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医,沁嫔怎么样了?”
延禧宫正殿内,福临看着恭敬的站在面前的太医,沉声问道。
看了上首的福临和若凝一眼,王太医朗声回禀道:“回禀皇上,沁嫔娘娘怕是用了活血化瘀的东西,所以有些见红,万幸,服用的不多,所以倒不是太厉害,于腹中胎儿并无太大伤害,不过……却要好好将养些日子了。沁嫔娘娘怀孕的前几个月,抑郁烦闷心绪不稳,故而导致腹中胎儿胎像不妥,这几个月虽服着安胎的方子,略有好转,不过效果却还是不明显,如若长此以往下去,怕……怕是对胎儿不利。”
回完了话,王太医却是一边偷眼看着福临的神色。
听了王太医的话,若凝心下当时便有了计较。
想来,茗秋这一胎,怕是情况不会太好,否则,太医怎会说了这许多话,定然是提前说了,以免将来有个万一,也好让上头的人怪罪不到太医院头上去。
心里暗暗想着,若凝却是低声跟福临说了一声,自己朝内殿去了。
“可好些了?”
坐在床榻边,握着茗秋冰凉的手,若凝轻声问道。
透着昏黄的宫灯,茗秋的脸,显得越发的蜡黄起来,一双眼睛,更是显得无神。
缓缓的点了点头,茗秋的眼中,却是不自禁的留下了一行泪。
看着一直站在床侧的茗兰,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若凝转过头又看向茗秋,给她掖好了被子,柔声说道:“太医说了,已经没事了,你也莫要太过担心,好好睡一觉,好吗?等天亮了,咱们再好好说话。”
看着她乖巧的点头闭上了眼睛,若凝轻声朝外殿走去,身后,跟着一直没出声的茗兰。
走到外殿,王太医已写好了方子拿去外间嘱咐太监熬药了,而福临,却是出神的盯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看到若凝带着茗兰一行人走出内殿,福临拉回了疲倦的眼神,看着若凝问话。
“怎么回事?”
小心翼翼的看了福临一眼,茗兰低声回道:“白日里有些热,晚膳的时候,茗秋说想吃梅子汤圆,小厨房便做了。谁知,方才便发现见了红,太医说,许是汤圆里混了山楂进去……”
说到最后,茗兰的声音却是愈发小了,一边,还不住的偷瞄着福临和若凝。
“怎的这般不仔细?小厨房里的人是怎么伺候的,不知道孕妇不能食用山楂一类的食材的嘛?”
听了茗兰的话,福临厉声问道。
面色一紧,茗兰却是没有回话,一边,若凝轻声说道:“茗秋的膳食,都是从御膳房送来的。御膳房那边,自是小心避过了的,可能,出了什么差错吧。”
茗秋只是正四品的嫔,按例,是不能有自己的小厨房的。
看着福临有些微微的赧意,若凝面色淡然的柔声说道:“这事查起来,怕是又牵连甚广,所幸的是,茗秋已经没事了,皇上这便回去歇了吧,其余的事,等天亮了再查吧,皇上还要早起上朝呢。”
点了点头,福临自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若凝座位前伸出了手,扶起了若凝,一边,茗兰已经局促的跟着站起了身。
看向茗兰,福临沉声说道:“你和沁嫔同住在一个宫里,又是嫡亲的姐妹,现下她有了身孕,平日里你便多照看着她些,辛苦你了。”
局促的叩拜着福临,茗兰朗声说道:“都是婢妾该做的。恭送皇上,皇贵妃娘娘。”
再回到承乾宫的时候,已快寅时了,服侍着福临睡下,听着他渐渐均匀起来的呼吸声,若凝却是一片清醒,不禁想起方才茗秋那张凄楚的面孔来,纵是千般小心万般防护,又能如何?这般的小心翼翼,在自己宫里,仍旧着了别人的道,哎……
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转头一看,天色已微微的泛起白来,轻柔的摸了摸肚子,若凝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大亮了,而身边,早已空了。
唤了晚晴和岚烟进来伺候着自己梳洗,若凝问起了昨晚的事情。
“一大早儿便回禀了皇后娘娘,已让人查了,昨日御膳房做的梅子汤圆,是桂花芝麻馅儿的,并没有山楂,而且御膳房里昨日并没有做跟山楂有关的菜品。送晚膳到延禧宫的,还是往日那两个小太监,他们回话说,从御膳房提了食盒到延禧宫,整个路途中并没耽搁,食盒也没离手,到延禧宫交给了桃红,他们便回去了。这么一来,倒还真是没有痕迹可寻了。”
