丢尽了!我怀胎十月将你生下,却得了你这么个不孝的女儿,还咒着自己命不久矣,好让你嫁给璃堂,我做了什么孽才生出你这么个没心没肺,不知廉耻的女儿!你让你爹在族里丢尽了颜面,将来孟氏彻底衰败,第一个不要的就是我们家!放着好好的少奶奶不当,竟去给人做奴才!若不是你逃婚,我们会落到这个境地么?当初如若你们成婚了,今日我们就不会这般被人作践!日子也无须过的如此拮据……”
孟汝曦看着孟夫人那一张一合的嘴,听着她的话语,心中却是不禁抽痛,原来她在自己母亲的眼里,竟是这样,原以为,爹娘只是希望她可以嫁个好夫婿,即便是为了孟家,但更多是为了她好,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女儿吃苦,任谁都会把女儿嫁给方璃堂,不止是因为他的家世好,更多的是因为,可以此生让自己的女儿不愁吃穿,可为什么,如今的她,仿佛是她爹娘为了过上好日子的筹码罢了。
“娘!您别说了!”孟汝宵终于还是听不下去,赶忙制止孟夫人继续说下去。
“夫人,你是说,你的身子好好的?”孟长青不解地看着孟夫人,低声问道。
“不错!我身子好好的。”孟夫人深吸了口气,才有些许平静,瞪了眼孟长青,“还不是为了你!我永远不会忘记,太爷们看着我们的表情,好像全是我们错了似的!更不能忍受那些女人在我背后指指点点!”
孟长青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想出这么个法子,我们一个个都急死了,你,唉!这么说,那姚大夫也是假的?”
“她是璃堂的一位朋友。”方璃堂走到孟长青身前,跪下了身,说道:“都怪璃堂,当初若不是璃堂负了曦儿,也不会有后面这些事了。”
见方璃堂跪下了,孟长青赶忙付他起身,“唉,这哪能是你的错!方家家大业大,靠曦儿一个确实是太累了,事情过去就莫要再提了!”
孟汝曦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他们那般亲近的样子,仿佛她真的已是一个局外人,与他们没有任何瓜葛,唯一的作用,只是将方孟两家牢牢地联系在一起罢了。
“曦儿。”孟长青走至孟汝曦身前,拉过她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又似乎是在辩解,“你娘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说到底,还是希望你能好,毕竟嫁给璃堂绝对是最好的选择,莫要再让你娘生气了,如今你们婚事已定,追究这些事也没什么意思,即便你娘不这么做,相信你也一定会想明白的。孟家养了你十几年,你也是该报答了,你娘也只希望日子可以过的好一些。其实说起来,也还是你得了好,将来你的孩子是嫡长子,还能继承这方家……”
“对爹娘来说,我的婚事不过是场交易罢了,爹娘生我养我,报答爹娘本就我该做的事,倘若我嫁给方璃堂,真的能让孟家就此兴旺,那曦儿不会再有异议了。”不想再听孟长青那些毫无意义的话,说到底还是为方家的钱财权利,可偏偏,她的爹娘可以毫不犹豫的拿她去换。
“什么交易!说的这般难听!”孟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便又开口,“嫁给璃堂有什么不好?你这么不依不挠地这么久,究竟想要什么?我怀胎十月,将你生下来,却换得你如今这么气我!反正如今这日子也是过得不如意,你若不嫁,我就……我就当真死给你看!”
“我已经说要嫁了,娘又何须再胁迫?”孟汝曦淡淡地说了句,低下眼帘,看着地上,不愿看着眼前这所谓的一双父母。
“爹,娘,我先带曦儿回房吧。这婚事,既然不变,便无需再为此事闹得不愉快了。”孟汝宵上前挡在了孟汝曦面前,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看着双亲。
孟长青也明白这事没有再多说的必要,挥挥手,便是应允了他们。
见孟汝曦离开,方璃堂便也上前辞行,“舅舅,舅母,莫要再为此事伤神了,待我他日好好与曦儿谈一谈,相信她还是会理解的。”
“也好,这事,还是你们自个儿谈吧。”孟长青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件事上,曦儿必定是气极了,连他都觉得妻子做的有些过头,说的话也是伤人,却也是无奈,毕竟这事不成,便是他们一家都没好日子过了,他这娇惯的夫人,就更无需多说了。
出了门的孟汝曦,却是疾步走着,她憋着一口气,不知该朝哪出,她哭出来,也不生气,只觉得满心满心的难受,连呼吸都让她痛苦。
孟汝宵只是跟在孟汝曦身后,他明白,此时此刻,说了再多都是徒然。
“水袖。”看着同样跟在孟汝曦身后,快步走着却不敢与她平行的水袖,孟汝宵开口叫住了她。
“少爷。”水袖回过头,红红的眼眶,显然也是难过不已。
孟汝宵叹了口气,说道:“曦儿那,怕是只能由你安抚了,这事出来,我也是无能为力,但你记得,若是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我不管他孟氏如何,孟家的事,爹自有定夺,我只希望曦儿能真的好。”
水袖点了点头,“水袖几下了。”
“去吧。”孟汝宵挥了挥手,只得转身回自己的院落。
转过身,却见方璃堂急急地赶了过来,孟汝宵不禁眉头一皱,伸手便一把拦住他,“你还是回府吧,如今曦儿,必定不愿见到你!”
“大哥!”
“回去!”孟汝宵看着方璃堂,没有一丝退让,“在她嫁入你方家前,你就不能给她些许清净么?”
方璃堂还欲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看了眼孟汝宵,只能悻悻地离开。
天上,闪过一道闪电,夏末的雨,就这么急急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