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震惊中的父子三人是否消化了眼前的事实,卓越径自说道:“父亲,我不明白明明没有人看清婚礼当时的场景,不过是从侧面目睹了事情的发生,我便要承担责任是否公平。我不想辩解什么,但是父亲,您亲眼看到了,这是圣殿的七彩琉璃扇,我会如此虚弱,我手上的伤,皆是为它。您认为我有可能为了破坏卓琳的婚礼而将如此重要的东西摔碎,又或者,得罪圣殿?”
“孩子,你……”
“父亲,没有人不知道想要从圣殿名正言顺地取得七彩琉璃扇需要什么条件,而无故或是恶意损坏它的后果又是什么。连真相都还没弄清楚,我就该因为众目睽睽而接受惩罚?父亲,呵、我对您很失望。”打断了要开口的卓塔,卓越将话尽快说完,便拉起被子转过了身躺好。意思很明显,她需要修习,她不想见到他。
因为震惊与接连而来较之刚才更盛的怒火,卓塔没有注意到卓越说话的方式与从前有多么的不同,他眼下在意的是七彩琉璃扇还有她最后那句很失望。
没有再说什么,吩咐侍女留下照顾卓越,卓塔带着两个儿子离开了。
出了卓越的房门,卓平、卓安保持缄默,没有多说什么。事实摆在眼前,卓越同样用事实证明了她的清白。对于父亲刚才一味的坚持,兄弟二人也是气恼的。
至于卓塔,一向运筹帷幄,面对千军万马也能不动声色地命令指挥的元帅大人,此刻却因为卓琳毁了七彩琉璃扇而担忧不已。
且不问卓越如何取得了七彩琉璃扇,她能活着回来,便说明她名正言顺。可现在卓琳为了陷害卓越毁了扇子,他无法想象在如今这表面和平实则暗潮汹涌的时候得罪圣殿,会有什么后果。
“派人把卓琳叫来,现在!立刻!”卓塔丢下这句话,便快步往书房走去。卓平随手拉了个侍者,让他前去把正在前厅宴客的卓琳请到父亲书房,便和弟弟一道又朝卓越的寝室方向走去。
“妹妹,你怎么样?舒服些了吗?”
“来喝点儿水,别理哥哥。”
“平哥哥、安哥哥。我没事,就是好累好累,谢谢你们。”
“咱们是亲兄妹,照顾你是应该的,哪儿来那么多客套。”
“是呀是呀,妹妹你就安心休养,有什么事儿哥哥们给你顶着。”
“嗯。你们不是想问我扇子怎么得的吗?”
“呵呵,好妹妹,真不该打扰你休息。但是哥哥们实在是好奇,都按捺不住了。”
“也没什么,我那天冲动策马离开,却完全控制不住那马匹,那马像疯了似的一路狂奔,带我到了一个深谷。那深谷好神秘,明明没见到人,却又有人居住的样子。我被吓坏了,便昏了过去。睡了好久,我再醒来的时候,是一位白衣服的老爷爷照顾着我,是他发现我把我救起来的。他说我有天赋,想要收我为徒,我不愿意,他便要和我交换条件。毕竟是陌生人,我怕连这也不答应他,他会就这么不管我了,就说我要琉璃扇。谁知他一听是要这扇子,便哈哈大笑。待我恢复体力后,他便开始炼制,要我给他打下手。可我太笨了,总不小心,手上便都是烫伤。他说,若是想要这扇子,就该付出诚意,我只好继续给他做些杂事。没想到他真能炼制出来,我便拜他为师了。我着急着要回来,他说还有事情,不能送往,要我自己离开,他会到卓尔家来找我,到时再教我东西。哼,谁知道呢,说不定他就是逗逗我,还让我一个人赶回来。”卓越这么说,自然是为了云霄的出现打下伏笔。否则以她现在养在深闺的条件,没有任何理由突然带个人回来说是自己的师傅。这样一来,既可以解释七彩琉璃扇的由来,又能借着圣殿的名头让自己安稳些时日。
卓越说完,卓平、卓安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撼与难以置信。明明卓越的说辞错漏百出,但这才是他们迷糊天真的妹妹,越是说不清楚,他们越相信她话里的真实性。这可比刚才卓越带回的是七彩琉璃扇还要劲爆,勉强压下震惊,兄弟二人照顾卓越躺下,又叮嘱她注意饮食之类的,便匆匆离开了。
他们要快些告诉父亲,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他们的妹妹该是被什么大人物看上了,而那大人物,能够炼制七彩琉璃扇的,只能是出自圣殿。天啊!地啊!卓琳的前途也就到这了。当然,欺负了他们的宝贝妹妹,活该!