一边动作麻利的给若凝挽了头发,晚晴一边柔声说道。
眼中闪过一丝凛冽,若凝朗声说道:“食盒没离手,那桂花芝麻馅儿的汤圆,怎么就混了山楂馅儿的进去?可见这小太监是不老实的,定要再好好审审,快点,用了早膳,咱们去坤宁宫见皇后娘娘,就不信,这事儿,还就能这么了了。”
听着若凝话语中的一丝不忿,晚晴一边手中加快了速度,一边柔声劝解道:“主子莫急,皇后娘娘已让内务府的赵胜把那两个小太监送到慎刑司去了,说不让他们吃点苦,就不知道真正的主子是谁。皇后娘娘还吩咐了,先塞住了他们的嘴好好的赏他们几十大板再审,免得他们胡乱说话。”
点了点头,若凝的神色略微放松了一点,轻声说道:“先去坤宁宫看看宛玉,顺便探探皇后娘娘的口风,然后咱们再去延禧宫看看茗秋吧,经过了这一劫,怕是她心里又要惊恐好些日子了,可怜了她肚里的孩子。哎,茗秋这性子,不知道这一胎,对她到底是福是祸啊。”
逗弄着宛玉玩了一会儿,又和皇后说了会儿话,若凝才带着晚晴和岚烟朝延禧宫走去。
踏进内殿,果不其然,茗秋正暗自垂泪的和坐在床榻边的茗兰说着话儿。
“你呀,就是心思太重,这样孩子怎么能好呢?所幸孩子没事,你就什么都别想,尽管养好自己的身子,明白嘛?”
看着茗兰站起身将自己让到床榻边坐下,若凝看着茗秋柔声说道。
“凝姐姐,如今才六个月,我便已担惊受怕的不知日子该如何过了,这剩下的几个月,妹妹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撑不过去了。”
眼中带泪的说着,茗秋青青的眼窝,让她的面色,显得更加苍白起来。
“不许瞎说。”
像要把自己手中的力气传递给茗秋一般,若凝紧紧的握着她的手。
看着站在屏风处候着的桃红,若凝轻声问道:“昨日御膳房来送晚膳的小太监,来的时辰和平日里可有不同?”
摇了摇头,桃红朗声回禀道:“与平常一样,并没有什么不同。”
“布膳的时候,你们便没发现那汤圆的色泽不同?按理说,桂花芝麻馅儿的汤圆透着黑色,山楂馅儿的透着梅红色,你们就没看出来?”
神色淡然的看着桃红问着,若凝却觉得,茗秋的手心,微微的泛起了潮意。
满面惶恐的跪在若凝身前,桃红却是不停的磕着头说道:“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疏忽了,还望皇贵妃娘娘饶过奴婢,日后奴婢定当小心伺候主子。”
眼看问不出什么了,若凝方转过头看着茗秋轻声说道:“你也是,明明味道不同,怎么就没吃出来呢?吃食上,却还是要小心些的。眼看你现在也有六个月的身孕了,我已经求了皇后娘娘,许你在延禧宫设小厨房,到时候会拨几个稳妥的厨子过来,这次的事,定会有个交代给你,你也莫要太放在心上了,晓得嘛?”
微垂着头,茗秋眼中的一丝慌乱一闪而过,轻微的抬起头,她声音娇弱的说道:“劳凝姐姐费心了,妹妹日后定当仔细。”
又叮嘱了茗兰和桃红几句,若凝便带着人回承乾宫了。
不多一会儿,小桂子进来回话说,慎刑司那边,两个小太监受不住刑死了,但是一直都没松口,直说自己二人从御膳房提了食盒到延禧宫一路上并没有耽搁。
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案桌,若凝径自沉思起来。
要么,便是指使那两个小太监的人下了死令,不许他二人吐出实情。要么,便是这事另有隐情。
想到后者的可能性,若凝的心里,突然起了一个奇特的念头。
之前,茗秋是那般的小心谨慎,去坤宁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赐的茶,茗秋从来都是滴口不沾的。便连到了自己的承乾宫,她都是那般推脱着,若不是几次下来自己发现了,后来因此二人还不合了几日,怕到现在茗秋都还防着自己的。
可是,如此细微的连嫡亲的表姐都防着,却对御膳房送去的吃食这般放心的吃用起来,直害的自己见了红?
想到此,若凝觉得,心里的那股犹疑,越发的浓重起来。
“晌午在延禧宫,你觉得,沁嫔和桃红的面色,可有什么异常嘛?”
看着身边忙碌着的晚晴,若凝随意的问道。
歪着头想了想,晚晴摇了摇头,轻声回禀道:“没有。不过,刚一进内殿的时候,奴婢觉得,兰贵人回头看主子的神色,有点慌张呢。”
听着晚晴的话,若凝觉得,心里咯噔一下。