到了卓塔的书房,不顾门口侍卫的阻拦,二人硬闯了进去。房内,卓塔端坐在桌前,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己这个之前还觉得亏欠了许多的女儿,而因为担心跟了来的里奥则一脸不解地看着,却摄于卓塔的威压,终是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卓平、卓安的突然闯入,让卓塔甚为恼火,卓平一个跨步上前,急急开口解释道:“父亲,请原谅。我们有紧急的事,不得不闯进来。”然后示意卓安往另一边,快速说明情况。
卓安会意,上前附于卓塔左耳边上,低声将卓越所说的情况简洁地道明。然后兄弟二人在他询问的目光中肯定地双双点了头,便退下了。只留卓塔一人在那,消化着这个消息。若是之前,听到这个消息,他本来担心得罪圣殿的心思还能消退不少,既是圣殿内的大人的弟子,解释一些,求个情什么的,总归是好的。可卓越此刻怕是情伤太重,自己也在刚才伤害了她。这该如何是好?若是能等过些日子,她的委屈消去些,是不是劝劝那孩子?可这次的事,怕是要委屈她的,否则卓尔家会因为这场婚礼真正蒙上阴影。至于圣殿责问时,即使真相大白,那孩子只怕也已灰心了吧。
抬头看了看卓琳,叹了口气,有些沉重地开了口:“卓琳,你为什么偏偏要自己摔倒,让大家误会卓越。”卓塔这话其实是陈述,可偏偏听在卓琳耳中是个问句,想也不想地便反驳道:“父亲,您从小便偏疼姐姐,主母大人不在,您多关心姐姐一些,卓琳没什么的。可明明婚礼上就是姐姐不小心撞到了我……”卓琳说着,也不顾脸上的妆容,便哭了起来。旁边的里奥看得心疼,也帮腔道:“是啊,岳父大人,在场的宾客都看到了,卓琳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婚礼上故意摔倒。”
“里奥,你别参合。卓琳,大家确实眼见为实,那你看看,这是什么!”卓塔也无力与她多扯些什么,直接把从卓越房中出来时一并带上的礼盒丢在了卓琳面前。
“卓越带回来的贺礼?岳父大人,这……”
“你别参合,让卓琳自己看。”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父亲如此生气,还一口咬定是自己故意摔倒,卓琳有些不确定,伴随着惊疑,卓琳强自镇定地告诉自己,能有什么,那么多人看到了,自己一口咬定便是。可手还是止不住地略微颤抖着拔开了盒子。
又一次,这书房中如刚才卓越寝室一样,光芒大盛。那七彩的绚烂让卓琳彻底地慌了手脚。手一滑,盒子便稳稳、重重地掉落在地。这回站在卓琳身后两步距离的里奥也看清了里头的东西,“岳父大人,这、这是……”
“七彩琉璃扇。卓琳,这是你姐姐给你和里奥的贺礼。她不计较你和他心爱之人相恋,祝福你们。即使受了伤,也还是赶在婚礼当天要将贺礼送到。你怎么就这般陷害,让她伤心至此。嗯?”
卓琳嚅了嚅嘴角,却说不出什么来,里奥则几乎跳将起来:“卓琳,真的是你故意摔倒陷害卓越?你打翻的是七彩琉璃扇哪!”
“我没有,我没有……父亲,您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里奥的质问让卓琳缓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她不能让自己好不容易抢夺来的幸福毁于一旦。可卓塔不给她辩驳的机会:“恶意毁坏圣殿之物是什么后果?你不知道,卓越亲手带回来的,会不知道?卓琳,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卓塔不想再看这个在他面前从来表现得乐观大方,又优秀聪颖的女儿此刻虚伪的嘴脸,摇了摇头,疲惫地离开了。
里奥难以置信地看着盒中的物件,一时不知说些什么。他追求卓越,是看重了卓塔大人对她的疼爱,还有她整个帝都难出其右的娇好容貌。后来转恋卓琳,是因为她的才名远播,容貌也不差,比被卓塔大人保护得连卓尔府另外两个夫人都不曾知晓,又无知愚钝的卓越更适合自己。
可现在,卓塔大人虽然会将事情瞒下,但纸包不住火,卓琳得罪的是圣殿。而婚礼已经完成,眼下再宣布无效,不止打了卓尔家的脸,就是父亲大人也不会原谅他,查尔家的脸面同样重要。
一时间,无限悔恨溢满胸腔,卓琳则带了怨毒。
里奥最终还是带着卓琳回了查尔府。
日暮沉沉,前厅觥筹交错,卓尔府的后院却是静得离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